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上升的煙,像是徐徐上升的寂寞。
撩撥着誰的心,又擾亂了誰的心。
本想彈奏一首恨意的曲子,這曲還沒有彈完,這琴絃就斷了,手指也被劃破了,流了鐵鏽般濃稠的血液。
愛恨的分界再也不明確。
寒夜深深,王秘書進了公司拿一份忘拿的資料,偏頭卻發現古澤辦公室的燈還亮着,以爲鬧了賊,霍然的就打開了門。
驚訝,“古總,你怎麼還在這裡?”
王秘書擺擺手,咳嗽了兩聲,古澤的辦公室裡充斥着煙味。
古澤擡眼,昏黃的燈光打在了他的臉上,投射出一個冷酷又寂寞的輪廓,食指將菸灰彈進了菸灰缸裡,“王秘書,我讓你調查的事情怎麼樣了?”
“還沒有結果。”王秘書垂首。
“繼續調查,我希望能儘早得知結果。”
“是。”
準備轉身離開,想了想,王秘書卻是忍不住問道,“古總,這麼晚了,您不回家嗎?”
“他在家裡,我不想回家。”
他,不言而喻,便是指孟復。可卻並非是不想回家,而是他面對着孟復,他發現越來的越困難。
諷刺的話語,有時候會不經大腦的脫口而出,傷害他成爲了一種習慣。關心他,卻像是更加巨大的諷刺。
想他又想的瘋了一樣,吸毒一般上癮了,迷戀他的身體,他的味道,他淡淡的道一句“古先生”。
“古總,其實……”到了嘴邊,卻猶豫了起來。
“其實什麼?”
“其實漫雨小姐……”
“夠了!!!”怒氣氤氳着雙眼,他將燃了一半的煙狠狠的捻進菸灰缸裡,殘留了一點星光,那煙不肯滅一樣,一縷青煙寥寥升起。
別提何漫雨。
拿起打火機,他又點了一支菸,放在手指間夾着,卻是不抽,直到那煙燃了大半,菸灰落在了桌面上,覆了一些菸灰。
室內,寧靜如斯,王秘書已經退下了。
古澤將那煙就這麼的放在了菸灰缸裡,任它燃,任它滅,釋然了一般,他古澤,爲什麼要顧及這麼多?
喜歡便是喜歡了。也任一顆心走罷了。
呵。
已經一個星期沒回家了,走進家門的時候,古澤甚至帶了一點欣喜。
徑直的打開了孟復的房門,卻是見着房間裡空無一人。瞬間心沉的厲害了,無數的潮水開始涌了上來,張皇的掀了被子,打開了櫃子,搜了每一個角落,仍舊是沒有看到人。
陰鬱佈滿了那張冷酷的臉上,古澤咬了牙,“孟復。”
孟復,你竟敢走了,你竟敢趁着我不在的時候逃走了?不是說了要贖罪嗎?我不是我讓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嗎?我沒有讓你走,你怎麼敢走?
他走出房門,“孟復,孟復。”
又急匆匆的下樓,叫了傭人,眼神狠厲,他質問着傭人,“孟復呢?我不是說不讓他出去嗎?!”
傭人膽戰心驚,“古總,孟復先生沒有出門,我們一直看的好好的。”
睡夢中被吵醒的孟毅,穿着睡衣,揉了揉睡眼,站在樓上,“大哥哥。你回來了?”
心瞬間定了下來,古澤對着那幾個傭人道,“你們下去了。”
孟毅在,孟復就不會離開。
他走上樓,一下子攔住了要繼續回到房間的孟毅,直接問道,“你的孟孟呢?他在哪裡?”心要撲出來的一般緊張。
孟毅睡眼惺忪,“孟孟在看書呢。我要去睡覺了。”
一心埋在書海里的人對外面的事情渾然不覺,孟復的手指翻了一頁書籍,讀的津津有味。一開始走進古澤的書房的時候,是帶了一絲怯意的。
只是,在沙發上枯坐着大約有五天了,心思空了,不過是上樓的時候,偶然瞥見了傭人打掃房間,那房門張開了一個缺口。
裡面是滿滿當當的書籍,像是醉人的誘惑。
猶豫着,雙腳卻被這誘惑驅使着向前,等他站到了打掃的傭人面前的時候,恍然,裡面的書籍遠遠的比外面看到的要多很多。
羨慕,羨慕古澤有這麼多的書。
“孟復先生。”傭人章姨恭敬的問候。
“我……”遲疑,終是問道,“我能看這些書嗎?”
“我只是個傭人,不能做主,這得請示古總。”
“哦,那算了。”垂了眼瞼,淡淡的失望,他轉過身,緩緩的走出門外。
孟復,古先生的書,你怎麼也敢隨便看?他的書,你又拿什麼資格看?算了。
“孟復先生,古總不在的時候您可以過來看的,我不會說出去的。”章姨動了惻
隱之心,叫住了孟復。
停住了腳步,他回過頭,對着章姨淡淡的一笑,“謝謝。”
此時,他的手中正拿着一本張明楷教授的《刑法的私塾》在讀,法學太過深妙,他才發現從前在監獄裡讀的那些不過是皮毛。
不懂,便是拿了本子做筆記,寫字的時候,他生出了一種慶幸的感覺,幸好傷的是左手。
門突然的就被打開了。
孟復慌張的擡起頭,手中拿着筆,再也寫不出一個字來。
他察覺到古澤在盯着他看,那種眼神看在孟複眼裡像是在審視着現行犯。
站起身,他將筆蓋蓋好插進了筆筒,對着古澤道歉,“對不起,古先生,我擅自進了您的書房,拿了您的紙筆。抱歉。”
微微頷首,腳趾蜷縮。
等待着懲罰。
古澤走近,見着孟復把筆記合上了,手也遮蓋着書,似是有意遮蓋住那書名,擡手想要看那書到底是什麼書,意識到什麼,又縮了回來,“這種事情不用抱歉。”
孟復有些詫異古澤會這樣說,卻仍舊垂着眼,盯着那一方硯臺,從前他是盯着水杯的,沒有了水杯,沒有了那水裡裡搖晃的水紋,便是隨意的找了書桌上硯臺盯着。
“我……”
失了話語,這個人說不用抱歉,他便不知道該怎麼辦了,腳步挪動不得,又像是從前那般站着不動,直到腿腳都開始發麻。
他的手扣着桌沿,四肢百骸都流淌着一種莫名的不安。
儘管他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不安的,死都死過了,該是什麼都不在乎的。
一雙大腳漸漸的靠近,距離他的腳不過五釐米左右,腳背習慣性的開始蜷縮。
“孟復。”
“嗯。”低低應道。
“擡起頭來。”古澤命令道,聲音不似從前那般冰冷堅硬。
他緩緩的擡起頭,露出了削尖精巧的小巴,眼瞼下垂,仍舊固執的盯着那一方研磨的硯臺。
“看着我。”
看着古澤?看着他做什麼?心裡不解,面上還是順從的眼珠子轉動着,看着古澤那張冷酷的臉。
受驚似的,又迅速的移開眼。
不,他應該聽話的,他欠古澤的,他應該聽話的。
慢慢的又重新微微的昂着頭望着上方的古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