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澤舟又撥了一遍可安的電話,可是,依舊不通。
“言檢,怎麼了?”東生轉過臉來,
“沒事。”他搖了一下頭,望向車窗外,側影有些浮躁。
忽然,言澤舟手裡的手機響了起來。
言澤舟掃了一眼屏幕,是徐宮堯攖。
他接起來,聽到徐宮堯那頭呼呼作響的風聲。
“怎麼了?償”
“言總,你現在在哪兒?”
“藍雨招供了,我現在正要去寧宅。”
“寧家管家給我打電話,說寧宅起火了。可安和正陽都在房子裡還沒有出來。我現在馬上過去……”
言澤舟握着手機,身子一下繃緊了。
電話“嘟”的一聲斷掉,徐宮堯的聲音在耳邊消弭。
“東生。停車!”言澤舟說。
“啊?”
“停車!我來開!”
羅東生雖然疑惑,但還是乖乖照做。
車子靠邊停下,兩人快速地交換了位置。
言澤舟的車技比羅東生好,車子在風中奔馳,又疾又穩。看着兩邊極速倒退的景物,羅東生有些興奮。
“言檢,以前那種你帶着我出任務抓壞人的感覺又回來了!”
言澤舟不語,專注地看着路況,腳下的油門一直在加重。
天色又暗下來了,風很大。
如果此時,能來一場雨該多好。
言澤舟想起昨天晚上,可安被噩夢驚醒時的迷惘無助,他忽然後悔,爲什麼早上出門的時候沒有帶上她一起。
車子剛駛近寧宅,就看到了濃濃的黑煙直衝天際。
“臥槽,着火了?”羅東生驚叫,回眸看向言澤舟,他的臉黑過這黑煙。
言澤舟快速地將車停下,甩門跳下車。
“言檢!”
羅東生意識到了什麼,跌跌撞撞地跑下去一把攥住了他。
“言檢!你想幹什麼?”
言澤舟的目光鎖住那滾滾火舌,聲音被風吹散“她在裡面。”
她是誰,不用問。
能讓言澤舟一次次失控,一次次將生死置之度外的,從來只有一個寧可安。
羅東生怒“就算她在裡面你也不能進去送命啊!再等等,消防隊員一定馬上就來了!”
言澤舟一把甩開了羅東生的手。
“言檢!”
羅東生從背後撲上去,狠狠抱住了言澤舟。
“我不能眼睜睜看着你去喪命!”
言澤舟覆上了羅東生圈在他腰上的手,重重一握,像是在傳遞某種信念。
他說“東生,你不知道,她就是我的命。”
羅東生的眼眶不爭氣地紅了。
他手上的力道一點點鬆懈,言澤舟如脫繮之馬,快速地從他懷裡躥了出去。
前方是火海,可他,頭也沒回。
風在呼嘯,羅東生的眼淚被風吹出來,他使勁擠了擠眼窩,再擡眸,言澤舟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一片火海里。
“老大!”他大叫了一聲“要平安出來啊!”
可安趴在地上,眼前火光撲朔,濃煙刺鼻。
這火勢沾了酒精,來得又猛又急。加之書房裡多爲易燃的書籍,他們根本無處可逃。
寧稼孟剛纔一把將可安撲到了,他死死地卡着她的脖子,幸而正陽及時將寧稼孟拉開,不然,她早已沒命。
“門被堵了!”
正陽的聲音在這密閉的空間裡顯得有些模糊。
他試圖去摸門把手,卻被舔過來的火舌點着了衣服。正陽快速地脫下了外套扔在一旁,羽絨外套很快化爲灰燼。
“往窗口走。”正陽伸手過來,握住可安的胳膊。
可安剛挪動了一下,就感覺自己的腳踝被人擒住了。
她捂着口鼻,回頭看了一眼。
是寧稼孟拖住了她,那雙桎梏着她腳踝的手,是決心拖着她一起下地獄的。
她使勁掙了掙,根本掙不開。
“正陽!你先出去。”她說。
“你胡說什麼呢,要走當然是一起走。”正陽看了看她,注意到了寧稼孟的手,他大怒
爸!你放開她,咳咳咳……”
正陽一陣猛烈的咳嗽,幾乎窒息。
可安也覺得快要透不過氣來。
正陽想把寧稼孟的手解開,卻被他一把推了出去。他受傷的手掌按在火上,疼得冒出一頭的汗。
他們三個的力氣都所剩無幾,再這麼耗下去,一個都走不出去。
“爸,我們出去再說好不好?”正陽放軟了語調,近乎懇求。
“說什麼說,出去也是死!你快走!”寧稼孟對正陽揚了揚下巴“至於寧總,我得留下她和我一起陪葬。”
“爸!我求求你!你別執迷不悟了好不好?”正陽渾身都在顫抖,他的語調微微哽咽“二叔一家已經因爲你家破人亡,可安是這個家最後的希望,你就非要趕盡殺絕?你的那點嫉妒心就那麼重要?”
寧稼孟不語。
正陽乘勝追擊“你仔細想想,你其實並沒有討厭二叔討厭到這個地步對不對?你其實不過只是被短暫的憤恨迷了心竅而已對不對!”
寧稼孟沉默。
他一生的偏執被正陽隻言片語就概括出來,竟然顯得那麼單薄可笑。
“爸爸,你想想我,想想媽媽和姐姐,你真的到死都不想覺悟嗎?”
“臭小子,你給我滾出去!”寧稼孟大喝一聲。
“我不會走的!如果你執意要拉上可安和你陪葬,那我就爲她陪葬!”
火苗愈加的肆無忌憚。
“正陽你走!”
可安噙着淚咬牙推開了正陽的手。
“我說了不走就是不走!”
“你傻是不是?”可安的眼淚掉下來“如果你不走,整個寧家就真的完了!”
“我怎麼走?我出去之後要怎麼辦?要怎麼面對言檢?要怎麼和他交代?”
“不用和我交代!”
書房緊掩的門忽然被一腳躥開了。
言澤舟站在門口,他身後是一片火光和搖搖欲墜的房樑,明明那麼危險,可是他站在那裡,就是有一種讓人安心的力量。
言澤舟避開火線,跑到可安身邊,他一腳踢開寧稼孟的胳膊上。
他有力的胳膊穿過可安的身子,一把將她抱了起來。
“正陽,自己能走嗎?”言澤舟看着正陽。
正陽點點頭,爬過去想把寧稼孟扶起來。
“你走!”寧稼孟甩開他。
“爸!”正陽不妥協,依舊想帶寧稼孟一起走。
“吱嘎!”
房頂的吊燈忽而鬆動。
“當心!”
言澤舟大吼着提醒,弓腰護住了可安。
正陽還未反應,就見寧稼孟猛地撲過來,一把將他推了出去。
吊燈砸中了寧稼孟的頭和身子,狠狠的,一下斃命。
“爸!”
寧正陽爬過去抱住了寧稼孟鮮血淋漓的腦袋,撕心裂肺地哭喊聲響徹整個寧宅。
可安閉了眼,嗚咽一下,把頭埋進言澤舟懷裡痛哭出聲。
“都冷靜!先出去!”
言澤舟拉了正陽一把。
正陽沒動,呆呆地抱着寧稼孟毫無生氣的身子。
“寧正陽!”言澤舟按着正陽的肩膀“我知道你現在很難受,但是你聽我的,先出去!”
“正陽,大伯已經死了,他以命護你,是爲了能讓你好好活着,正如你自己所說,想想你媽想想你姐,她們都需要你的照顧。”可安哭着道。
正陽滿臉都是淚,他咬了咬牙,終於放下了寧稼孟。
“爸,我走了!”正陽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不管你多壞,你都是我爸。謝謝你給我兩次生命。來生,你一定要做個好人。”
正陽說完,爬起來往門口衝。
言澤舟抱起可安,落下了兩三步。
“嘭!”
正陽剛出去,房樑落下來,擋住了門。
“言檢!”
正陽意識到不對,停下來回頭,可火光已經將他們阻隔,他幾乎看不到言澤舟和可安的身影。
“正陽!你先出去!”
“那你們呢?”
言澤舟回頭看了看整個書房的格局。
“我們從窗口走。”
“行嗎?”
“行!”
“好!那外面見!”
“好!”
言澤舟抱着可安,往回退,火龍纏繞着他們,他們的身子很燙,像是隨時都會自燃。
窗子的開關被火吞噬了,怎麼都打不開。
可安的呼吸越來越弱。
“你爲什麼要進來?”
“你猜!”
言澤舟用肘狠狠的撞了一下玻璃。
“不用猜也知道,咳咳咳……你放心不下我。”
“那還問!”
他又撞了一下,玻璃上有了裂痕。
“你怎麼那麼傻?”
“賴你!”
“如果我們死在這裡怎麼辦?”
言澤舟笑了,眼神堅定。
“死在哪裡都無所謂,最重要的是死在一起。”窗子“譁”的一聲碎裂,他穩穩的聲音又傳過來“但是,我不會讓你死。”
言澤舟話音剛落,就抱緊了可安,縱身一躍。
新鮮的空氣撲鼻而來,可安覺得自己好像飛上了雲端,只有身邊這個男人的懷抱是真實的。
“嘭”的一聲,可安和言澤舟雙雙墜地。
言澤舟從始至終都緊緊地護着她,她毫髮無損,但他卻一動不動的。
“言澤舟。”可安叫了一聲,甚至不敢亂動也不敢去推他。
言澤舟沒動。
“言澤舟!”她淚眼朦朧,什麼都看不見,只看到他緊閉的眼“你別開玩笑,別嚇我!”
忽然,他的胳膊緊了緊。
可安又差點透不上氣。
“我開什麼玩笑了?怎麼嚇你了?”
可安見他開口,頓時鬆了一口氣。
“這麼高跳下來,你不要命啦!”她破口大罵,“就算不死,摔殘了讓我怎麼辦!要我照顧你一輩子嗎?”
言澤舟勾脣笑了。
“你不願意照顧我一輩子?”
“不願意不願意不願意。”她摟緊了他的脖子,在他耳邊輕聲叮囑“你千萬別有事。”
醫護人員跑過來。
“姑娘,你瞅瞅,這是消防氣墊,摔下來也死不了殘不了的。”醫生提醒可安。
可安這纔看到,她和言澤舟是躺在消防氣墊上。
她抹了抹眼淚,瞪他“那你剛纔裝什麼裝?”
“我沒有裝,是你自己瞎起勁。”
“……”
醫生將他們兩個分開。
言澤舟的胳膊上都是傷,可安吸了很多煙,靜下來就開始咳嗽。
醫生將他們一左一右放上了擔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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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檢。”東生跑過來,他身後跟着徐宮堯。
徐宮堯見他們安然無恙,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
“正陽呢?”言澤舟問。
“出來的時候被砸到肩膀,送醫院了。”徐宮堯指了指這消防氣墊“不過,是他交代你們會從窗口跳出來的。”
言澤舟點了點頭。
“來來來,都別擋着了,讓開,傷者要送醫院。”
醫生把羅東生和徐宮堯撥開了。
可安和言澤舟一起被擡向救護車。
“可安。”言澤舟忽然伸手,隔着擔架握住了可安的手。
“嗯?”可安撇頭看他。
“嫁給我好不好?”他冷不丁地說。
可安一怔。
“幹嘛突然要娶我?”
“娶你爲妻,從今以後,名正言順地護你。”他的聲音穿過呼嘯的警笛,穩穩地傳進她的耳朵。
可安眼眶一熱。
“躺在擔架上求婚,虧你想得出來,我就沒見過像你這樣的……但是,我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