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妝嫁裳裙,紅燭鏡美人。
初成妝玉輕,青絲繞碧梳。
黛眉女兒色,琉碧鏡中花。
最是花燭時,無妄水中月。
胡璃對着銅鏡,細細打理着自己的一頭如瀑布般的烏黑長髮。因爲沒有高堂在,所以沒有人給她梳髮。但胡璃不介意,一點都不覺得委屈,相反,心裡是喜悅的。她纖纖玉手握緊了木梳,輕輕的梳理着自己的一頭長髮,面對着銅鏡而坐,妝臺上點着兩根指一般粗的紅雙喜燭,紅燭旁是一套鳳冠喜服。銅鏡裡,她精緻的面容始終帶着盈盈笑意,期待、激動而又緊張。她知道此時隔壁屋子裡的天凌子肯定和她一樣。
自他答應她以來已經三天了,期間,他們去了趟月老祠。他說,在月老祠的姻緣樹上,掛上寫着他們名字的木牌,就是得了月老肯定的姻緣,反正世間所有的姻緣都是月老牽的紅線,縱然他和她人妖殊途,但也是一樣的吧。
隔壁屋裡,天凌子坐在牀上閉着眼,他身邊放着一套婚服。
遠方,傳來陣陣馬蹄聲,由遠及近,似乎是衝着這個樹林深處的小院來的。
天凌子睜開眼,看了眼婚服,伸出手撫摸着上面的紋飾,嘴角掀起一抹笑容。他和她過了今晚就是夫妻了,白頭到老,同甘共苦,生同衾死同穴。可穿上它,就真的錯了,錯得沒有回頭路,但就在他答應她的時候,他就已經回不了頭了。他活了半輩子,身負五凌山的重任,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他們之間歷經了多少滄桑艱辛,生離死別,好在他們都堅持過來了。她爲他棄家怨族,爲他承受凌雲臺的苦,癡心不改。爲着以往的苦難,爲了她的付出,爲了他的私心,就放下心中的猶豫,放開所謂的身份,做一次屬於胡璃的天凌子。並且這是花無常付出自己的一切都換不來的,自己還有什麼好猶豫的。其實他是期待的,好不容易等到了這一天,他想看着她穿着嫁衣走到他面前,成爲能與他白首不分離的妻,想想都熱血沸騰。他愛的人終於要嫁給他了,可是苦盡甘來。
“嗖——”天凌子房間外有一個人影閃過,瞬間驚起了天凌子的防備。雖然人影瞬間消失,但他知道這是一個警示。天凌子暗了暗眼神,起身輕手打開門出去。天凌子走出小院很遠,才停下腳步,因爲他知道來人就在這裡。
“出來吧。”熟人的氣息。
“大師兄。”暗處天凌子負劍而出。
“你來幹什麼?”因爲今晚烏雲遮住了月亮,所以他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
“我奉命帶你回去。”天玄子看着冷漠的天凌子,道明來意。
“呵,你以爲我會跟你回去?”癡人說夢!
“你留下來是要和她成婚?怎麼可以!沒有人會同意的!”天玄子想起他看到的一切就激動不已。他信仰的大師兄有一天突然和一個外人成婚了,對方還是妖,而且是不被同意的婚事,他怎麼能忍得下這口氣。在他眼裡,他的大師兄是最好的,沒有人有資格站在他身邊,與他並肩,即使他要成婚,能成爲他的妻的人都必須是集天下無雙的女子,決不會是一個妖族修爲輕淺的狐女!
“不用你管。”天凌子冷眼拂袖,袖口揮出的氣流激起了一陣冷風。
“大師兄,你不能執迷不悟的一錯再錯了!你知不知道你再錯下去就沒有回頭路了,你與她成婚,明知不可爲而爲之!屆時,你會成爲全天下的笑柄!”
“如果你來是說教的話就走吧。”天凌子背過身去。
“大師兄……你回去好不好?你回去了就還是我們崇敬的大師兄,你與她在一起,你能得到什麼?只會揹負天下罵名,與她亡命天涯。”
“你走吧。”他無論做什麼決定,只要扯上胡璃,就有人有一大堆理由反駁他。雖然他說得很對,但沒法動搖他已經決定的事情。
“掌門說了,無論用任何手段都得將你帶回五凌山。”天玄子斂氣道。所以,大師兄,就休怪他手下無情了。
“你以爲你打得贏我?”天凌子好笑,他並不是諷刺他。他的功力連花無常都打不贏,怎能與他一戰?在說了,今晚他要和胡璃成婚,他不想動武,破壞了喜慶。
“我的確打不贏,但掌門給了我千人圖。”千人圖,圖開千人武士出。儘管天凌子武功高強,天玄子打不過他,但有千人圖在,完完全全是有勝算的,圖內武功高強的武士不計其數,天凌子奈何怎麼也沒想到黃山竟然留了後招給天玄子。
天凌子神色一變,在天玄子看不到的地方,凜了臉色。
“大師兄,我也不想拿出千人圖對付你,但請你聽我一勸。”天玄子定了定神色。
“掌門說了,他不會在強迫你了,不在干涉你的事了。他不想讓你成爲下一個然儒,你是他最看重的弟子,他待你比自己的命還要重。只要你回去,他可以既往不咎,你的條件他都可以考慮,你可以和胡璃在一起,可以退出五凌山,但前提是你要先回去,他纔好下決定。”
天凌子不敢相信的望着他。
“你現在還是五凌山的首席大弟子,你不能就這樣與她成婚,你先回去,卸下身份,再來成婚就沒有那麼多阻撓了。卸下身份後,你就不用揹負五凌山大弟子的身份,就算你要和他在一起,限制你們的也只是天道,天理,而非五凌山。”天玄子軟了語氣,繼續道。這時,雷聲起,大雨下。天玄子早就算出了今晚會有雨,但阻擋不了他的腳步。他將早就準備好的斗篷先替天凌子穿上,才自己穿上,打理着斗篷道:
“掌門只給了我兩天的時間,奈何這裡太過於隱秘,而我在來的路上爲了找這個地方已經費去了一天一晚,我們時間不多了,我們只有一個晚上的時間趕回去。不然,兩天後,我們未回去,掌門會以你叛徒的身份親自帶着五凌山弟子前來捉拿你回去,屆時,胡璃就會以惑亂五凌山弟子的身份被掌門處決。兩相比較,你知道該怎麼做。”天玄子見天凌子神色沒變,但他卻是實實在在的聽了,就說明他心裡肯定動搖了,就又催促着繼續說着。
“我並非一個人前來,我帶了兩個師弟,爲了不泄露你的行跡,我把他們留在了外面。大師兄,沒有時間了!”
“只要我回去,真的能放過我,不計較,讓我下山與阿璃在一起?”如果真的是這樣,回去的確纔是最好的辦法。與天下爲敵,不如少一個敵手,多一分安定。
“自然,這是掌門親口承諾得。他是你師父,是五凌山掌門,他說的話你該相信它的真實性。”天玄子見天凌子已經徹底動搖了,終於鬆了一口氣,雖然他還懷疑,但這都不是事。
“好……”天凌子思量一番,點點頭。
“這就對了,大師兄。”天玄子誠然一笑,雖然下着雨,但兩人隔得不遠,天凌子很清楚的看到了他的笑。
“我回去和她說一聲。”今晚他與她本該成婚的,既然有了變動就要和她商議一番,要不然她會多心的, 肯定會以爲他不願與她成婚,所以逃婚了。
“大師兄!真的沒有時間了,你回去後,至多明後日就下來了,再回來解釋也成啊。”天玄子趁熱打鐵,不讓他回去,不然他肯定會猶豫的,胡璃會是他後悔的源頭。
房間裡,胡璃穿上紅色的嫁衣,這時,一聲驚雷響起,雨淅瀝瀝的下起。胡璃被嚇了一跳,怎麼突然下雨了?會不會不適合成婚啊?這麼大的雨,要不要等雨停了才拜堂成婚?胡璃想了想就出去找天凌子說一說自己心中的疑慮,去了隔壁房間卻看見他房間的門開着,走進去找了一圈,裡面沒有人,牀上放着他的婚服。
此時胡璃臉色一白,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他走了,他不和她成婚了……胡璃慘白着臉色冒着雨衝出去找。她一定要找到他,他不能走,他們要成婚的……
雨幕裡,一聲馬的嘶鳴聲響起,胡璃第一想到的是天凌子,不顧一切踉蹌着向前跑。雨幕裡,她好像看到了天凌子騎在馬上要離去的身影。
“天凌子!天凌子!你回來……你回來!”胡璃想要追上他,可是……他離她好像很遠。不知是她看錯了,還是真的,她好像看到了模模糊糊的身影,欲要驅馬離開。
“啊!”胡璃跑着跑着,踢到了石塊被絆倒在地,膝蓋撞擊地面傳來灼灼的疼痛。胡璃皺緊了眉,疼痛使她痛苦的溢出了**聲。趴在地上,匍匐着往前爬。
“天凌子……”
“我好像聽到了阿璃在叫我。”天凌子披着斗篷戴着帷帽,騎在馬上,扯着繮繩眺望着灰暗的雨幕。
“大師兄,她現在房間裡,你聽錯了,這麼大的雨她不會傻到出來的,而且雨聲雷聲這麼大,一定是你聽錯了。”天玄子驅馬到他面前,遮住他的視線。
“聽錯了嗎?”天凌子懷疑。又定定神仔細聽卻只能聽到雨衝唰地面的聲音,雷聲震動地面的聲音。天凌子沒有聽到什麼,才相信自己是聽錯了,於是同天玄子打馬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