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宮堯手裡的筆打了個轉兒。莫名又想起昨天,那個女人溫柔又堅定地對他說:“我想救你。”
助理推門進來,見他倚在桌沿走神,叫了他一聲。
徐宮堯回頭。
“言總開完會回來了。”
“我知道了。”
徐宮堯拿了手杖出去,他一推門就看到言澤舟和可安站在走廊裡,喬山也在償。
言澤舟見他出來,對他歪了一下頭,示意他去他辦公室說。
徐宮堯點頭。
言澤舟現在的辦公室是寧容成之前用的那間,重新裝潢了一下,新氣十足,半點看不出往日痕跡。
“坐。”可安指了指他的手杖,“你腳還沒好,不能久站。”
徐宮堯笑了一下,順意坐進沙發裡。
言澤舟和喬山也走過來,四個人一人一邊,面對着面。
“今天第一天回來上班感覺怎麼樣?”言澤舟問。
“像把生鏽了的刀,鈍得很。”徐宮堯答着,轉念又道:“不過最近這段時間,寧稼孟那裡好像很太平。”
“言總敲山震虎,狠狠地給了他點顏色。他就算有心掀起風浪,也沒有了這個膽量。”喬山說。
徐宮堯聽得出來,喬山對於言澤舟這個新的掌權人是有好感的。事實上,言澤舟在整個公司的口碑都不錯。就今天一天,他已經聽了不少誇讚言澤舟的話,而這些讚美,大多數都來自董事會。
要同時在這些老傢伙嘴裡聽到好話,那可真不是件簡單的事情。
尤其,言澤舟還是個半路轉行的新手。
“寧稼孟知道寧氏這杯羹他自己分不到了,現在正在積極的籌措資金,我估計,他是想自立門戶。”言澤舟將手裡的文件遞給徐宮堯。
徐宮堯翻看了幾頁。
這些,都是寧稼孟最近的資金動向。
“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們就要提防他走寧子季的後路。”可安說。
徐宮堯搖頭。
“他要真的能走寧子季的後路,那對我們來說反倒是好事。但寧稼孟比起寧子季道行可高深的許多。寧子季是有勇無謀的人,寧稼孟卻是老奸巨猾,難會露出尾巴來給我們踩。”
可安點點頭,徐宮堯分析的很有道理。
“那我們現在要怎麼辦?”
徐宮堯看了言澤舟一眼,說:“以靜制動。”
可安不解,但這兩個男人眉來眼去間卻好像已經心意相通。
“常在河邊走,難有不溼鞋。像寧稼孟這樣充滿野心和欲/wang的人,太平只是表面,我相信,他絕對不甘心只在寧氏裝乖貓,他很快又會有其他動作。而這次,我們必須要抓準時機,攻其要害,讓他再無翻身的可能。”
喬山不住地點頭。
徐宮堯對言澤舟豎了一下大拇指。
“我很高興,看到言總身上還留有言檢的風采。”
言澤舟笑了:“樹長得再高,根永遠在那裡。”
正說着話,辦公桌上忽而傳來了手機鈴聲。
是言澤舟的手機在響。
他說了句抱歉,就站起來去接電話。
那頭的人不知道對他說了什麼,他回答說:“你先幫我看着,我馬上過來。”
可安直覺發生了什麼,她站起來,看向言澤舟。
言澤舟走過來,伸手按着她的肩膀,一邊安撫似的輕捏了兩下,一邊對大家說:“你們聊,我有點事情要出去一下。”
言澤舟出了寧氏,徑直去了海城小學。
羅東生的車就停在小學對面的馬路上,白色的車身上,藍色的“檢察”二字格外明亮。言澤舟看着,只覺得愴然又親切。
他停好了自己的車,快步走過去,上了羅東生的副駕。
車裡不止羅東生,後座上還有一個人。
是藍天明。
藍天明正低着頭,抱着肘小聲地抽泣,聽到有人上車的聲音,也低落的沒有擡頭。
羅東生對言澤舟使了個眼色。
言澤舟點頭,他從自己的衣兜裡掏出了一根棒棒糖,轉身朝藍天明遞過去。
“小子誒,你哭什麼?”
藍天明聽到這熟悉的聲音,猛然擡頭。
言澤舟對他笑着,晃了晃手裡的糖。
“糖罐子叔叔。”藍天明黯淡的眸子裡忽而有了光亮,“你終於又出現了。”
“喲,可算說話了,我還以爲你是啞巴呢。”羅東生沒好氣地道,想來,一定是剛纔哄了半天沒有被搭理給氣成這樣的。
藍天明撇撇嘴,對於羅東生依舊有防備。
言澤舟拍了拍藍天明的腦袋:“怎麼?想我了?還是想吃糖了?”
“媽媽還沒回來,你給我的糖罐子我還沒有打開呢。”
“那先吃這根,解解饞。”言澤舟替他剝了糖紙。
藍天明眉開眼笑,伸手過來接。
他胖嘟嘟的小手上,有很明顯的傷痕。
言澤舟看了羅東生一眼。
羅東生聳了聳肩。
“你先吃糖,叔叔和這位檢察官叔叔說幾句話。”言澤舟一邊對藍天明說,一邊推門下車。
羅東生跟着下了車。
兩個男人走到車頭處,一個蹲着,一個倚着。
“言檢,你什麼時候開始都隨身帶糖了?”羅東生擡頭,伸手往言澤舟面前一遞:“還有嗎?給我也嘗一顆唄。”
“別鬧。”言澤舟推開了他的手:“說正事。到底怎麼回事?”
“你不是讓我每天派人來盯着這個孩子嘛。今天我正好在這一片兒出勤,就晃過來看看,沒想到一過來就碰着大場面了,嘿,這小胖子打起架來還挺靈活的……”
“我讓你說正事。”言澤舟瞪了羅東生一眼。
羅東生撓着後腦勺“嘿嘿”地笑:“我就喜歡看你吼我的樣子,忒性感了。你都不知道,我最近和那汪錄一起出勤,丫的有多沒勁兒。”
“東生!”
“好好好,我知道,說正事嘛。”羅東生站起來,走到言澤舟對面:“孩子打架也沒什麼,勸開就沒事了。可我替那小胖子檢查傷口的時候卻發現,他身上還有很多舊傷。哎喲我去,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也不知道是哪個王八蛋,竟然對一個孩子都下得去這樣的黑手。”
言澤舟回眸,看了一眼車裡正在專心舔棒棒糖的孩子:“你的意思是藍天明受過虐待?”
“可不就是虐待。”
“誰幹的?”
“我問了,可這小胖子不搭理我,你來之前,一句話都沒有說,就知道坐在那裡哭。”羅東生抿抿脣:“改天我也得買幾顆糖帶在身上。既可以哄哄小孩也能泡泡妞,言檢你果然最聰明瞭。”
“行了。”言澤舟拍了一下車頭:“你在這裡等我一下,我去和他聊一聊。”
“好。”
言澤舟又上了車,這一次,他沒有去副駕,而是直接去了車廂後座,藍天明的身邊。
“糖好吃嗎?”言澤舟擡肘側身倚着椅背,看着藍天明。
“很甜。”藍天明大方地遞過來:“叔叔你要不要嚐嚐?”
言澤舟擺擺手:“不用了,叔叔吃過更甜的。”
“那是什麼糖?”
“小孩子不用知道那麼多。”
“哦。”藍天明沒追問,繼續舔着糖。
“你手上的傷怎麼回事?”
“剛纔打架不小心擦到的。”
“爲什麼打架?”
“他們說我媽媽是個壞人,我不允許他們這麼說我媽媽。我媽媽是個很了不起的醫生,她救過很多人。”藍天明說起藍雨,有點激動。
言澤舟沉了一口氣。
若是藍天明知道,他的母親不僅不是個了不起的醫生,而且還做了那樣讓人髮指的壞事,他會怎麼想。
這孩子,未必能接受得了這樣的事實。
“我們先不說你媽媽的事,你和我說說,你身上其他的傷,是怎麼回事?”
“什……什麼傷?”藍天明又低下了頭,好像有些排斥談及這個問題。
“那位檢察官叔叔說,你身上還有其他傷。”言澤舟說着,伸手握住了藍天明的胳膊,他將他的衣袖輕輕地往上推了推,果然,那胳膊上,全是深淺不一的淤青,“這是怎麼回事?”
“是我……我自己摔得。”
“不許撒謊。”
“真的。”
“藍天明。你相不相信叔叔?”言澤舟看着他的眼睛,“如果你相信我,就大膽告訴我,這些傷,是誰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