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盼回到宿舍把包一扔, 就把仲潔拽到陽臺上,準備嚴刑逼供。
仲潔同學一臉懵比,拖鞋都在暴力拖拽的途中掉了一隻。
仲潔同志一蹦一跳地回頭去找拖鞋, 邊找邊嚷嚷:“顧二盼, 你今天吃炮仗啦?對你爺爺這麼粗魯!”
顧盼抱臂站在陽臺上冷眼看她, 也不搭話。
仲潔摸了摸鼻樑, 心裡莫名有了那麼一點心虛, 嘴卻硬的很:“怎麼,找你爺爺什麼事?”
顧盼隨手撈了陽臺上一個凳子坐下,一副做好了持久戰準備的狀態。
只見她盯着仲潔的眼睛審視了兩秒, 才緩緩開口:“你和許遲學長怎麼認識的啊?”
仲潔一臉莫名其妙:“我和他不認識啊,就聽過這個人名而已啊。”
顧盼眉眼彎彎:“哦, 那可巧, 不認識的人, 你一知道他是彈鋼琴的,二知道我喜歡他, 三認爲他是我的青梅竹馬?怎麼比我的情報還全啊?情報消息哪家強,推薦給我一下唄,潔潔?”
仲潔的眼神在陽臺水池和晾衣架上游走,挽了挽耳邊並不存在的碎髮,清了清嗓子:“咳, 這不是你喝醉那晚說漏嘴的事兒嗎, 上次你都講清楚了嗎, 是我誤會你了。”
顧同學嘴角的笑意更盛, 像一圈圈漾開的水波, 越擴越大。
“是,上次是你問我, 我解釋過了,這次換我問問你,你既然不認識許遲,爲什麼我只說我有個很喜歡的青梅竹馬且會彈鋼琴,你就可以舉一反三猜到許遲?”
仲潔神色有點不自在了,眼裡閃爍着幾點怒意:“顧二盼你別跟我陰陽怪氣的,這咄咄逼人的樣子好像我在背後搞什麼鬼要害你似的。”
顧盼掛在嘴角的笑意凝住了,眉眼間也有些怔忡:“我沒這個意思,我當然知道你絕不會有這樣的心思,我可能只是太急了,語氣不太好,我的錯。”
下一秒,顧盼收起嘴角的笑,神色鄭重:“你是不是加了沈輝?”
她不再兜圈子了,單刀直入的問了仲潔這個問題。
仲潔同學嗆了一下:“咳…咳咳,這個我要澄清一下,不是我加他,是他主動加我的好不啦!”
顧盼被她提取的清奇重點逗笑了,頰邊兩團松鼠肌又笑得鼓鼓囊囊起來:“行,他加的你,那你們之間提過許遲這個人嗎?”
放.蕩不.羈的仲潔同學打小就吃軟不吃硬,剛纔顧盼咄咄逼問她的時候她賭氣不肯說,現在顧同學在她面前就這麼清清亮亮的笑開來,她反而有點難爲情起來。
“確實…說過。”
“所以,你沒什麼要解釋的嗎?”顧盼認真的看着她。
仲潔嘆了一口氣,也順了張凳子坐下:“其實也不是故意要瞞着你,一開始他加我就說明了來意。”
她說着看了顧盼一眼,繼續道:“爲你。”
顧盼也不知道心底是個什麼滋味,好像有一點點喜、又好像有一點點迷茫,最後只是輕問了一句:“爲我什麼?”
仲潔翻了個白眼:“加了我之後除了旁敲側擊你的喜好以外,別的沒一句廢話,你說,是爲了什麼?”
顧盼“……”
仲潔繼續滿臉嫌棄:“你說這哥們磨磨唧唧的,當我是瞎啊,有一天我被他繞來繞去繞煩了,我就直接給他戳破了:‘你要不直接跟二盼表白吧兄弟!’我真的不明白一個大老爺們打聽來打聽去就是不下手是什麼個心態!”
顧盼心情複雜。
要說她心裡沒有某個隱隱綽綽的猜想那是不可能的。
畢竟那天沈輝問她的那些話就差捅破最後一層窗戶紙了。
可她太怕自己又是自作多情了,當年……算了,好漢不提當年傻。
“不過他後來確實還算挺爭氣的,確實在籌備表白的事情好一陣子,可惜啊……小夥子各方面條件都挺好的,可惜了…”仲潔老神在在地感慨。
顧盼有點無語,瞅仲潔那彷彿歷經滄桑的樣,足足有自家媽操心家事時的一半神.韻。
仲潔見顧盼一直沒搭話,終於從自己做媒婆的失敗陰影中剝離出來,仔細觀察了一番當事人的神色。
奈何顧同學一向死要面子成癮,內心雖早已波濤洶涌,表面卻也誓要不動聲色到底。
看的仲潔不禁想爲沈小夥唱一曲涼涼,但還是沒忍住問了一句:“你心裡到底是咋想的?悶嘴葫蘆一個,有啥事也不曉得跟你爺爺我說說。”
顧盼低着頭,在燈光下仔細看着自己的手指甲,彷彿盯着它就能有什麼答案蹦出來似的。
“…我不知道……我之前也不是毫無察覺,我只是…太怕自作多情了。”
“……”仲潔被這二百五弄得胃中翻滾。
“你這整個一青春傷痛少女的形象啊妹妹,說出你的故事,讓我來撫慰一下你傷痕累累的心靈?”
顧盼有點窘,一想起從前的事她確實就格外矯情,其實也就屁事一樁,又有什麼值得她念念不忘這麼多年呢?
顧盼沒意識到爲何壓在她心底幾年的陳芝麻爛穀子能在今晚從心裡倒騰出來,她只聽見自己平靜地說出那些本難以啓齒的往事:
“我曾經年少無知,喜歡一男孩子六七年,還自我感覺非常良好的覺得和人家兩情相悅,天天湊不要臉的去人家蹭吃蹭喝刷存在,結果到最後才知道人家煩我不知多少年了,尷尬至死啊。”
仲潔看着眼前這個姑娘一臉風輕雲淡,彷彿正在說着的只是無關痛癢的少年窘事。
沉默了良久,溫柔地吐出一句:“你個二百五,看看這都幾點了,還不麻溜的去給爺爺我倒好洗腳水!”
顧盼跳起來踹了她一腳,笑不可支:“我還是幫你拿刀剁了這雙腳比較一勞永逸。”
推了陽臺門剛準備出去,顧盼又想起來什麼似的,轉頭涼涼威脅:“潔潔,如果你再吃裡扒外和別人互通有無,小心我的一百米長刀,殺人不見血。”
仲潔瞪了她一眼:“少廢話,我是沒有分寸的人嗎?更何況沈輝那小子早就失聯了,我之前都跟他說你有喜歡的人了,照現在男生的移情速度,早不知道你是哪根蔥了好吧,這年頭哪來的癡情不悔情有獨鍾啊,還能就你特殊咋地?”
仲潔這個嘴啊,至今沒被撕裂真是個奇蹟,顧盼覺得自己能忍到現在,估計離立地成佛也不遠了。
但也不得不承認她說的的確是大實話,不是嗎?
顧盼垂了眼,推門而出。
考試月君最是清心寡慾,甭管你之前嘰嘰歪歪有多少自以爲是的兒女情長,他都能一腳把你踹到圖書館讓你看着專業書冷靜冷靜。
顧盼此時就坐在圖書館,盯着眼前這本磚頭厚的系統解剖學書,表情冷酷。
顧盼覺得如果不是因爲自己擁有成熟穩重又自律的寶貴品質,她真的可以和這一本書的骨頭、胃、腸、肝、脾、腎、神經和血管…面貼着面,從早到晚進行昏迷式睡眠。
顧盼冷眼看着對面沉迷於手機無法自拔的仲潔同學,感慨萬千:
她覺得仲同學明顯沒有自己的這份覺悟,看看她!一下午沒碰過手機了!因爲什麼?
當然是因爲爲醫學事業奉獻自我的崇高理想!也因爲自律讓她時時刻刻不放鬆自我管理!
卻絕不是因爲——她本人手機只剩2%電量的客觀事實……
顧盼打着哈欠做着筆記,圖書館暖氣開的很足,熱氣薰得她兩頰泛紅,口乾舌燥,像沙漠裡缺水的仙人掌,全靠頑強的毅力在奮鬥。
她決定把這章的筆記做完就去打水。
然而就在她做完這個決定的下一秒,她放在桌面左上角的杯子就被人一把撈了起來。
顧盼完全沒有反應能力,她只看到劫走她杯子的那雙手修長白淨、骨節分明。
不不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光天化日之下,某高校大學生中竟有人趁人不備強搶民杯?
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
何況她的杯子一沒鍍金,二沒鍍銀的,有啥可圖的?
顧盼剛要伸手奪回杯子,一張紙條卻恰到好處地塞到了她的手裡。
顧盼懵比打開,紙條有上一行俊秀有力又略微潦草的字跡:“我要去打水,順路幫你帶一杯。”
???顧同學猝然擡頭,劫杯之人恰好走到書架拐角處,只瞧見一片灰色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