他在醫院打完了點滴便要走,醫生建議他住院一兩天再走,他卻堅持要走,他不想因爲這種事浪費錢。
孟毅念念不捨的跟着這位親切的年輕醫生道別,“大哥哥,你下次還給我看火影忍者的漫畫,好嗎?”
“好,好。”
醫生笑眯眯的應道,沒想到這小鬼頭跟自家老大狄駿竟然有相同的愛好,真有趣。
孟毅走了兩步,又回過頭,指着桌上的一疊漫畫,“能不能送給我兩本?”
“好,都給你。”
孟復看着孟毅拿了五本漫畫抱在懷裡,回頭便對着醫生笑着感謝。
回到家裡,孟毅已經興奮的打開漫畫書在看了,孟復緩緩的走到沙發上坐下來,微微的皺了眉,已經一整天都沒去上班了,也沒有請假,不知道怎麼樣了。
算了,要辭退也便辭吧。
他放棄般的想,只要能少看見古澤一些就好了。
吃了晚飯,孟毅已經看完了漫畫,無聊的在房間裡胡亂的蹦躂,對着房東留下的舊電視繞了好幾圈,終於對着孟複道,“孟孟,電視爲什麼打不開啊?”
“因爲壞了。”孟復坐在沙發上放下捧着的書籍,看着孟毅失落的低下頭,忽然意識到,他是不是對小毅的關心不夠,這個孩子般的大男孩,其實明明很想看電視,卻總是忍着。
“小毅很想看電視。”
孟毅搖搖頭,“買電視要錢,孟孟沒有錢,不能看電視。”
手指輕顫,孟復把書本放在一邊,喚着孟毅過來,他摸着孟毅的頭,眼裡一閃而過的辛酸,“哥哥是不是對你不夠好?沒有好好的照顧你?”
“孟孟對我很好,我最喜歡孟孟了。孟孟不要不開心,孟孟要好好的吃藥,知不知道?”
“嗯,知道。”
“孟孟不能總是熬夜,要早點睡覺,知不知道?”
“嗯,知道。”
好似小毅纔是大人,而他纔是心智不足的孩子。
孟復對着孟毅淡淡的笑了,他是他唯一可以依靠的親人了,這個世界上只有他們相依爲命了。
休息了兩天之後,孟復首先去買了一個二手的電視,然後去了餐廳,卻被主管告知無故曠工辭退了。
他什麼也沒說,便開始收拾東西,江輝拍了拍他的肩膀,“這幾天怎麼沒來啊,大家都沒有你的聯繫方式,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生病了,所以沒來。”
“什麼病啊。”
“發燒。”他答道,不過簡簡單單的幾樣東西,很快便
收拾好了,“我走了,再見。”
好像從來都沒有在這裡呆過一樣。
孟復開始瘋狂的找工作,要離家近,又能保障基本的生活,報紙上的招聘欄一頁一條條的被劃過。
夜晚,天色黑暗,他拖着疲憊的步伐往回走,小毅在家看電視,還沒有好好的吃東西,他要趕緊趕回去。
“孟復,怎麼這麼巧啊?”
“大哥,好巧啊。”孟復發愣的看着正在夜總會後門走廊裡抽菸的狄駿,大半年沒見了,他都不知道狄駿已經出獄了。
“你小子最近幹什麼呢?”狄駿一隻手插在口袋裡,另一隻手輕輕的彈了彈煙,點點的菸灰落在潮溼的地面上,像是凝固在上面抹不掉的髒。
“我,就是工作啊。”
不過就是這樣普通的人生,還能幹什麼,還能在這死水深潭中泛起多大的漣漪。
“那個人還纏着你,想着找你報仇?”
“嗯。”孟復點頭,古澤這個名字他害怕提出來,害怕想到,他笑着轉移話題,“大哥最近在幹什麼?”
狄駿的煙快抽完,他隨手的扔到了地上,用腳尖用力的踩滅,孟復看着地上皺巴巴的菸頭,覺得那好像一條醜陋的死去的蟲。
“媽的,別提了,老子心裡窩火,好不容易出來,老子的權利竟然被架空了。”
孟復不懂狄駿口中這些黑社會的事,他只好沉默聽完狄駿的牢騷。
“孟復,我還得感謝你,就是因爲你寫的那些漂亮的字,我媳婦兒現在對我真的是好得不得了。你要是有什麼困難就找我,大哥能幫絕對幫。”然後刻意壓低聲音,“等我奪回權利,殺了纏着你報仇的人都可以。”
殺了古澤,他從未想過,可是這個念頭一旦被點燃,就好像烈火一般熊熊的燃燒着,燃着他那顆原本愧疚的心。
如果殺了古澤,就沒有這般鬼魅一般的纏着他,
殺了古澤,他就不用擔心還會受到侵犯,
殺了古澤,他就可以重回過着平靜的生活。
眼前血色漸漸的蔓延,他猛然瞪大了雙眼,驚醒了一般,不,不,不,不能殺了古澤,何漫雨和孩子已經死了,他不能做出更殘忍的事,古澤所做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報應。
“不,不能殺了他。殺人犯法。”孟復搖頭,“大哥,如果可以,你能不能給我一份工作,正經的工作。”
“好啊,小事一樁。”
所謂的正經的工作還是脫離不了服務員,不過這次換成了夜總會。狄駿到底還是有些地位的,他和領事
的打了招呼不讓孟復受到客人的騷擾。
孟復很感激狄駿給他的工作,狄駿既然說這裡的都是正經收入,他便相信,其實去哪裡都一樣,只要有份工作就可以了。
不過有一點倒是讓他很煩惱,他不能把孟毅帶到夜總會去,孟毅便獨自呆在家裡,這樣呆了兩天,孟毅終於受不了了。
也是,他不能把孟毅這樣一個孩子永遠的封鎖在家裡。
“孟孟,我不想一個人呆在家裡。”孟毅趴在他的肩膀上委屈的撒嬌道。
“小毅,哥哥對不起你,可是哥哥不知道怎麼辦了。”
他既不放心孟毅一個人出去,更不放心把孟毅帶去一起工作,畢竟那種地方龍蛇混雜。
“孟孟。”孟毅悶着,心裡像是通透似的不說話。
凌晨兩點,只剩下路口的燈光戳開了一小塊光亮,然後黑暗,下個路口繼續光亮,小小的一塊,像是渺茫的希望。
孟復回到家,照例的推開小毅的房門看他乖乖的睡着,然而,空無一人,腳步倉皇,孟復迅速的推開自己的房門,翻遍了家裡的每一個角落。
隨之而來的是巨大的恐慌感,小毅不見了。
“小毅,小毅。”他大聲的發了瘋的呼喚孟毅的名字,卻是往常般‘孟孟’的迴應。
鄰居猛然的拿了不知道什麼東西砸了相隔的牆壁,謾罵道,“吵什麼吵,這麼晚了,你不睡人家還要睡呢。”
焦躁和驚慌席捲而上,孟復手指顫抖的捂着自己的臉,輕輕的喚道,“小毅別跟哥哥玩躲貓貓,快出來,哥哥帶你去吃小蛋糕。”
卻是,終究沒有迴應。
空蕩蕩的屋子,空蕩蕩的心。
孟復發了瘋一樣迅速的穿鞋往外跑,出門的時候,腳被門檻絆了一下,摔倒在地,那麼怕疼的一個人像是完全忘記了疼。
他走過一個個的路口,張着嘴一遍遍的呼喚‘小毅’,像是一個瀕臨死亡之人的垂死掙扎。
晚秋的風實在冷的厲害,他跑的累了,嘴脣被吹的裂了,細小的汗珠從他的額角眼淚一般的泣下來,風呼嘯的灌進他單薄的身體。
可是,他不能停止腳步,他想到了小毅所有可能去的地方,終究是一無所獲。
他坐在公園的長椅上,懊惱的擡手重重的捶自己的腦袋,像是敲碎了才能好受一點,事實上,他只會越來越難受。
然後,他把手放下來咬着手指,雙腿劇烈的焦躁的抖動。
也許,他的腿停止了抖動。
或許,小毅在那個地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