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7 見兄慘死心生恨
鬆月道:“這麼多人,到哪裡找啊?夫人,您千萬要小心……”正說着,旁邊便有人擠過來,鬆月用力地推着那人,罵道:“不長眼睛呢!看不見我們家夫人挺着大肚子!”
那人是個中年男人,被她又推又罵,臉上掛不住,一陣紅一陣白,道:“肚子那麼大了,還來湊熱鬧,活該!”說歸說,但人卻自覺地避讓到了一邊。
鬆月還要找那人理論,卻被沈如初拉住了,道:“我們不惹事。四處看看,看見了三爺就叫一聲。”
話音才落,老宋就在邊上喊道:“夫人,您看!”
沈如初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真看見了沈燕飛,穿着一身黑衣,在騷動的人羣裡顯得很扎眼。
“老宋,你去把我哥哥給拉過來。”沈如初擔憂地看着他,他正拼命地擠過人羣,朝法場上擠過去,他想做什麼沈如初並不是特別明白,但是多少能猜到一些。
老宋應了一聲,便用力地擠過去。
臺上傳來一陣低沉而悠長的號角,就像是大燕的哀鳴,又像是困獸的怒吼,人羣忽然安靜下來,沈如初靜靜地站在人羣裡,前後左右都是人。
“夫人……”鬆月輕輕地喚了一聲。
沈如初拉着鬆月的手,道:“要不,我們先出去吧,我怕場面太血腥……”她對凌遲什麼的根本沒興趣,尤其是怕影響孩子。
鬆月爲難地看了一眼四周,道:“夫人,現在恐怕無法出去。”
沈如初緊張地看了一眼前方,老宋和沈燕飛都不見了,人頭攢動,根本看不清誰是誰,她現在擔心沈燕飛等一下鬧出什麼動靜來,整個人羣都炸鍋了,她被擠來擠去。可能會產生無法預計的後果。
她捧着肚子,對鬆月道:“我們要出去,你在前面開路,在這裡太危險了。我們饒到西邊去。”
鬆月道:“是。夫人。讓一讓,請讓一讓啊,拜託,借過好嗎?”衆人一見沈如初挺着大肚子,很自覺地給讓出一條細縫來。
沈如初跟在鬆月的後頭,沿着這道細縫擠出了人羣。出了人羣,沈如初微微鬆了一口氣,又朝人羣裡看過去,始終不見老宋和沈燕飛。
“夫人,別擔心了。不會有事的。三爺做事有分寸,再說,這兩個凌遲的人和他有什麼關係呢。老宋您就更不用擔心了。”鬆月安慰道。
接着便聽見法場的臺子上有人訓話,說話的是一個年輕的副將:“此二犯罪惡滔天,是北夷人的細作。不但在暗中破壞北夷與燕國的關係,將從燕國竊取的軍事機密送往北夷,還殘忍地將馬文俊馬將軍殺害,讓我燕國又損一名猛將!”
衆人聽到這裡紛紛交頭接耳地議論。
“肅靜!你們都給我閉嘴!”那年輕的將軍喝道,身旁已經有兩個士兵甩着鞭子,震得那地嘩嘩作響,響聲在半空中飄蕩着。
“此人便是北夷王爺之女賀蘭飛。化名千雪,在我燕國領土上多年從事細作活動;而他便是天下人恨不得將其挫骨揚灰的殺手夜無常!此人罪大惡極,論罪當誅,唯有凌遲方能解我國百姓心頭大恨。”
沈如初聽到這裡冷笑了一聲,恐怕唯有將他們凌遲才能解馬徵明的心頭大恨吧!
衆人聽見“凌遲”二字,頓時像打了雞血一般。又是一陣騷動,顯得興奮異常,人頭攢動處,夾雜着興奮的低吼,而臺子上的儈子手們已經展開了包裹。裡面擺放着各種各樣的工具,那兩個儈子手估計橫着拉起來,對着衆人亮了一下,遠遠望過去,足足有好幾十樣工具,大小不同,扁圓不拘。
沈如初倒吸一口冷氣。
“還沒看到老宋和三爺啊,夫人,要怎麼辦?”鬆月問道。
沈如初緊閉雙脣,不肯說話,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突然,法場上又是一陣騷動,沈如初雖然站在邊緣,但是也清晰地聽見了衆人齊聲發出的唏噓,一個黑影躍到了法場上,接着便向那臺柱奔過去。
“哥哥!”沈如初定睛一看,發現那黑影正是身着黑衣的沈燕飛,而老宋扒着那法場的邊緣,一個勁地衝他招手,時不時還回頭尋望。
鬆月也看見了沈燕飛,道:“夫人,三爺怎麼到法場上去了?這……”
沈如初咬着嘴脣,心提到了嗓子眼,緊張地看着沈燕飛,之前的擔心如今全部化爲了事實,她急忙奔過去,鬆月也跟着跑起來,攙扶着她,一邊跑一邊問:“三爺到底想做什麼?”
沈燕飛手裡拿着一把長劍,幾個士兵過來作勢要將沈燕飛轟下臺去,但是沈燕飛像是一頭狂怒的豹子,沒做任何理論,便將那四個上前攔截的士兵給殺死了!
衆人一陣喧譁!
而那兩個做足了準備工作、正要行刑的儈子手也被眼前的情形給驚住了,一時不知從哪裡下手,一直端坐在一旁的馬徵明喝道:“動手!”
那儈子手愣了愣,哆哆嗦嗦地拿着工具,朝那臺柱上的兩個人動起刀子來,緊接着聽見一聲哀嚎,像是要撕裂天空的樣子,驚得衆人吸着冷氣又忍不住感到興奮,一個個都往前擁了幾步。
那聲慘叫是千雪發出來的。
又是幾個士兵圍上來,將沈燕飛團團圍住,而且直接兵戎相見,顯然是要將沈燕飛拿下,馬徵明則下令道:“將這個膽敢硬闖法場的犯人給我就地正法!”
接着便又出現幾個士兵,一起圍着沈燕飛。
沈如初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喊道:“哥哥,你下來,快下來!”她害怕一睜開眼睛就會看見沈燕飛血肉模糊的殘像,她恨自己無能爲力。
又是一聲慘叫!沈如初擡眼看去,千雪的臉上到處是血,顯然那兩刀是割在了臉上——這種酷刑實在太殘忍了!
夜無常終究是個男人,死命忍着,不肯慘叫,甚至發出一陣陣鄙視的吼叫:“馬徵明,你絕後了!你的祖墳馬上也要被北夷人給踏平了,看你以後如何面見你的列祖列宗!”
沈燕飛根本聽不見任何聲音,眼睛痛苦地看了一眼千雪,滿眼裡都是哀傷和憤恨;明知有人圍攻他,但是他卻做了讓所有人都意外的動作——他竟然將劍投向了千雪!這把劍不偏不倚地射在了千雪的胸口處。
千雪臨死之前,苦笑了一下,嘴巴動了動,說了什麼,沒人聽得清。
就在沈燕飛投出長劍的一剎那,幾隻長矛紛紛刺向了沈燕飛的胸口。
“哥哥!”沈如初向前撲着,要不是鬆月拉着她,幾乎撲到在地。
鬆月也驚叫道:“三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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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燕飛身體後仰,重重地倒下來,他似乎聽見了呼喊聲,微微一扭頭,竟然看見沈如初——沈如初的瞳孔瞬間放大,但她卻看見了沈燕飛在笑——沒錯,那是一種滿足的微笑;再看臺柱上,千雪垂着腦袋,已然死去。
那些士兵仍舊拿着手中的長矛用力地朝沈燕飛的身體上重重地刺戮過去,沈燕飛早成了一個血人,血肉模糊,鮮血紛飛。
沈如初捂着嘴,體內一陣噁心,頭暈目眩,隨之便感到一陣腹痛,很激烈的腹痛。
“不!哥哥!”沈如初的眼淚奪眶而出,沈燕飛並不是一個多優秀的人,話不多,有些倔強,甚至在所有人的心目中存在感都很低,可他卻是真心實意地疼愛着沈如初,那份兄妹之情時常在一些不經意的小事中傳遞過來——那些事太過微小,微小到沈如初都快遺忘了。只是,往事此刻正鋪天蓋地地涌上來。
沈燕飛在沈家最貧苦的時候,悄悄塞給沈如初很多零用錢;沈如初受欺負的時候,沈燕飛第一個挺身而出,毫無理由地護着她;自從爹孃去世,原本沉默的沈燕飛更加沉默了,但對沈如初這個親妹妹也更加上心——他小心翼翼地將積攢的銀兩,全部拿出來給沈如初辦嫁妝,目的就是讓沈如初歡歡喜喜地出嫁;他聽見沈如初懷孕的消息,比任何人都開心。不僅僅是對沈如初,對整個沈家,沈燕飛都是默默付出的那一個。
她痛苦地蹲下身子,而法場內的殺戮仍然繼續,人羣裡的騷動隨着沈燕飛的倒下而推到了高氵朝又降回了原點。
“夫人,您怎麼了?要緊嗎?夫人,別嚇唬奴婢啊!”鬆月哭着,一邊望着法場,一邊看着沈如初,“老宋呢,怎麼不見老宋?”
沈如初吃力地擺擺手,下體感到一陣墜脹的痛楚。
“扶我起來。”沈如初虛弱地喚道。
鬆月將沈如初扶起來,哭道:“夫人,您再堅持一下,奴婢扶您上馬車,咱們先回去……三爺的事情咱們沒辦法,沒辦法呀!”
沈如初望了一眼法場,沈燕飛的身體是平躺着的,一條腿蜷曲着,他的四周是暈染的鮮血,而且面積在擴大。——她的確是對沈燕飛的死無能爲力,但是,那是一條活生生的生命,是她至親骨肉的生命,她怎能坐視不理?她怎能任由沈燕飛如此悲慘地死去?
“你憑什麼殺人?你憑什麼?”沈如初使出所有的力氣怒吼着,咆哮着,她恨,她沒辦法不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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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感謝小小豬妹、攖鋒送的兩個平安符;鞠躬感謝左心寧、水星的蒙面超人、mo小小送的平安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