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五十二年,九月,軒轅國君沉籍立旨於軒轅五十三年迎娶羌無公主夕爲後。
聖旨被頒下的那一刻,流楓不知道是怎麼回的摘星樓,他一遍遍告訴自己,他不介意……他放得下的……他只是來這裡護着他,守着他而已……彌補他的過錯。他已經不是那個追着自己跑的,喊着說喜歡他的沉籍了……自己……還有什麼好在意的,是他自己把沉籍對他的感情丟棄了,他還奢望他依舊像天宮那樣,愛他如此嗎?
“仙君……公子……”留香看着不停的喝酒,頹廢的流楓,想要勸說卻不得。滿屋子都充滿了濃郁的酒味兒,地上的酒罈子滾了一地。留香萬分心疼,仙君何時像這樣過,那個白衣勝雪,風華絕代的男子,怎麼變成了一個喝酒澆愁的人?
“留香……”流楓坐在桌邊,停下喝酒的動作,眼神有些迷離。“你知道嗎?在來這裡之前,我去了冥界,去找過三生石……冥老說……得不到的愛,纔會來這裡看三生石。我看過……流楓和沉籍的名字根本不在一起……”
“仙君……何必呢?”留香紅了眼眶,側臉擦了擦淚水。
“留香,你不懂……”誰說神仙就活得恣意瀟灑?至少,他不會。
“國師。”沉籍不知時候進來了,目光清冷的看着酗酒的流楓。他認識的流楓,也會酗酒嗎?爲什麼?是爲了他嗎?原來,他在意啊……
“陛下大婚,怎麼有空來我摘星樓?”流楓掃了眼四下,微微皺了眉,怎麼沒人通報一聲?被他看見這些,準會多想。
“國師心情不好?”喝了這麼多酒,原來他一直以爲是如玉公子的他也會借酒澆愁。
“公子……陛下……”留香端上茶水,便靜靜的侍立在一旁。
“國事說得對,朕後宮空虛,只一名皇后可不行……然而自己對其他的貴族小姐又看不上……這……”沉籍摩挲着茶杯上的花紋,有些無奈道。
“陛下可以選秀。”
“嗯……好主意。不過朕登基不久,且戰事稍停,不宜勞民傷財。”沉籍看了眼默然的流楓,見他看着桌面面無表情。怎麼還沒反應?沉籍不由得以爲是自己想多了,他喝酒也不一定是因爲自己……他心裡有一個人的……
“留香不錯,若果國事肯割愛就讓與朕吧。”沉籍眼角掃到一片素色的裙角,突然打起了主意。
“啊?!陛下!不行的!”留香一驚,立馬跪伏在地上。
“陛下喜歡她?”流楓握緊了杯子問。
“長得不錯,會服侍人,是個貼心的。”沉籍慢慢走到留香身邊,拉起他,自信打量着她。的確不錯,不過,比之流楓差得遠了。
“好……”像不行……流楓話還沒說完就被留香打斷。她知道流楓喜歡沉籍殿下,肯定會爲了沉籍答應一切的,所以,一聽到好字就立馬截住他的話否定了。
“公子!你說什麼哪?”留香看着有些驚愕的流楓,忍不住大吼。他家公子什麼都好,就是對於沉籍殿下太優柔寡斷了。你明明喜歡殿下的,怎麼就寧願一句話都不說,那也不是欺騙啊。
“走吧……朕自不會委屈了你。”沉籍懶得看他們眉來眼去,拉着人二話不說就走,而流楓卻視若無睹,留香一時着急就施法讓時間定格。
“公子!你明明喜歡殿下的……何必呢?”留香看着流楓脫口而出。
“留香!誰讓你用法術的!”流楓一拍桌子,按耐不住脾氣吼了留香。他們來到人界,是瞞着天帝來的,一但使用了法術就會被天上人知曉,那時,不僅是他和留香會被處罰,連幫他的易殊白髯也會被連累。而沉籍……他就真的再也見不到他了……
“公子……我……我……”留香被流楓一吼也知道事態的嚴重性,嚇得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你走吧……”
“公子……”留香掉了淚珠子,公子竟然趕她走……
“不能留在這裡了,天宮也不能回去,去南海吧……”南海那裡,安全些,她去那裡,也能證明他也在南海,多了分隱蔽。
“是……”只要不是趕她走就好……
留香一離開,法術就消失了,沉籍清醒來發現手中空空如也,不是拉了個人嗎?
“留香呢?”沉籍又走回去,問流楓。
“走了。”
“走去哪了?”
“回家了。”
“國事不捨得?”沉籍挑了挑眉,該慶幸還是該悲哀?
“陛下覺得是就是吧。”流楓淡然回道,看得沉籍咬牙切齒。
“呵呵……我知道了……”面對流楓不冷不熱的態度,沉籍的試探心也被磨光了。看來,真是他自作多情了……
軒轅五十三年,一月,人間尚在風雪的冷酷裡,而今日,整個長安,皇宮都是一片紅燈帳暖,只因,他們的帝王,在今晚成婚了……軒轅迎來了皇后,雖然是別國女子,可是爲了天下和平,都接受了這個異國皇后。
流楓披着披風冒着大雪站在被喜慶之意包圍的嘉慶宮外,眼睛一眨不眨的凝視着嘉慶宮。守在外面的宮女,內侍不敢有絲毫的懈怠的站着,嘉慶宮的宮窗映着宮殿內紅燭的光芒……不知道過了多久,當厚雪壓得樹枝折了枝,雪簌簌落下,而他還一直站着,終於,在嘉慶宮內的光線暗了一點時,他暗下眼神,僵硬的轉身離開,踩着厚雪,迎着寒風……流楓失望了,他本不該奢求的……
而無人知道的是,宮殿內,其實是另一番場景。
沉籍一直挺直着腰背穿着紅色的喜慶龍袍,坐在一邊的軟榻上,而夕公主,不,蕪憐皇后,卻一臉害怕的坐在大紅喜被上,縮在牀角,抱着雙膝,瑟瑟發抖。他剛纔看見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太恐怖了,她看到了他眼裡的殺意,他竟然想要殺了她,她是他的妻子啊,怎麼可以……
“聽清楚了嗎?”沉籍冷漠的聲音響起。嚇得皇后結結巴巴的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我……我……我……”
“朕從不養廢人!”
“我……臣妾……聽清楚了……”皇后害怕的嚥了咽口水,她知道他不是個心善的人,如果她忤逆了他,決計活不過明天。
“那就好。你就做好你的皇后吧,不要生出幺蛾子出來 朕可沒閒心管你的事!不過你可以放心,就算沒了羌無,你也還是皇后……”
皇后突然看向沉籍,可是他的臉在暗影裡,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他的心太大了,他竟然想要……天下都攥在他手裡了,不是嗎?就像父王說的,軒轅沉籍不會甘心與他羌無平分天下的……所以要她來和親,以結兩國之盟。這個年輕的帝王,有一統天下的雄心,只是……天下共主,怎會是個兒女情長的人,她這個羌無公主,軒轅皇后,過些日子,就什麼都不是了吧。
“皇后好生歇息吧。”沉籍不理會皇后的目光。
“陛下……不休息嗎?”皇后小心翼翼的問,她知道他們不可能同牀的,難不成他要出去?
“朕……坐這裡就好……”沉籍的臉隱藏在暗處,沒有人看到他的神情……他本不是個冷漠無情的人,可是……做了帝王的他,他那原本的性子都已經被磨練得差不多了。流楓……就算你不喜歡我又如何,我還是會一心一意對你的。終於一天,你看我,不再是透過我看誰,你的眼睛裡,只會有我,我身邊不會有其他人,而你身邊也不能有人,除了我之外。
摘星樓裡,品香亭裡。
“陛下。”流楓看着不請自來的帝王,頗有些無奈。
“國師,陪朕去一趟國寺如何?”沉籍看着流楓,微笑道。流楓愣了愣,去國寺?
於是,兩人喬裝打扮了一番,領了幾個人去了國寺。祈福大殿裡,沉籍讓一個小僧人點了一盞長明燈,並捐了一萬兩銀子的香油錢。
“陛下……點長明燈做什麼?”長明燈上沒有寫誰的名字,看起來也不像是他爲自己點的。
“爲一個人祈福,保佑他平平安安。”沉籍看着亮起光的長明燈,一臉滿足的笑。
“嗯……”流楓點點頭,也讓僧人點了一盞長明燈放在沉籍點的長明燈的不遠處,看着晃着光的長明燈,讓流楓想起了在天界的時候,沉籍做的花燈,放入了天河裡,他說:人界在七夕節,就會放花燈,爲心上人祈願……他後來說的什麼他沒有聽清楚,因爲……那時的他並不清楚沉籍的心思。
“國寺又爲何人點的長明燈?”沉籍看着注視着長明燈而陷入回憶的流楓,不悅的出聲把他從回憶里拉出來。又是在想那個人嗎?長明燈……也是爲他點的嗎?流楓……你什麼時候也爲我點一盞該多好……只願那時,我不再是那人的替身。
“爲了……”流楓沒有說出是誰,現在說,又算什麼?並且,他與他只是君臣而已。天帝已經警告過他,他和他……不管是在天界,還是人界,都要隔開一段越不過的溝壑。他也無所謂了,只要護這他,就好,就像他在天界護着他一樣。沉籍看着說到一半就沒了聲的流楓,而長明燈燃得正好,頓時有種想要撕毀它的衝動,真的是那個人麼?流楓!你怎麼可以!我爲你而點燈,而你……卻在爲另一個人……
“陛下……”
“國師有事?”沉籍冷聲。
“陛下,羌無可以收了。”流楓看着不知怎麼就冷了臉的沉籍道。
“朕知道。”幾個字,就奠定了一個國家的存亡。
軒轅五十三年,軒轅國君以羌無人斬殺軒轅商人爲由,撕毀和平合約,進兵羌無。
同年十月,羌無滅,天下從此統一,軒轅國傲立於廣沃的土地上。
軒轅臣民皆奏請陛下廢后,被沉籍一一擋了回去,並下旨,蕪憐皇后終生爲後,絕不廢后,從此後宮唯皇后一人,廢先朝後宮制。
流楓得知情況後,不解。他知道,沉籍並不喜那個皇后,而這旨意又太匪夷所思了。
後來,當靳微給他送了一盤棋局來,他才知道他的用意棋局每白子旁邊便有一顆黑子,此局是和局。流楓看着棋局笑了,如沐春風般,晃得人眼花繚亂。原來,他早就學會了下棋,竟然一直騙着自己……是不是,在天宮的時候,也是這樣呢?
天下統一,軒轅沉籍作爲天下共主需祭天,以詔天下。祭臺下,龍袍加身的沉籍對流楓伸出手,道:“國師可願與朕一起看萬里河山?”
流楓不去看外人的眼光把手放到他手中。“與君同行。”
兩人攜手並肩一步步走上祭臺,在所有人眼中,不顧世人眼光。一個明黃色的龍袍,一個白色的蟒袍華服,同樣的天人之姿,站在最頂端,接受萬人的景仰。
河山萬里,錦繡同行。
這世間,唯有你,能與我並肩攜手。
我不知道我們以後會如何,所以,我只好留戀現在,珍惜有你的日子。
看到了嗎?其實……我們能越過溝壑,只要你願向我伸出手,我能無所畏懼的握住你的手,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