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花無常朝她大喊一聲希望她冷靜。
“我……花無常……你不是我，你根本就不懂我對他的在乎！”胡璃怨懟的瞪着他。他這是在逼她，她也不想這樣的，可她冷靜不了，天凌子是她生命裡唯一的殤。
花無常垂下眼簾，默然。是啊，我不懂，我只懂你義無反顧的去愛他，他不顧一切的去愛你……而我，只是在不知所謂的做着連我自己都看不懂的傻事……
沒有人知道他的付出，唯一一個知道的，卻已經離他而去了。她爲他苦，他爲她苦……
“師父……”青龍殿裡，天陽子看着不知道在想着什麼的黃山。
“下殮了吧。”隔了許久，黃山才輕聲道，語氣裡充滿了惆悵寂寥。
“是。”天陽子應聲而去。
“天凌子啊……”黃山閉了閉眼，眼神深隧，悵然的嘆了嘆氣。
從今以後，五凌山就沒有天凌子了……然儒，你做的一切都功虧一簣了，沒有價值了。他和你一樣，都錯了，而我，似乎也錯了……
天凌子在那日已經斷了氣息，已經沒有人救得了他。五凌山已經在佈置天凌子的喪事了，因此，山裡一片沉沉鬱鬱沒有一點生氣的氣氛，大家都在爲天凌子的死憂傷默哀，儘管當日天凌子與他們刀劍相向，但他依然還是他們的大師兄。
“二師兄。”天陽子站在門口猶豫了會兒才喚天玄子。
房間裡，天玄子看見天陽子，不解的問他。
“師弟怎麼來了？”
“師父讓我來回話，說……師兄可以下殮了。”天陽子語氣裡帶着悲慟，必竟他和天凌子是一個師門下教出來的，而且天凌子是五凌山所有弟子心目中最崇敬的大師兄。
天玄子低頭沒有說話，不願。他還以爲是掌門有什麼事呢，畢竟那日大師兄的所作所爲讓所有人都寒了心，沒想到是這事……
“不行！不可以！大師兄一定還活着！一定沒有死！你們不能下葬了他！”天醫子一直在這裡守着天凌子，他堅信他一定會醒來，當聽到要入殮了天凌子的時候，激動的撲到死氣沉沉的天凌子身上，緊緊的抱着他，怎麼也不鬆手。
“七師弟！”天赤子過去拉他，想要將他從天凌子身上拉起來。
“你們休想帶走大師兄！”天醫子抱着天凌子，不鬆手。
“七師弟你放開！”天玄子生氣的朝他吼道。他也不相信大師兄就這樣死了，可是所有人都說他已經死了，黃石真人確認了，掌門也無可奈何的承認了。在知道他死了的時候，他比天醫子還傷心難過，他用了很久的時間才徹底相信他是真的死了。他比任何人都不希望天凌子死，可是……他只是個普通人，他沒有能力救他……
“不放！死也不放！”不能放，放了大師兄就真的救不了了，他還要活着，活着……和小狐狸在一起呢，怎麼就能說死就死了呢。天醫子看着天凌子蒼白死氣的面容，潸然淚下。
“大師兄……你醒來好不好……我求求你了……”天醫子低聲哀求着，可是他聽不到。
“把他給我拉開！”天玄子看他聽不進去他的話，就直接喊人將他們分開，既然是掌門說的，就一定是定好了時間，他這樣子，誤了大師兄下殮的時間可不好。在這個時候，他不是冷漠無情，而是他要保持冷靜。儘管所有人都無法接受事實，可他得接受，大師兄不在了，他最大。大師兄以前常常教導他，怎樣做好一個師兄，現在就是證明的時候。天玄子握緊拳頭，他不是不悲不痛，其實……他的痛苦，沒有人知道，他多想像天醫子一樣可以痛哭流涕，可是他不能。
“師弟……”所有人都在勸着天醫子，只是他看不開，
“大師兄，我知道你沒死，所以你快點醒來好不好，你再不醒來，我就不等你醒來了……大師兄……你聽到了嗎？你醒過來，快醒過來啊。”天醫子趴在天凌子身上哭着訴求。
“天凌子……天凌子……你快醒過來……快醒過來啊……”
是誰？是誰在喚我？是誰要我醒來？天凌子的意識裡，有一個人在叫他醒來。在天醫子哭訴的時候，在所有人不知所措的時候，在沒有人看見天凌子醒來的跡象的時候，他……醒了。
“天醫子……”天凌子快要被他壓得喘不過氣來了。
“呃？”天醫子趴在他的胸膛，卻突然意外的似乎聽到了天凌子的聲音，他不敢相信的懷疑的慢慢擡起頭來就看見睜着眼睛的天凌子無語的看着自己，對，是看着。
“大……大師兄！”天醫子一高興又撲了上去，兩手圈住他的脖子。“大師兄，你真的沒死，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沒死，你怎麼可能會死嘛！”
“大師兄！”……
衆人看見天醫子歡喜的聲音，擁上前果然看到了鮮活的天凌子，紛紛躁動起來，天陽子連忙跑回去向黃山稟告。
“大師兄……你真的……是活人吧？”天醫子從天凌子身上移開，仔仔細細的從裡到外的打量着天凌子，生怕漏了一處。
“你以爲呢？”天凌子瞥了他一眼，他前一刻還想要自己醒來，現在說這話怎麼就變了味了呢。
“我也覺得……不可能是鬼……”天醫子想了想癡癡的笑了起來。太好了，大師兄又活過來了……老天爺，謝謝你。
“你呀！”天凌子無可奈何的嗔怪了他一眼。
“大師兄……”天玄子感覺眼眶裡酸酸的，失而復得的心情佔據他的心裡。
“對不起，讓大家擔心了。”
“大師兄，你活着就好，比什麼都好……”
天凌子看着喜極而泣的幾人，心裡有一種欣慰喜悅之感，這些人都是在乎他的人。可是，他卻有一種與他們的距離很遠的感覺，似乎，有什麼不一樣了，具體什麼不一樣，他也說不上來。
天凌子還活着的事情，不消一刻就傳遍了全五凌山，五凌山又恢復了以往的生氣。然而黃山下令，不得任何人將天凌子還活着的消息透露出去。黃山在防備什麼，大家都心裡有數。
天凌子變了。這是天醫子從他醒來就開始懷疑的，因爲，他從醒來到現在，他沒有提到過胡璃，似乎在他的記憶裡沒有胡璃這個人。如果是以前，他醒來的第一句話就必定是問胡璃，可是現在他笑着面對所有人，記得所有人，他的笑很自然，由心而發，沒有一定雜質，連死而復生的後怕都沒有。天醫子站在一旁看着被黃山囑咐天凌子，他想，他一定要去問問他。
黃山本以爲天凌子的死是註定的，是他該承受的，他只能忍受着失去弟子的痛哭，可當知道他還活着的時候，他發現他活着的消息對於他來說比自己修行成功都還喜悅，心裡什麼都不缺了。
“脈象正常，並無大礙。”黃山收回替天凌子把脈的手，滿足的看着天凌子。“好好休息，師父先走了。”
“是，師父。”天凌子點點頭，他發現黃山不一樣了，親近了許多。
黃山一走，所有人都被他以天凌子需要休息的理由支走了，天醫子磨磨蹭蹭到最後，見所有人都出去了，就坐下來，看着天凌子的眼睛，欲語又止。
“怎麼了？”天凌子見他一副想說卻又猶豫不定的樣子。
“大師兄……你……沒有什麼要問的嗎？”天醫子看着他的眼睛，生怕錯過一個神情。
“問？問什麼？”
“大師兄……”大師兄這次死而復生，是不是把小狐狸給忘了，因爲艽冰刃的傷？還是因爲其他的原因？
“七師弟，你要說什麼？”
“大師兄，你忘了胡璃了嗎？”
“胡璃……”天凌子從口裡喚着這個明明很熟悉卻又讓他陌生的名字，牽動了心裡的某根心絃，腦海裡涌現了許多以前的記憶，都是胡璃。天凌子和她的第一次相遇，她的膽小、絮絮叨叨；在悅來客棧她的放肆大笑；在風雲堡她抱着自己哭着說玉屏的可憐；在去雲秋池的路上自己揹着她她幸福的樣子，她說她喜歡自己；在五凌山她說她愛自己……最近的記憶是她滿身血污被花無常強行帶走的痛哭。
胡璃……阿璃……他沒有忘，他怎麼會忘了她呢，她在他的記憶裡那麼刻骨銘心……
“只要我還是天凌子，我就永遠記得她。”
只要我還是天凌子，我就永遠都記得她。天凌子按着自己的心口，爲什麼，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心在隱隱作痛。
他是天凌子，所以他記得她，也愛她，可是……他不是天凌子了，他還記得她嗎？還愛她嗎？這是他說的那句話的另一層含義，連他也沒明白自己爲什麼要說這種話，似乎這種話本該就是這麼說的，可是，自己不是愛她嗎？這樣說，似乎……是在承認什麼。腦海裡翻涌着天凌子的記憶，他對胡璃的情意，對胡璃的喜、嗔、忍、樂，天凌子閉了閉眼，讓自己不要多想，多想一分，自己就好像錯了一分。
“那就好……”天醫子放心的笑了。大師兄沒有忘記她，那就好。只是他沒有看見天凌子的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