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9 生相思夜夢水仙
相思太濃,成了酒——心情沉鬱的時候飲酒是最容易醉的。而此情此景讓沈如初有一種心醉的感覺,心裡一陣鈍鈍的痛——曾經,她所設想的幸福就是與心愛的人朝夕相伴。平心而論,最初文旭並不顯眼,她並未心動,更談不上一見鍾情;但是文旭用自己的真情實感打動了她,讓她相信,他就是她這輩子的良人。
如今,良人不在身邊,她要一個人面對種種困擾和苦難,她受盡委屈,她飽受相思的煎熬,她想抱怨,可她抱怨什麼呢?抱怨自己有一個英雄式的丈夫可以舍家爲國?抱怨文旭未兌現曾經的承諾?
可面對這樣的大時局,文旭也無從選擇。
都說“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但是她和文旭現在連朝朝暮暮都沒有——想到這裡,沈如初心中隱隱升起一股怨氣。
“吱嘎”一聲,門響了,沈如初一轉身,是麥冬披着衣服從房內走了出來。
“夫人,怎麼還不睡?”麥冬問道。
沈如初苦笑道:“睡不着,出來走走。你呢,也睡不着?”
麥冬笑道:“奴婢不是睡不着,是晚上酒水喝多了,這會子起夜來了。”
沈如初悶頭笑着,恐怕失眠的人並不多,這個點是人最犯困的時候,道:“那你快去吧,我坐一會就回屋了。”
麥冬上完茅廁回來,看見沈如初已經不在院子裡了,四周看了看,確定她沒有走遠,應該是進屋了,當即小心翼翼地敲敲門,道:“夫人,您在屋裡麼?”
沈如初躺在牀上,道:“在的。睡了。你也早些歇着吧。”有些心事只能自己承擔,說與他人也不過是圖個嘴快,解決不了實際問題,何況並不是人人都懂她的心事。
第二天一早。鬆月照例來敲門,卻被麥冬給制止住了,低聲道:“夫人昨天睡得遲,這會子恐怕還在困,你晚些叫醒。”
鬆月疑惑道:“夫人睡得遲你怎地知道?不過,夫人應該是還在困,平日裡這個時辰老早就醒了。”沈如初的作息時間很規律,懷孕以來就更加規律了,早睡早起是她一貫堅持的原則。
麥冬看了一眼四周,道:“昨晚我起夜。看見夫人在院子裡傷神。”
鬆月皺眉,道:“麥冬姐,你是懂人事的,主子的話可不要亂說,到我這裡就是結了。”她不喜歡別人說沈如初半點不好。一個獨身的婦人半夜不睡,在院子裡傷神,無非是害了相思,這本是無可厚非的事情,但傳出去終歸不大好。
麥冬不喜歡鬆月這個態度,但鬆月比她進門早,又在沈如初面前得臉。所以她也不好反駁,冷道:“我不過是好心提醒你,先不要叫醒夫人。孕婦很需要睡眠的。”
鬆月道:“謝謝麥冬姐。”說完端着洗臉梳頭的東西轉身回去了。
沈如初前半夜睡不着,後半夜又睡得很死,中間還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養了水仙。而且是並蒂水仙,開得那叫一個美和燦爛,關鍵是這水仙開出來的竟然是藍色的花兒。這一夢竟然讓她醒來的時候回味無窮。
“我睡了這麼久?”沈如初看着日頭,不好意思地笑了。
鬆月會說話,笑道:“您是太累了。正需要睡眠,否則您纔不會睡懶覺,就是讓您睡也睡不着的。”
——這話沈如初愛聽。
她天生就不是睡懶覺的料!
“鬆月,你幫我去看看哪裡有水仙啊,我突然想養水仙。”沈如初笑道。
鬆月笑了,然後愣住了,半晌才道:“夫人,這個季節沒有水仙啊,要再過幾個月。到時奴婢去買些回來,養在屋子裡甚好。奴婢也很喜歡。”
沈如初笑道:“我也知道水仙分季節的,呵呵,那就算了吧。咱們去醫館吧。等一下你讓老宋去宮家問問,唐三爺走了沒有。”
鬆月笑道:“夫人,您怎麼不叫他唐小三了?奴婢覺得唐小三還蠻好聽的。”
沈如初嗔道:“那沈小三呢?好聽麼?還有林小三……”
鬆月捂嘴道:“都好聽。其實三爺很可愛,別看生得秀氣,其實很有男子做派的,我聽說不少小姐都愛慕他呢。”
沈如初撇撇嘴,笑道:“這個你又知道?”
鬆月撒嬌道:“艾葉,夫人,您別總是嘲笑奴婢嘛?奴婢也都是聽人說起的啦。”
沈如初笑道:“我不是嘲笑你,我只是好奇,你說你每天跟在我身邊,基本上寸步不離,怎麼你就聽見了這些,我偏偏聽不見呢?”
鬆月一愣,道:“哎,還真是這麼回事哎。爲什麼我就聽見了,但您沒聽見呢?真是怪事!”
沈如初笑了笑,道:“慢慢想吧。”
在去醫館的路上,沈如初昏昏沉沉的,還有些困,身後頭忽然傳來一陣吆喝,像是“讓開!讓開!不想死的都給老子讓開!”一類的話。
因爲醫館離文家並不遠,所以沈如初儘可能走路去醫館,也算是鍛鍊一下身體了。
鬆月急忙拉着沈如初往一邊避讓。
“這到底怎麼回事?”沈如初問了一下身旁的老伯。
那老伯道:“還能怎麼回事,這不是馬大公子遇害了,馬元帥一氣之下將軍隊調進來,打算找出兇手爲馬大公子報仇呢!”
沈如初驚道:“軍隊都調派到城裡了?”
身旁另一個人道:“這還用問嗎?眼前這麼多軍人是哪裡來的?”
沈如初一驚,正是打仗的檔口,馬徵明將軍隊調派到安陽城來查辦是誰害死了自己的獨子,這也未免太兒戲了!
不僅是安陽城內一片大亂,馬家早就坍塌了!
柳氏先是死了兒媳婦,崔明月的死並不是她難過的原因,她談不上多難過,當時只是有些犯難,總歸是不好向崔家交代的;再就是擔憂,總覺得這是一個開始,有一雙無形的黑手在向馬家動殺機。
作爲一個經歷過風浪的夫人,柳氏那時便發現了端倪,她雖不知道是誰在部署那個局、要對馬家下毒手,但是她並不敢掉以輕心,並動用了自己所有的力量來保護馬文俊的安危,沒想到萬事都在她的部署之中,馬文俊還是死了!
對於馬文俊的死,柳氏第一個反應就是暈死過去!
整整是暈過去一天一夜,所有人都以爲救不活了,就在各大名醫準備放棄的時候,有一個醫師給柳氏施針,將她救醒過來。而這個醫師便是宮雲楓。
柳氏醒過來的時候,頭髮落了大半,幾乎成了禿子——要是放在平時,她肯定會驚叫起來,再不肯出門見人,但是馬文俊的死讓她心如死灰,形同一個活死人,連命都不想要了,哪裡還顧得上形象!
老五一直跪在牀前,大腦袋已經磕破了,見柳氏醒來,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仍舊是跪着磕頭,碰得那地板咣咣響。
“老五,你一刻也不準停歇,拿着咱們馬府的令牌去軍營給老爺送信,就說俊兒走了,讓他來給俊兒報仇。”柳氏用輕微但冷冽的聲音吩咐道。
老五二話沒說,又是鄭重地磕了個頭,道:“夫人,老五這就去了!”
柳氏走下牀,看着衆人,又看着自己的丫鬟道:“過來給我梳洗。你們都杵在這裡,大公子那邊不用管嗎?你們都是死人嗎?”
一干大夫唯唯諾諾,急忙拎着藥箱告退,宮雲楓也順勢準備離開,卻被柳氏叫住了:“宮大公子請留步。”
宮雲楓一愣,即便不願意也只能留下,自從馬府出了事情,這馬府裡裡外外不是家丁就是士兵,再不然就是緊急趕到這裡捕快衙役,想攔下誰那再容易不過。
“夫人,還有什麼吩咐?”宮雲楓恭敬而客氣道。
柳氏有些激動,這次醒過來像是突然老了二十歲,以往看着不過是四十歲的夫人,如今竟像是年逾六十的老嫗,她哆嗦着嘴脣,似有些爲難但又特別緊張,道:“你醫術那麼高明,能將我從鬼門關裡救出來,不如你去看看俊兒吧?啊,去看看吧。你肯定有辦法的,他這孩子八成又是喝多酒了,睡得死一些,你讓他醒過來。”
站在一旁的紫雲等人聽了這話,心疼得掉眼淚,這柳氏八成是得了失心瘋,馬文俊已經死了,屍體被老五扛回來的時候已經冷了。
宮雲楓道:“夫人,請您節哀。馬大公子的事情我的確無能爲力。”
柳氏噗通一聲跪了下來,道:“宮大夫,宮大公子,你一定有辦法的!你醫術那麼高明,他們都說你可以起死回生的,你就幫幫我這一次,我們馬家一定會感謝你的,你想要什麼我們都會滿足你的,你說啊,你需要多少診金?”
宮雲楓不知如何拒絕。
柳氏喝斥身旁的紫雲道:“還愣着幹什麼?快去庫房領了銀子過來,付宮大公子診金!”
紫雲犯難,但也只得過去。
宮雲楓將柳氏攙扶起來,道:“你先起來。我陪你過去看看吧,不過能不能醫好,我不敢保證。”
柳氏感激涕零道:“好好,謝謝你了。你出手,俊兒一定有救的。”然後就不停地念叨:“俊兒有救了,俊兒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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