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現在啊。”蘇宗民感嘆。
沈達提議,讓蘇宗民設法進省電力局,跟他一塊,他來幫助想辦法。走投無路之際,沈達的提議就像天上掉下一塊大餡餅,太誘人了。但是蘇宗民愣了半天,卻嘿嘿一笑,問沈達是不是要害他?爲什麼呢?蘇宗民說,對一個餓壞了的人,別一下子給他一碗肥肉,受不了的,準得撐死。現在他蘇宗民不敢心存奢望,不要拿肥肉引誘他,有點米湯就行,最多一碗稀飯。
沈達說:“不對,這不是你。”
蘇宗民也不知道怎麼纔是他自己。以前他不太懂事,父親死後纔算長大,現在這種況,沈達能想到他,這麼慷慨相助,他心裡特別溫暖。但是他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跟沈達不一樣。省電力局那種地方他不敢想,人家也不會要。即使沈達動用天大的關係幫他,人家勉強答應,他還是不能去。
“怪了。”沈達說,“怎麼怕成這樣?”
蘇宗民說沈達瞭解他,不是因爲害怕。除了家裡困難需要他回鄉,還有一個原因,讓他絕對不能去大機關:他父親是那種況,而且生前早有交代,所以不能去。
沈達難以置信:“你父親交代什麼了?‘別到省電力局’?”
蘇宗民解釋,他父親當然不是這麼說,但是有這意思。
沈達說:“你他媽放屁。”
蘇宗民說:“真是這樣。”
他不肯細說,沈達不再追問,但是很生氣。沈達說,蘇宗民腦子裡肯定有一根筋給扭背了,他父親出事把他毀了。其實又怎麼了?別說老爹生前交代那種唐朝故事,即使他老人家如今還能天天給蘇宗民託夢,蘇宗民爲什麼非得聽他,不能聽自己的?
蘇宗民還那樣,嘿嘿笑,對不起,再三感謝。
“媽的,你小子就這股勁讓我喜歡。”沈達感嘆。
這時候沈達才告訴蘇宗民,他約蘇宗民喝啤酒,提議幫他,除了彼此老鄉老同學,小時候打過一架,互相道過歉,老爹老孃間有些瓜葛之外,還有一個原因:有一個漂亮女孩求他幫蘇宗民一把,眼淚都掉下來了。
“人家袁佩琦真心實意。”他說,“你小子不像話。”
蘇宗民苦笑,說他已經不再跟袁佩琦來往,不怪袁佩琦,是他自己的問題。袁佩琦人挺好,家境不錯,好人家的女孩,他覺自己夠不上。與其今後大家欲罷不能,不如在還沒開始時就及時了斷,免得今後彼此痛苦。
“你以爲你是什麼?她是好人家的孩子,你是壞人家的?”
蘇宗民笑:“你說不是嗎?”
沈達搖頭,認爲蘇宗民真有問題。再怎麼說,他老爸是他老爸,他是他。
“不是有‘官家遺傳’嗎?你自己的理論。”蘇宗民說。
沈達讓蘇宗民不要鑽牛角尖,遺傳是遺傳,自己是自己。
蘇宗民表示感謝,他一直記着當年,他父親出事之前,他跟沈達在學校籃球場邊聊過幾句,當時沈達就是這麼說的:你老爸是你老爸,你是你。事後想來,雖然早是冤家,沈達對他還是真夠意思。
沈達告訴蘇宗民,當時他在飯桌上聽父母談起上邊正在查一個案子,提到蘇世強恐怕過不了這一關。他知道說的是蘇宗民的父親,忍不住偷聽,可惜父親只提個頭,沒跟母親說具體的,沒能滿足他的好奇心。第二天鬼使神差,在學校裡看到蘇宗民,忽然間他感覺有些同,畢竟打過一架,彼此拉過手,不是陌生人,所以忍不住跟蘇宗民說上兩句,充個老大。沒想到蘇宗民記住了。
“但是你沒說對。”蘇宗民道,“我不只是我,還是我老爸的兒子,永遠都是。”
“你就是這根腦筋壞了。”
沈達再三勸告,讓蘇宗民聽他的。留在省城,可以擺脫往昔的陰影,也可以跟袁佩琦好。袁佩琦這女孩不錯,還在讀大一時,沈達一眼就看上了,曾經約她出去玩,打算染指,人家嘻嘻哈哈,一轉身就不見了。所謂青菜蘿蔔各有所愛,顯然她不喜歡帥哥老大,偏喜歡蘇家木頭。
“你們有緣,不要輕易放棄。”沈達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