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習習,一大家子就是過年也沒有像現在這一刻齊全。
飯桌上的笑語不斷,推杯換盞的,這頓飯吃了快一個時辰了竟然還沒有收場。翠枝早已熬不住說要回去睡覺,白氏倒由着她去了。
明霞和豆豆帶着小靜婷坐在門檻上嘰嘰喳喳的說着話。
青竹則在自己房裡坐着,堂屋裡那三個男人還在喝酒,還能聽見他們的高談闊論。
白氏則和明春在幫着收拾給少南留的屋子,以前沒有放牀,此刻只得找出來重新拼出來,放上一塊寬大的竹蓆,鋪上幾層稻草,再鋪上毛氈子,墊的棉絮,鋪好牀單,搬來的被褥枕頭。母女倆倒忙碌了好一陣子。
明春可有怨言:“幹嘛不叫青竹來弄,我看很該她來做這些。”
白氏道:“她也累了,晚飯是她做的,讓她休息一下吧。”
明春撇了撇嘴,心想如今在家青竹比她還受用。
這裡已經喝完了一罈酒,都有了七八分的酒意。永柱起身對兩個兒子說:“今晚先這樣吧。明天還得繼續去割草。少東也回去睡吧,只怕晚了媳婦要說。”
“是呢。那我就告辭了。”少東趔趄的走了幾步,三人中就他酒喝得最多,現在連走路也走不穩。永柱便讓少南將他扶過去。
這裡白氏和明春出來了,白氏見一桌子的杯盤狼藉,忍不住說道:“今天看來你是真高興。”
“兩年多不見的兒子回來了,哪裡有不高興的道理。”
白氏心想因爲糟蹋了些鴨、鵝,永柱鬱悶了好些日子,見他現在這個情況倒是真的放下心來。
青竹聽見這邊散了,便來幫着收拾碗筷。白氏讓明霞去燒水洗臉洗腳。
明春也弄得一身的痠痛,張口說道:“娘,明天我就不去了吧。寧肯在家做飯。”
“你又偷懶,少一個人又得多幹一天,趕着收拾了,也好請人來幫着起魚塘。”
明春信口道:“我倒黴事來了。”
白氏立馬揭穿了她的謊言:“又哄我,你不是初三乾淨的麼,這裡才十七,如何又來了,別偷懶。洗了臉好好的去睡一覺吧。明天還得繼續。”
明春心想母親倒越來越精明,輕易是唬弄不過去。
這裡收拾完準備睡覺,青竹也忙碌完了。準備回屋去睡。少南卻突然走到她門口,探出腦袋和青竹說:“我能進來和你說說話嗎?”
青竹略一想,連忙推辭說:“不了。太晚了,有什麼話明兒再說吧。”
“哦,那好,你休息吧。”少南有些失望。
青竹這裡掩好了房門,幹了一天的活身子骨有些痠疼。自從少南迴來以後她都有意無意的在躲着他。實在不知該以何種心情和態度來面對。
青竹脫了外面的衣裳躺在牀上自思:現在的心思和當初還一樣嗎?打定了主意要從這裡離開,然後去尋找自由,過想過的生活。會遇見什麼樣的人作爲今後的伴侶,要和一個完全陌生的人走過一生嗎?倘或順利的回去了,蔡氏會是怎樣的態度,大姐那裡又會怎樣。在夏家還有沒有她的容身之所?
她不免又想起賀鈞臨走前和她說的那一篇話,青竹當時就拒絕了,她不是看不上他。只是覺得兩人相處更像是朋友而言,自己分明感受不到他的心情和情思,兩人之間是不帶電的。
是走還是留?青竹很是困惑,這也直接成爲了她躲避少南的原因。心想或許等不了過年,只要忙完眼前的事。家裡人就一定會提起她和少南的事來,她到底該如何面對?
想了好一陣子。青竹也沒個頭緒,這是困擾她的頭等大事,後來經不住睏意襲來迷迷糊糊地睡沉了。
藕塘裡的草整整的割了四天半才收拾完,割下來的青草也有上千斤,找人來買了,給了五斤一文錢的價格,倒也換了五百來的錢。
這裡青草算是處理乾淨了,永柱說要起魚塘家裡這幾個人不夠用,得去請人來幫忙。心想少南迴來幾天也該和青竹一道回夏家一趟看看,順便去請下謝通過來幫忙。
說起回夏家,青竹想想是有兩三個月沒回去了,也不知他們過得怎樣。永柱讓白氏給了少南一筆錢,讓買些禮物去探訪。
這裡又找了一架牛車,青竹便和少南登車而去。
雖然青竹就坐在身旁,不過少南卻覺得這個女人和他的距離無形中又拉大了一般。或許是都長大了的緣故吧,不能像小時候那般玩鬧嬉笑。青竹又始終將頭探出車窗外,看着外面路過的風景。
一路上兩人沒怎麼說話,直到了夏家。青竹見家的四周的空地裡如今都覆蓋上了一層玉米杆,下面養的是蚯蚓。謝通正在挖溝,擡頭見青竹他們來了,倒有些意外,連忙丟了鋤頭請他們進屋坐。
又高聲嚷道:“媳婦兒,你二妹、二妹夫來了!”
小吉祥聽見了連忙跑了出來,口裡喊着“二姨!”
青竹見他倒長高了不少,彎着身子笑着摸了摸他的頭。小吉祥不認識少南,因此顯得有些怕生,躲在青竹身旁,卻又忍不住去偷瞄少南。
這裡青梅才抱着幾個月大的小兒子出來了:“呀,真是二妹回來了,南哥兒也好久不見。”
少南溫和的稱呼“大姐!”
青梅讓他們進堂屋裡坐,青竹彷彿沒看見蔡氏便問:“娘和三妹呢?”
青梅笑道:“她們娘倆去姑姑家了,這裡姑父不是上壽麼,二妹來得還真不巧,也不知她們今天回不回來。”
青竹將帶來的一包東西給了青梅,青梅笑着接過又道:“又買這些東西。”趕着給兩人添了茶。又問少南:“南哥兒什麼時候回來的?”
少南道:“十七回來的。”
“喲,倒也有四五天了。你們坐着,我去弄飯菜。”回頭見謝通又趕着去挖溝,心想他這個人怎麼不來事,也不來陪少南說會兒話。懷裡的孩子正醒着,青梅說要找了揹帶將他背在身上。
青竹忙道:“我來抱他吧。”
青梅笑笑:“他還不大認生,倒還好。”
青梅的第二個兒子不過四個來月大,乳名叫平安。青竹抱在懷裡,小平安就睜着雙黑眼珠不住的瞧青竹,已經會笑了,小手也跟着舞動,似乎很開心。青竹捱了挨他柔嫩的小臉,滿心的喜歡。
少南在一旁安靜的喝着茶,見這副光景,不免遐想,要是此刻青竹懷裡抱着的是他們的孩子該多好。
青梅到菜地裡去摘菜,見謝通還在揮着鋤頭,青梅抱怨道:“來了客人你去陪陪吧,這個溝什麼時候挖都一樣。”
謝通卻也實誠:“他一個讀了那麼多書的斯文人,我又和他不熟,說什麼好呢。還不如安靜的坐一會兒。”
“我說你呀,有時候還真的是不通世故。”青梅懶得說他,心想這個丈夫什麼都好,就是有時候有些呆板,可能是不大識字的關係,和成哥兒也沒什麼話,不過幹起活來卻極爲的認真賣力,是個老實巴交可靠的人。這些年也多虧了他,家裡也漸漸的有了起色。一家子不至於再捱餓了。
這個季節也沒什麼好菜了,青梅拔了幾根萵筍,心想家裡又沒肉,怎麼招待妹妹他們,正愁着呢,要不殺只雞吧,只要動作快些或許還來得及。
青竹見青梅開了雞籠要捉雞出來殺,忙阻止道:“大姐快別弄,我們買了些菜來,將就一下就行。”
青梅道:“我說你呀也真是的,你是這個家裡走出去的,還總把自己當成外人一般。越發的客氣起來,以後再這樣我可不依了。”
青竹忙笑說:“好,我錯了,大姐!”
青竹抱着小平安,又幫忙燒火。青梅拾掇菜。姐妹倆在竈房裡倒有說有笑。
青梅忙問青竹:“南哥兒他還走嗎?”
青竹道:“不走了。”
“阿彌陀佛,那是真好。這明年又鄉試吧?”
“是呀,是大比之年。”
“那麼他肯定會去應舉,要是考中就好了。”
“誰知道呢,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青梅削好了萵筍皮,將青竹買來的肉取了出來,仔細細了,又在亮處拔了一會兒毛。便開始準備切肉。
一面切菜,一面和青竹道:“你在他們家也七八年了,說來過得真快。我看也差不多該圓房,將沒補的儀式都補一遍。”
青竹卻說:“大姐倒說得輕巧。”她自己都還沒個主意呢,不過要是這樣簡簡單單的,像韓露那樣簡單的擺兩桌酒,請一下孃家人什麼的,就成了事的話,她可不答應,這樣也太憋屈了。憑什麼呀!
青梅笑道:“本來就這麼一回事,你還想有什麼呢?”
“只是不甘願罷了,我纔不想這麼簡簡單單的就將自己給打發了。該有的都要有。”
青梅笑了笑,心想這個二妹妹小小的就到了他們項家,給他們家做童養媳,着實也受了不少的委屈。如今日子好過一些了,不過青竹卻付出了太多。要是當初的家境有現在這樣,也不會讓青竹走上這條路。希望青竹以後能苦盡甘來,後面都是幸福美滿的好日子。更希望項少南能好好的待她這個苦命的妹妹!
PS:
謝謝如月似夢的粉紅,八月第一張,很珍貴,再次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