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媧山中也有片花海,開花的時候能同沉焰的曼珠沙華相媲美,那便是拂華的優曇婆羅花海,佛家中的祥瑞之花。
優曇婆羅花隱於壺狀凹陷之花托中,而同沉焰的曼珠沙華不同的是,優曇婆羅三千年一開,並且開後隨即凋謝。曇花一現,花萼大如拳,或如拇指,十餘聚生,多少人想一睹優曇婆羅的風采,卻奈何拂華從不將花園對外開放,所以能有幸一見曇花一現的,從來只有玄鏡。
佛前有花,名優曇華,一千年出芽,一千年生苞,一千年開花,彈指即謝,剎那芳華。
縱然玄鏡覺得白色的優曇婆羅齊齊開放的時候當真壯觀,可彈指間凋謝,她只覺得惋惜,三千年,不過等一次盛放。
每次看優曇婆羅開花,玄鏡都會有意無意看看拂華的神情,從來都是神色不變的拂華,三千年就會有一次的落寞之色。
或者她也在想,又是一個三千年,她同玄羲的這段情,是不是也會這樣曇花一現?
玄鏡卻不知道,今日就算沒有開花,拂華依舊眼神裡有幾絲如有若無的落寞。
玄鏡發酒瘋期間,拂華同她道:“玄鏡,還有個人願意整你,你該開心啊,要是沉焰理都不理你,你才哭都來不及。”
玄鏡覺得今天的拂華說話忒溫柔,簡直都不像她了。
“玄鏡,你自己玩吧。”拂華優雅的起身,收了書和扇子往玄鏡身邊走了走。
玄鏡就自己玩了。
玄鏡一邊喝着小酒,一邊哼着小曲,難得有機會沒人打擾,自己就默默地喝個痛快也不錯,喝痛快了跳個舞也不錯。
微醉時候的玄鏡最放得開,因爲醉着,腳步都有些虛浮,卻將幾個舞步舞出了美人醉酒的嫵媚之感,長袖曲裾,白綾飛裾,恰似一朵開盛的優曇婆羅花,卻又轉瞬即逝,玄鏡凌空一躍,頭竟在那時暈了暈,身子一歪,從半空中慢慢地落下來。
她本想落在花叢裡好好地睡一覺,就紅着臉閉上眼等着落地,卻在等了很久之後,都沒有身體重重地摔在地上的疼痛感,她以爲自己還在半空中騰着,可總又覺得不像,總覺得有人似乎抱着自己,於是玄鏡就想試着換個好看點的姿勢再摔在地上,手一甩,正中一個軟物。
這個軟物……特別像人臉……
玄鏡閉着眼,跟瞎子摸象似得伸手往那裡摸過去。
嗯,真的是人臉的形狀,她便又大着膽子捏了捏,嗯,手感還不錯,看來保養的很好。
可是,這是誰的臉?
玄鏡不僅瞎子摸象,還想試圖用嗅覺去辨別身前的人,她已經醉到完全忘了可以直接睜開眼去看眼前的人。
她湊過去聞了聞,很清楚地問到了一股酒味,可酒味裡面透着的一股莫名熟悉的淡香,但是恕她喝醉了,完全忘了這香在哪裡聞過,也忘了現在聞到的酒味其實是她自己身上的。
玄鏡臉頰泛着紅,聞到了酒味,就開始發酒瘋:“切,誰啊,喝酒了,這麼濃的酒味,難聞死了。”還怪不要臉的捂上了鼻子。
她聽見身前人問她:“看清楚了,到底是誰喝醉了?”
玄鏡癡癡地笑了笑:“當然是你,我在你身上聞到酒味了都……”
身前人又問她:“哪裡聞到了?”
玄鏡又笑了笑,手亂摸亂戳,邊戳邊摸邊笑:“這裡,這裡,還有這裡……”
睜開眼的玄鏡……驚呆了……
她正一手扯下了身前人的衣襟,露出了他好看的鎖骨,那人正難得的變了個神情看着她,似笑非笑。
玄鏡腦子裡一根弦突然緊繃起來,酒也醒了,完全不醉了,她恨不能現在就找塊豆腐撞死得了,爲什麼出醜的時候總能讓人看到,爲什麼出醜的時候總能讓同一個人看到?
哦,身前的人是沉焰……
沉焰橫抱着玄鏡,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在無言的接受玄鏡的調戲,她要摸就摸,要戳就戳,要扯就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就這麼願意讓她調戲,或許是因爲只有她在這種情況下是膽子最大的,最無所顧忌的。
其實她這個樣子也挺可愛的嘛。
玄鏡努力地讓自己不要緊張,她告訴自己不能緊張,有什麼好緊張的,又不是第一次被他抱了,一回生二回熟,第一次驚訝過矯情過就行了,次數多了就要學會淡定了。
於是淡定的玄鏡淡定地說道:“沉焰君,你好,你抱着我是在調戲我麼?可以鬆手了麼?”
沉焰就鬆手了。
玄鏡低呼一聲,重重地摔在地上,卻咬着牙沒喊出疼來,在心裡咒罵了沉焰千遍萬遍,歪着身子坐在地上。
沉焰的聲音冰冰涼涼響在頭頂:“你剛剛說我調戲你?”停了停,皺眉道:“可剛剛又摸又拉的人是你。”
玄鏡簡直想捶地千千萬萬回,求你能不能別自問自答了!
玄鏡正準備咬着牙爬起來和沉焰對罵,奈何她酒量真的是淺,不一般的淺,猛地一站起來,頭就暈暈乎乎了,腳下一個踉蹌就往後倒過去,直接睡地不省人事。
只不過在她落地之前,沉焰眼明手快,手託在她腰間穩穩一攔,再下一刻就又將她打橫抱起。
沉焰背對着月光站,月光就照不到玄鏡的臉上,可他還是看清了她的睡顏,比平日的她不知道要乖巧多少,就這麼安安靜靜地伏在他的胸前睡着了。
其實她真的還是個孩子,就是個小姑娘,可總是一副經歷了滄海桑田的樣子,有時候還有點苦大仇深,可她不滄桑不悲情的時候都有點好笑,就算不幼稚,也夠呆都蠢。
沉焰沒覺得他說的呆和蠢屬於貶義詞。
從前他認識玄羲,就一直在想伏羲氏的後人是不是就是玄羲那個樣子,不冷不熱,說話毒舌,他甚至覺得正常人就該和他以及玄羲那樣,因爲只有跟玄羲在一起的時候是最輕鬆的,因爲他們幾乎不說話,或者自言自語自問自答,所以有時候他就覺得連沉奕都不正常,因爲他不面癱還話多。
玄鏡是在第二日日上三竿的時候醒來的。
醒來的時候頭還有點暈,陌陌就貼心的送來了毛巾和醒酒湯。
“殿下先擦擦臉,喝個醒酒湯。”
玄鏡暈着腦袋道:“陌陌,我怎麼在這裡?”
陌陌道:“殿下昨天喝多了酒,就在拂華上神這裡歇下了。”
玄鏡喝着醒酒湯接着問:“我知道啊,但是我記得我沒那個本事醉着酒還能自己走回房間的。”
陌陌笑道:“陌陌當然知道殿下您沒有那個本事自己回來啦,當然是沉焰君將你抱回來的。”
玄鏡一口醒酒湯噴在地上。
趕巧拂華擡步進來,不動聲色的讓了讓,對玄鏡道:“回頭你替我打掃屋子。”
玄鏡委屈着:“拂華姐,你怎麼能讓沉焰進來呢?”
拂華回答她:“我爲什麼不能讓他進來?”
玄鏡繼續委屈:“這是你的地盤啊,你有權利不讓他進來的。”
拂華又道:“就因爲是我的地盤,所以我才讓他進來啊。”
玄鏡扶着額頭頭痛:“拂華姐,連你都不能好好的跟我玩耍了……”
那一日迴天的沉焰心情好像大好,但又好像不好,就處於聽一句話能心情好,但是聽另一句話又能心情不好的處境。
有眼力見的沉老二就往沉焰那裡走了走,順帶着想去澄清一下自己和玄鏡的事情。
他進沉焰書房的時候,沉焰正在發呆,也就盯着桌上的書冊看着,愣是沒翻頁。
“大哥……”沉奕喊了喊。
沉焰沒回答,目光就落在身前桌上的書冊上。
“大哥……”沉奕又喊了喊。
沉焰還是沒回答,目光依舊落在身前桌上的書冊上。
“大哥,我來跟你說我和玄鏡的事兒。”沉奕覺得該出殺手鐗的時候了……
終於,發呆的沉焰有反應了,他略茫然的擡頭,眯着眼看沉奕。
“你要說什麼?”
對於他大哥這樣一句略冷漠的話,沉奕噎了一口,剛到嘴邊的話突然就說不出口了,尷尬萬分,和自己大哥大眼瞪小眼。
“你要說什麼?”
又一遍……沉奕知道不能讓沉焰問第三遍,他會倒血黴……
沉奕深吸一口氣道:“大哥,你是不是以爲我喜歡玄鏡啊?”
沉焰眉頭皺的更深了,道:“你真喜歡她?”
沉奕當即道:“當然不喜歡啊,我不會喜歡玄鏡的。”
其實沉焰剛剛想說的後面一句話是,你敢喜歡麼?
不過現在是沒必要說出來了。
沉焰突然覺得莫名的一陣歡心,安心了好多,卻也不知道到底在安心些什麼,直到久楠匆匆進來,說了一句話。
久楠急急忙忙道:“兩位殿下,剛剛天帝請了太昊宮的玄羲帝君去一聚,說是要談談和伏羲氏的聯姻計劃。”
沉奕驚訝的都笑了出來,道:“唉?父君是真的太閒了?”
久楠擦着汗道:“二殿下,你就別笑了,聽說是你和玄鏡殿下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