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便是中秋佳節。
早朝下來了,汪侍郎一直再和項少南談事。晚上還要入宮去賀天子佳節。
祝夫人不管事,可姜氏早就忙碌起來,準備晚上賞月之事。又來請示過祝夫人:“請示太太今晚宴席設在哪一處?”
祝夫人道:“我這個院子就很好,老爺今晚又不和我們團聚。就家裡這麼幾口人。一概戲文也免了。”
姜氏笑道:“那也太冷清了。再說項奶奶也在,大家熱鬧熱鬧纔好。我看不如問問家裡有沒有會絲竹的女人,請她們來彈兩支曲。”
祝夫人點頭道:“你倒乖巧,隨着你安排吧。”
姜氏又去看佩文,笑道:“頭一個我就請小姑。不知小姑肯不肯賞臉。”
佩文倒爽快的答應了下來:“我也不是賣唱的伶人,不過只要太太高興的話,倒願意獻醜。”
青竹坐在一旁雖然沒顧上插話,不過此情此景到底讓她想起青梅、青蘭她們了。時值佳節,也不知她們過得如何。
姜氏得了旨意便忙着去張羅。
這邊祝夫人和青竹閒聊了起來:“我說多留你們住兩日。你們卻急着要走。等空閒讓大媳婦帶你們四處逛逛。”
青竹笑道:“以後有機會上京再逛吧。畢竟還要忙着回去上任,不好耽擱得太久了。”
祝夫人點頭道:“這也是身不由己的事,以後調到京裡來就好了。”
青竹也想有那麼一天,只是不知還要等多久。
祝夫人也給青竹備了不少的禮,當然也少不了給肖氏帶的東西。
“今年年底也不知還有沒有機會去束水。替我問候肖姐姐。”
青竹道:“夫人放心,我一定會替您轉達。”
這裡佩文告辭了,回去琢磨晚上的曲子。青竹坐了一會兒也回了小院,張羅寶珠收拾東西。打算明日一早便回束水去。
在汪家雖然沒住幾天,但祝夫人照料得細緻入微給了青竹很大的感慨。不免想以後真能在京中長住的話,兩家來往也更親近些。
等到少南迴屋時,便問收拾得如何。
青竹道:“東西也不多,也沒什麼好收拾的。對了,夫人請我們一道賞月。”
少南道:“我一個外面的男子,坐在女眷中怕不大合適吧。”
青竹點頭笑道:“我也這麼和夫人說來着。夫人卻笑着和我道‘成了家的,也沒什麼。’再說夫人一直照顧我們,不出面的話也不大好。難道晚上你還有其他安排。”
少南故作神秘道:“你不妨猜猜看。”
“還真有別的安排呀,你讓我猜我也猜不着。莫非你也要入宮慶賀不成?”
少南拍手笑道:“我哪裡夠資格呢。快別擡舉了。不過你可以小小的期待一下。”
青竹倒越發的覺得少南故弄玄虛,很明顯的被他吊起了胃口,不過卻表現出無關緊要的樣子。
還不到酉時,汪侍郎換了官服便入宮去。寧萱堂也早就收拾出來。設了几席,幾房親眷們也都過來了,向祝夫人行了禮。
祝夫人滿面春風顯得很是高興。
青竹和少南也一道向祝夫人磕了頭,感謝她這幾日來無微不至的照顧。
祝夫人忙道:“不怕你們嫌棄,拿你們也當自己的兒女一樣。”又對少南道:“老爺很是看重你,你也要好好努力呀。”
少南道:“小的明白,一定會奮發圖強來報答大人的恩情。”
祝夫人鼓勵道:“下次春闈也一定要成功。”
少南鄭重的答應着。
青竹見他的眸子裡露出堅毅的神情來,心想少南在下定決心時就會露出這樣認真又嚴肅的表情來。她始終相信着他,只是一時的不順而已,將來一定會取得成功。
及至夜幕降臨,曉月東昇之時,祝夫人沐浴更衣,拈香祭拜過。這才入了席。少南正和汪家長子說着話。
不多時,姜氏領了來彈曲的婦人們進來。
女人們先向祝夫人行了禮。
柳琴、長笛,兩重樂器合奏。首先奉上了一支《梧桐秋》。
席上的人立馬就安靜起來,青竹抱着冬郎也靜靜的聆聽着這支悠揚又綿軟的曲子。清風徐來,月色如水。閤家團聚,也能過得如此有情調。這就是富裕人家的生活方式。和農家大不相同。
身邊的丫鬟拾了個紅彤彤的林檎給了冬郎。冬郎便緊緊的將它抱住,或許是也能聽懂曲子,倒顯得比往常都安靜許多。
一曲而終,祝夫人便命先住了彈奏。又差人去瞧汪侍郎回來沒有,這邊與衆人先吃了會兒東西。
少南也隨衆敬了一回祝夫人的酒。祝夫人倒爽快,來者不拒,一一都喝了。
又有惠王府那邊送月餅過來,姜氏出去迎接着,又打賞了送東西的跑路人。這邊祝夫人和晚輩們聊着天。青竹很好奇少南下午時和她說的安排,好像並沒什麼動靜嘛,莫非真是忽悠自己的不成?
便悄悄的問着他:“你的安排在哪裡呢,又唬弄我,是不是?害我白期待一場。”
少南輕笑道:“你還真的期待了,我以爲你並沒放在心上。不過你再等等吧,天色也還早。”
青竹依舊弄不懂他。
這邊的人都伸長了脖子,盼了又盼,汪大海才從宮裡回來了。自然也帶回來了些賞賜。換了官服便來了寧萱堂這邊。坐着的人也都起了身。
祝夫人道:“家裡人都等着你呢。”
汪侍郎道:“哪年不是如此,好了,該怎樣還是怎樣吧。”
姜氏又命人接着吹奏。第二支笛樂爲《梅花三弄》。
青竹也是現在才知道原來這是支很久以前就有的古曲。曲子低沉,不細細聽的話,根本就不大能聽見。
汪侍郎與長子聊了幾句,接着又和祝夫人道:“我聽人說佩文今天也準備要露一手。到好久沒聽見她彈琴了。”
祝夫人看了一眼,席上並不見佩文,又問姜氏。姜氏笑道:“她早準備去了。老爺和太太就等着吧。”
汪侍郎捻鬚道:“琴是高雅之物,當初讓她學也是希望她能修身養性,從沒想過要讓她在人前賣弄,也不是拿來獻技的,到底怕侮辱了琴。”
祝夫人聽着不喜歡,便說:“今天難得大家都高興,這些話你還是別說了。”
汪侍郎笑道:“是,擾了你們的興致。”說着也不讓人勸,自己又斟了一杯,大大的喝了一杯酒。
過了半晌,才見佩文出現了,倒也細細的妝扮過。身着秋香色的褙子,盈盈的施了一禮。那邊也早就備好了琴。當下立即安靜了。
只見佩文坐回了繡墩上,手按琴絃,一臉凝思沉着。低低的彈了支《碧天秋思》。剛纔還喧鬧的場面,此刻卻顯得出奇的寧靜。
悠揚的琴聲,偶爾那草叢裡還會傳來幾聲蟲鳴聲跟着伴奏。
琴聲悠揚,擡頭時,只見正好一輪白玉盤端端正正的掛在幽藍的夜空。此情此景,難免讓人覺得有些心馳神往。
聽着琴曲,青竹暗自感嘆道:名媛閨秀,也不過如此。不免又想,以後要是有了女兒,也讓她學成個端莊嫺靜的才女。
曲終。佩文又施了一禮。
汪侍郎早就備下了賞賜,才從宮裡帶回來的御製香囊一對,沉香腕珠一串。祝夫人也有賞,嶄新的錦帕兩張。
佩文笑問着:“爹爹,女兒的琴技可有長進?”
汪侍郎笑道:“馬馬虎虎,不過還有很長的距離要學。”
佩文笑道:“女兒回更加努力練習。”
汪侍郎又道:“此物雖好,但不能玩物喪志。女孩家的本分不能忘。”
佩文應了句是。
少南起身向汪侍郎敬了三杯酒。汪侍郎語重心長道:“白天我說給你的都記下了吧?”
少南道:“大人教誨,晚輩不敢忘。”
“甚好。明兒我不能相送。提前道句珍重吧。”
少南又向汪家長子、三子敬酒道了謝。青竹在一旁看着,心想他這是要離席的節奏麼?直到少南和幾位都回敬過了。這才低聲和青竹道:“跟我來。”
“去哪?”
“隨我來就行。”少南將冬郎抱着,一家三口告了席。
就是此刻,青竹也不明白少南到底想做什麼。
回到小院裡,少南將冬郎交給了寶珠。又將沾有酒氣的衣裳換了下來,讓丫鬟幫忙拿去晾着。
青竹道:“還沒席散呢,哪裡有先睡的道理。難道你還怕明天不能早起嗎?”
少南挽着她的手道:“誰說要先睡了。好好的跟着我罷。”
青竹疑惑不解的跟着少南一道,兩人出了小院,也不去寧萱堂,竟然出了後門。那裡早就車子在等候着。
青竹這才明白原來項少南想帶着她夜遊。
青竹道:“還沒和夫人打招呼呢。”便打算要去寧萱堂和祝夫人說明。
少南卻已經先上了車,接着又伸手去拉青竹:“放心,我都說好了。”
青竹這才明白,原來少南一直按兵未動就是等汪侍郎回來,等汪佩文獻過曲,敬了大家的酒,纔將她從席上帶了出來。原來這些都是他提前預謀好的。瞞得可真深,竟然自己一點消息也沒聽見。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