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粥的那個姑娘......
根據陳羽話裡的信息, 可以確定她和他們是一個專業的,而與此同時,說話和表情神態有巨大反差的女生...
沈輝心底有一個隱隱綽綽的猜想, 但他不太確定這個猜測的可信度有多高。
因爲他也弄不明白這個推測到底是在客觀依據基礎上形成的, 還是源於他的個人主觀願望。
畢竟令人難堪的前車之鑑還冒着騰騰的熱氣, 如果這次輕易再犯, 那就顯得他太過不長記性。
想到這裡, 沈輝自嘲一笑,什麼也沒再和陳羽說,收拾起澡籃和衣服。
洗洗睡吧, 多想無益。
沈輝洗完澡,拎着澡籃子回宿舍, 快到宿舍樓下的時候, 一個把棉衣帽子扣在頭上的男生腳步飛快, 從沈輝身後飛速超車,搶在他前面進了樓道門。
那男生握着手機, 語氣可憐兮兮:“煙煙,你別這樣說話好不好,我很害怕。”
沈輝擡眼看了看那人的背影,還挺眼熟,好像是他宿舍的某情聖舍友衛丙。
衛丙走在前面, 距沈輝大約兩三步的距離, 他還在委屈巴巴地講着電話, 彷彿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似的。
“我腦子裡到底在想些什麼?煙煙, 我不是早就跟你說過嗎, 我的腦子裡每時每刻每分每秒全是你啊,你爲什麼就記不住呢?”
“看不見你, 就想你想得寢食難安。”
“看得見你,就一刻也不想跟你分離。”
......
沈輝簡直不忍直視前面這位花裡胡哨、騷話連篇、毫無廉恥的舍友了。
沈輝和這位騷話連篇的舍友前後腳進的宿舍,衛丙坐在書桌前又講了十來分鐘的電話,光聽語氣還以爲他的臉上會是怎樣梨花帶雨、痛不欲生的表情,實際上他正靠着椅背、翹着二郎腿,一臉風輕雲淡。
電話掛斷,圍觀良久的陳羽同學八卦衛丙:“怎麼,又哄女朋友呢?”
衛丙揚眉一笑:“這次不是,今天有不長眼的竟然敢跟我寶貝煙煙表白,我這不得抓緊機會讓煙煙心疼心疼我,弱小可憐又無助的我。”
陳羽爆笑:“丙啊,要說這舔狗大法,你絕對是我認識的兄弟裡運用的最爐火純青的一個。”
衛丙眼角一挑,誇張地撩了撩頭髮:“那還用你說?你以爲我這情聖的名號是白來的?有感情問題儘管諮詢我,包治百病!”
陳羽連連擺手:“騷不過你騷不過你哦。”
從進宿舍就一直沉默着的沈輝同學,看似在玩手機,實際早在看見某人新更新的一條個性簽名時就魂飛天外了。
那條個性簽名很簡潔:“煩躁.jpg,拒絕重蹈覆轍!”
於是洗澡前還信誓旦旦告誡自己“多想無益”的沈同學又開始啪啪打臉了,那腦補的速度如同一匹脫繮的野馬,拉也拉不住。
想多了的後果就是,沈輝同學又苦惱了,感情問題又出現了,情緒又無法排解了。
他猶豫了半晌,嘴脣張了又閉,終於說出了那句最近一直壓在心底、難以啓齒的疑問。
“我有個兄弟,總覺得一個女生的種種表現都是喜歡他,他這個心態是不是出現了一點問題?”
陳羽和衛丙面面相覷,在雙方的眼中都看出了同款震驚的情緒,沈輝之前從沒參與過他們這些有關於情感的話題,通過這幾天的種種反常,他們有一個大膽的猜測:這恐怕十有八九是個“兄弟是我自己”系列問題。
但二人默契非常地裝起了傻。
衛丙一臉嚴肅認真地爲沈同學的這位“兄弟”分析問題:“這種情況有兩種可能:一、這個妹子的確喜歡你兄弟,畢竟喜歡一個人是藏不住的;二、或許人家妹子沒什麼想法,反而是你的這位兄弟情不能自已,喜歡人家,所以對人家關注過度,然後...腦補過度.....這就有點尷尬了。”
沈輝低着頭,盯着手機,看不清臉上的表情,緩緩吐出一口氣,像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又幽幽問了一句:“已知這個妹子喜歡的另有其人,假設真的是我那個朋友腦補過度,但她卻也有明確對我兄弟示好的行爲,是個什麼意思呢?”
衛丙盯着天花板想了又想,“艹”了一聲:“那這妥妥的是把你兄弟當備胎了啊,趕緊叫你兄弟即時止損啊。”
沈輝“啪”的一聲把手機摁在了桌上,擡眼看着衛丙,眼神晦暗不明:“備胎?”
衛丙嚇了一跳,二郎腿都落地擺的端正異常:“輝哥啊,你別這麼血腥的看着我啊,又不是我把你當備胎了哇!”
沈輝忽的笑了一下,笑容有些冷,語氣也淡淡的:“算了。”說完就轉了頭,終止了這個話題。
十一月底,眼看着距離十二月考試月的時間越來越短,醫學專業的學生們差不多進入了最後的狂歡期。
藝術團組織去KTV進行本學期最後一次聚會。
羣裡統計人數,顧盼沒什麼興致,她屬於KTV黑洞,擁有一進KTV就昏昏欲睡的絕技。
“有事不去”四個字已經在聊天輸入框裡編輯好了,手指卻懸在發送鍵上方遲遲沒有摁下,她猶豫了。
羣裡有人嬉皮笑臉地詢問:“團長,可以帶家屬嗎?(賤笑.jpg)”
團長態度鮮明、迴應迅速:“歡迎各位老闆帶家屬哦!一個不夠,二三四五個也來着不拒哦~”
衆人嘻嘻哈哈地刷屏:
“給我一個不去的理由!”
“那必須得去了。”
“去去去!最後的狂歡必須把握!”
......
顧盼忽然看到沈輝的頭像在一羣混亂的刷屏中一閃而過,她下意識地向上翻了翻,看到他的頭像後只有簡潔的一個字:“去。”
顧盼有點苦惱,幾乎沒人不去,這樣會不會顯得她很高冷很不合羣啊。
她切出來私聊小余,小余也是去的毫不猶豫。
行吧,顧盼妥協了,她決定去KTV睡一晚上,高冷的形象不能再被加固了,再加固,萬一質變成目中無人她就更要枯了。
週末下午,顧盼和小余約好一起搭了公交去KTV。
推開KTV包廂門的時候,裡面已經有人站在屏幕前開唱了。
包廂昏暗,明明滅滅的霓光燈在天花板和包廂四壁閃爍,偶有一兩束光滑過衆人的臉和肩。
顧盼和小余在長沙發上找了個人羣較稀疏的地方坐下。
小余同學飛快把肩上的包甩在一旁,興致勃勃地拿出手機掃了KTV包廂屏幕上的二維碼,準備在線點歌。
顧盼同學則慢吞吞地將包放在一個不礙事的地方,靠了靠身後的沙發背,試了試它的柔軟度,畢竟這決定了她一會兒睡眠的舒適度。
柔軟度尚可,但頸部缺少支撐點,估計一會兒睡着之後,腦袋沉得沒地兒擱會是本次KTV睡眠的最大障礙。
屏幕前剛點到第二首歌,顧同學就已經用絕技醞釀出了一點睡意了。
可是兜裡的手機卻在此時不合時宜地振動了起來,顧盼眯着一對迷濛的眼,握着手機,推門出去接電話。
“喂,仲姐?”
沈輝出校門的時候剛好錯過一班車,所以到KTV的時間就略有些晚。
他擡頭確定了一下包廂號正準備推門進去,卻忽然聽見不遠處傳來略有些激動的女聲:“什麼?!學生會生活部突擊查寢?”
沈輝的手一頓,這聲音……
他轉頭,看見拐角處,鬆鬆綁着馬尾辮的姑娘面向牆,剛好背對他的方向。
只見她一隻手握着手機靠在耳邊,另一隻手急得直拍牆,語氣更是慌亂:“救苦救難的仲姐,那個,幫幫我,幫幫我,我衣櫃下面有個吹風機,右手邊的櫃子裡有個電水壺,還有還有,電水壺旁邊還有個鍋,都幫我收一收啊收一收。”
“找不到鍋?啊啊啊啊啊!上次給卡姿蘭大眼睛煮完粥之後我放哪兒了來着??!啊啊啊!想不起來了,要命啊!”
卡姿蘭大眼睛?煮粥?
沈輝同學推門的手都僵住了,一雙大眼怔怔地回不過神。
這事兒太亂了,他得好好理理,腦子裡一團漿糊的卡姿蘭大眼睛同學夢遊般地推門進了包廂,隨便在沙發上找了個空位坐下,開始發呆。
耳邊哄哄亂亂的一片,彷彿夏日暴雨前滾滾的雷,一整段一整段連綿不休地炸在他的腦海。
他不但搞不明白她在想些什麼,更搞不明白自己在想些什麼。
心底像打翻了的調味盒,酸甜苦辣一齊翻涌上來。
如果她心中早已有了喜歡的人,又何必三番五次來招惹他呢?
沈輝攤開手,黑暗裡看不清自己的掌紋,卻也方便神不知鬼不覺地擺出脆弱的姿態。
他以手抱頭,煩躁不已,只反覆咀嚼着腦海裡的“備胎”二字
他是一直是有着自己的驕傲的,他不會、也不允許自己親手將這份驕傲打碎。
沈輝同學正苦情而努力地給自己做着心理建設,左肩上卻忽的一沉,苦情小王子沈同學一驚,猝然轉頭看過去。
一顆圓滾滾的腦袋正肆無忌憚地枕在他的肩上,那人呼吸均勻而綿長,顯然是睡得正香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