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月考,瑟菲第一次落到了年級前十名之外。週六下午把成績單拿回家,李瑟菲只看了一眼,拍拍瑟菲的肩膀:“數學有提高嘛!前幾天看見你們二南老師,說你很用功。”
廚房裡傳出叮叮噹噹的巨大聲響,一隻菜盆在地上打着旋兒。秦怡君擦擦手,指指瑟菲的腦門:“數學上來了,其他科都下去了。你的腦袋就不能統籌兼顧嗎?”
“媽,你給我做個手術吧?”瑟菲厚着臉皮賠笑。
“什麼手術?”
“全科手術啊!讓我的腦袋統籌兼顧。”
李驍承聞言大笑起來。
“女兒就是被你慣壞的。”秦怡君瞪了李驍承一眼,真拿這父女倆沒辦法。
沙發上放着織到一半的新毛衣,暗紅色的羊毛線,比較新式的花紋。
“媽,你那麼忙,別給我織新毛衣了。”瑟菲扁扁嘴,其實是想說,媽,你給我買一件新毛衣算了。
“這段時間是真忙,一臺手術接一臺手術。不過熬熬夜也就織出來了,就當聖誕節送你的禮物,你們小孩子不是都講究過洋節嘛。瑟菲啊,你快去溫書,飯好了我喊你。”三句話離不開學習。
瑟菲轉身回房,關上門。透過玻璃窗,依稀看得見申優鉉他們小區紅色尖頂的歐式鐘樓。
不知道申優鉉在做什麼。
申優鉉是第一名,閃閃發光的第一名。走廊的紅榜上,緊隨其後的就是楊依娜的名字。老師們在辦公室裡開玩笑,說“真像是金童玉女啊”。她抱着一摞英語課的作業本,站在門外,遲遲不敢敲門進去。
忽然就那麼不自信。
“李瑟菲!”樓下傳來申優鉉的聲音。
急忙推開窗,呼啦啦一股小北風灌進脖領。
申優鉉穿了一件藏藍色的抓絨衣,跨坐在單車上,左腳點地:“下來。”
她做了個手勢讓他噤聲。
秦怡君已經聽見了申優鉉的喊聲,敲敲門,瑟菲急忙關上窗。
“李瑟菲,吃飯、溫書,不許出去玩!”
“媽,我只出去一小會兒,申優鉉說幫我選幾本參考書。”欲蓋彌彰似的,急忙補充,“真的,就在對面那間書店。”
“讓她去吧,好不容易放月假,出去透透氣。”
李驍承說着擺擺手,瑟菲眉開眼笑,推開門就跑了出去。
申優鉉還止不住抱怨:“已經是大姑娘了,不能總和男生們一起玩了。安智慧也不管管他家兒子,沒事就來找我們瑟菲,會影響我們瑟菲功課的。”
“人家兒子是第一名。”
“嘁!”拿着切菜刀的女人很不服氣地從鼻子裡哼了一聲。
天色已經暗了,北方有星閃爍。
申優鉉安靜地等在路燈底下,剪影的輪廓被燈光投影在地上。
她躲在電子門內,靜靜地看了幾秒鐘。嘴角有溢不住的笑容。從前並未留意,他竟真的那樣好看。以至於她總能輕易地就在人羣裡找到他,即使是百千人云集的操場,她只需匆匆地看一眼,就能一下子看見他清癯的背影,挺拔、修長,與衆不同。
“出來。”他命令,聲音已經過了變聲期,有醇厚乾燥的聲線。
“這也能被你發現。”跳出來,夜色蓋住了耳根的緋紅。
“呵呵,帶你去夜市玩吧。”
“真的?”
“廢話真多。”
她跳上他的車,右手擡起來,慎重地抓住了他的衣角,輕輕地捏着。
“我猜某人剛剛正挨老媽的訓,所以就來救駕。”他嘿嘿笑。
猜的倒沒錯。
其實已經好多年沒有到夜市來了,大約是從小學五年級之後。晚飯之後的時光全都用來做功課。很悶。
偶爾跟着李曉磊他們出來玩,也只限於在小區裡晃。李曉磊他媽比瑟菲他媽還潔癖,她們說夜市的東西太髒,不能吃。
可是很想念烤串和麻辣燙的味道。
漸漸聽見市井的喧鬧聲,成串的橘色燈泡發散出溫暖的光,電線在風裡搖曳。因爲已經入冬,擺地攤的小販少了許多。倒是多了幾家燒烤攤子。風一過,炭火爐裡就揚起漫天花火。
算不上璀璨但卻溫暖人心的花火,這是瑟菲最喜歡的。
“想什麼呢?快下車吧,大小姐。”
“羊肉串、豆腐卷、孜然脆骨、炭燒生蠔……”她一股腦地念着,越說肚子越餓。
那個人已經很沒形象地笑歪了:“李瑟菲,瞧你這點兒出息。”
其實想的並不是那些,一擡頭看見天上那彎弦月,滿腦子都是一句詩而已: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她握着一根新出爐的烤玉米,咬一口,燙得尖叫出聲,也就這麼一丁點兒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