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勾魂色陣

山谷稱爲九華谷,決不許外人進人,守谷的人奉有嚴令,不聽警告的人格殺勿論,列爲禁地。

山外的人,皆知山區內住了一羣神秘的可怕男女,相戒不敢接近。

金梅一羣男女,五更方到達九華谷,被安頓在客廂內。一早,主人方出廳接見。

人妖郭智是男裝打扮,已經是年屆花甲的人,但竟未留須,相貌也像個老女人。

人妖的門人九尾狐沈麗姑,也是四十出頭的中年女人了,但打扮得花枝招展,一身紅裳,大眼水汪汪,瓜子臉蛋水蛇腰,隆胸豐臀十分誘人,薄施脂粉掩住眼角的笑紋,因此表面上看,卻像一位二十七八的成熟少婦,看不出她已是個四十徐娘。

之外是三位門徒,全是千嬌百媚的絕色少女。

客人金梅帶了三名待女,客套一番,言歸正傳。

人妖郭智含着淺笑問:“梅姑娘老遠地光臨寒舍,不知有何貴於?怪的是怎知道我住在此地?”

金梅微笑道:“這次晚輩離開四川時,家叔曾經說及老前輩在此納福,要晚輩途經貴地時,別忘了前來向老前輩請安。晚輩找到三漢灣的魚鷹子水前輩,是他帶晚輩前來的。”

“哦!水老兒怎不見來!”

“他老人家到西樓房前輩處投宿……”

“哦!他與山精交情不薄,難怪不來。”

門外一聲哈哈,踱入兩個老人。

領先那人豹頭環眼,高顴骨鮎魚嘴,滿臉橫肉,身材高大,大笑道:“智老,是罵老夫不識相麼?”

“豈敢豈敢?你……”

另一名乾瘦的老人抱拳笑道:“智老,你這兒全是花不留丟的漂亮姬兒,可說是女兒國,我魚鷹子一個老朽,怎敢半夜三更打擾你們?假使有所誤會,東樓鶯飛燕舞,那才討厭呢。”

“油嘴。坐下啦!怎麼,打魚生涯仍是留戀?”人妖肅客人座笑問。

魚鷹子嘆口氣,苦笑道:“天生命苦,奈何?不留戀就得餓死哪!”

“上月聽說你撈了一批大魚,油水足麼?”

“見鬼。大魚還輪得到我魚鷹子?上游是浪裡鑽老柴的地盤,下游是七星魚老馮的窩子,你認爲我能網得上大魚?算了吧。”

金梅離座向鮎魚嘴老人行禮,笑道:“房老前輩萬安,家父囑咐晚輩向你老人家問好。”

山精房虎笑道:“不敢當,梅姑娘,令尊一向可好?”

“託老前輩的福,家父朗健如昔。”

“哦!姑娘來此有何貴幹?”

“家兄留下話,說要到九華谷來拜望兩位前輩盤桓一段時日,要苦練劍術對付一個仇家,晚輩便趕來了。”

人妖接口道:“令兄並未前來,你就在舍下等他好了。”

“謝謝老前輩。”

“有麗姑負責招待你,你可以安心等候。””

九尾狐笑道:“師父,碧雲小妹恐怕有困難。”

人妖呵呵笑,說:“到了九華谷,任何困難皆不成爲困難。怎麼啦?”

金梅欠身道:“晚輩帶來的那個姓印的年輕漢子,是大下第一堡雷少堡主所要的人,只怕雷少堡主……”

“放心啦!諒他雷家的人,也不敢追求此地撒野,他會打聽打聽的。”人妖泰然地說。

九尾狐也說:“碧雲小妹,你安心等候好了,家師會替你作主的。”

“謝謝你,沈姨。”金梅含笑稱謝。

山精傲然一笑,也說:“雷振聲親自來,也不敢公然撒野,他的兒子吃了豹子心,也不敢擅自踏入九華谷。”

九尾狐離座,笑道:“碧雲,這些事暫且丟開,走,讓我去看看那位能擊敗令兄的年輕人,到底有何出色的能耐。”

金梅立即告辭,欣然隨九尾狐入室而去。

囚房在樓後的一座房內,可憐的印佩被鐐扣在一根千斤石柱上,雙手也被手拷反扣,臉色蒼白,肋骨的創傷仍然威脅着他,氣門穴未解,氣機受制無法運功,他目下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囚室門打開了,進來了九尾狐和金梅。

“咦!不錯嘛!”九尾狐欣然地叫。

他冷然地注視着兩個女人,哼了一聲緩緩站起。

金梅頗爲得意地說:“‘論人才武藝,他確是上乘之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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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擊敗了令兄?”

“是的。”

“你把他活擒……”

“不,他是鐵腕銀刀的俘虜,我從樊老兒手中搶來的。”金梅將搶人的經過說了。

九尾狐走近,用喜悅的目光不住打量着他,並不時伸手捏捏他的膀子,摸摸他的胸背,滿意地說:“不錯,他不像令兄那麼白嫩,令兄有點娘腔,他極富男子漢氣概。碧雲,你打算把他……”

“我打算和他分個高下。”

九尾狐噗嗤一笑道:“你真傻,一個女人,笨得要用刀劍降伏男人,真是下乘得可憐。”

金梅粉臉一紅,羞笑道:“沈姨,你想到何處去了?我不是要降伏他,而是要……”

“殺他?那更笨。”

“沈姨……”

“你該收羅他爲你所用,做你裙下不二之臣……”

金梅急道:“沈姨,我不要聽,我……”

‘嘻嘻!抱歉,我忘了你還是個黃花閨女,胡說八道該打。不過,我告訴你,人生在世,男男女女形形色色衆生相,活着艱難所爲何來?說穿了卻簡單得很,男爲女女爲男,這就是人生。有些人貪財,其實也爲的是女人,財可以令他獲得想要的女人,女人可供他快樂,可替他傳宗接代。不然,即使他得到全天下的財寶,讓他成爲一個不能人道的廢物天閹,又有何用?”

“沈姨你……”

“嘻嘻!沈姨是過來人,說的是至理名言。走,我要好好說番大道理給你聽,免得你糊塗一世。”

九尾狐一面說,一面連拖帶拉,將金梅領走了。

印佩不知九尾狐是何來路,心說:“這鬼女人一身媚骨,不知她打的是什麼鬼主意?說話的口氣大膽已極,決不是什麼好路數。”

僅半盞茶工夫,一名美麗的俏佳人悄然人室,熟練地點了他的昏穴,他便人事不省。

醒來時,身在一處燈光耀目的香閨中,異香撲鼻,渾身舒暢。

他挺身而起,發覺自己躺在繡榻上,身上換了一襲月白色長袍,穴道已解,肋骨的隱痛似已不再痛楚。

這是一座華麗的香閨,繡榻上沒有羅帳,但錦衾繡褥無不精美,妝臺錦墩明亮耀目,異香撲鼻,幾疑身在幻境,令他膛目結舌。

怪的是沒有窗戶,委實美中不足。

他暗叫一聲糟!火速下牀。果然糟了,他的半統快靴已經失了蹤,牀下空蕩蕩,所有的衣物皆不在房內。

他打開牀櫃的每一格,搜遍衣櫃與妝臺,仍然一無所見。

門是鐵葉門,不知如何開啓,可能是在外門加鎖的,推撼絲紋不動。

頂上,有天窗,黑黝黝地,原來是通風孔。

他找到了另一個氣窗,涼風習習,但也是黑黝黝地,並安了粗大的鐵柵。

敲敲牆壁,外表一層是木板。小心撬開一角,他失望了,內部全是巨石所壘成。看格局,原來是地底秘室,難怪沒有窗戶。

身入牢籠插翅難飛,他想:“難怪穴道已解,她們並不怕我破壁脫逃。”

正心中叫苦,到處尋覓,鐵葉門突然自啓,九尾狐站在門外,纖掌中託着一把八寸長青芒耀目的匕首,笑盈盈媚態橫生地問:“哥兒,要找這把青鋒綠麼?你們靴統中藏此神物,大概捨不得使用。”

他飛撲而上,奪門欲遁。

九尾狐火紅色的大袖一揮,一股陰柔暗勁,以無可抗拒的詭異力道涌到,令他氣血翻騰,異勁直迫心脈。

他心中一動,飛退丈外,“砰”一聲摔倒在牀腳下,似乎吃足了苦頭。

九尾狐媚笑道:“幸而你不曾運功抗拒,不然跌得更重。安靜些,不然保證你吃不消得兜着走。”

他狼狽地站起,訝然問:“你……你這是什麼奇功?”

“九陰真氣,練至爐火純青境界,便可發於體外傷人,反抗力愈大,威力愈大。”

“你……”

“你不是本姑娘的敵手,快死了反抗的念頭。”

“你想怎麼樣?”

“別急,順從對你有好處,我不希望傷害你,這世間像你這種有根基的男子漢可人兒,畢竟不多見。”

“金梅呢?”

“她?她正要到谷口,與雷少堡主打交道。”

“這裡是……”

“這裡是地底香閨,你可以安心靜養。我也要走了,回頭見。”

谷中,人妖與山精並肩而立,左右分列着六名男女弟子。金梅帶了三名侍女,站在人妖身後。十一個人將谷口堵住,氣氛緊張。

前面,雷少堡主、金杖客、金波、與及千手猿等十餘名手下,氣勢洶洶列陣。

雷少堡主冷冷一笑,厲聲道:“在下只有一件要求,那就是把金梅和姓印的交出來,其他一概免談,你們放是不放?”

人妖臉色冷肅,陰森森地說:“即使今尊親來,也不敢對本谷主說這種話。年輕人狂不是壞事,但狂得不像話……”

“廢話少說,你放是不放?”雷少堡主怪叫。

金杖客苦笑道:“雷賢侄,你不是說和他們講理麼?光別激動,把經過說給他們……”

“沒有什麼可說的,要說的在下已經說了。”雷少堡主厲聲說,冷笑一聲,長劍出鞘。

他一亮劍,人妖怎受得了?叫道:“取我的劍來!”

一名女郎趨前獻劍,人妖的眼中殺機怒涌,怒火在眼中燃燒。

雷少堡主大踏步逼進,冷笑道:“聽說你人妖的九陰真氣已修至化境,可傷人於丈外,在下今天有幸,你可以儘量施展了。”

他豪氣飛揚地舉劍.吸口氣立門戶,劍上突發龍吟,似乎劍芒在向外張;他用上了雷家堡不傳之秘元陽大真力。這是極端剛猛的神奇氣功,當年雷老堡主行道江湖,綽號稱霹靂,起源於劍上所發的元陽大真力,進擊時其聲如雷震,聲之下石破天驚,威鎮江湖劍下無敵。

陽極則柔,這種元陽大真力如練至化境,外表看威力似乎反而轉弱,馭劍反而震鳴聲減低。最後練至化境,則威猛之勢完全消失,但一擊之下,卻無堅不摧,任何火候不足的奇學氣功,亦禁不起一擊,與玄門弟子的罡氣有同等的威力。

人妖一驚,臉色一變。

雷少堡主劍上所發的振嗚,並不是震耳的殷雷,這表示他的元陽大真力,已逐漸接近化境了,比當年雷老堡主行道江湖時的火候精純得多,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難怪他號稱毒劍,敢傲視江湖目無尊長,沒將任何人放在眼下了。

鐵腕銀刀心中叫苦,看來今天不能善了,少堡主已不顧一切任性而爲,善後難以處理。

上次在谷隱莊,少堡主惡鬥白衣喪門,並未用上元陽大真力,手下留情,反而被白衣喪門擊中一劍,一次上當一次乖,這次一開始就用絕學行雷霆一擊了。假使勝不了人妖,那豈不糟了?

一旁的山精看得直冒火,突然衝出叫:“老夫要試試他的斤兩,打!”

說打便打,欺上相距八尺,一掌吐出,用上了劈空掌力,如山暗勁呼嘯而出。

雷少堡主冷哼一聲,一劍震出叫:“取兵刃來,少倚老賣老。”

掌風暗勁應劍逸散,在劍尖前消散得無影無蹤。

山精一驚,不敢再進。

劍虹如電,龍吟震耳,雷少堡主已乘勢反擊,吐出一朵劍花,連人帶劍向前撞,喝道:

“來而不往非禮也。”

山精見來勢太猛,不敢硬接,向側一閃,一聲怒叱,連攻九掌。

雷少堡主的劍如影附形進迫,攻勢如潮,掌風全被劍氣震散,排空直入無法阻遏。

山精連換五次方位,攻出第十二掌,方脫出劍影的籠罩,遠出兩丈外,出了一身冷汗。

雷少堡主止勢不追,冷笑道:“去取兵刃來,有兵刃你就不會遊鬥,在下必定殺你,你信是不是信?”

山精老臉一陣青,怒叫道:“取我的兵刃來。”

人妖心中有數,叫道:“房老,請退,我領教這狂小子到底有多少斤兩。”

九尾狐飛掠而至,嬌笑道:“有事弟子服其勞,師父請讓徒兒和他玩玩。”

聲落,人已搶越而出。

她並未帶劍,一身紅笑靨如花,哪像是要動手拼命?衝雷少堡主媚笑道:“雷少堡主,殺氣騰騰,你這是幹什麼?”

雷少堡主劍尖斜指,冷笑道:“少廢話,快取劍來。”

“我用不着取劍……”

“在下並不因爲你不用劍而不殺你。”

“咦!幹嗎那麼兇?除了打打殺殺,你就怕我不成?你……”

劍已迫近,叱聲震耳:“住口!準備接劍。”

她笑得更甜,笑得更媚,指指酥胸,風情萬鍾地說:“你英雄,英雄殺一個手無寸鐵的女人?你刺吧,殺了我你將名揚四海,威播九洲,刺呀!別刺偏了,刺偏了一定好痛啊!”

他心中一亂,迴避着她的目光,注視着她那巍顫顫高聳挺秀的酥胸,再移下她那微隆的腹部,只覺呼吸一陣緊,這鬼女人的胴體,確是太迷人,令他怦然心動,深深吸入一口氣,悻悻地說:“我不殺你,你走開。”

她不走開,暱聲說:“你不殺我,何不平心靜氣聽我幾句……”

“我不聽!”

“唷,少堡主,你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大丈夫,就不願聽一個少女的話?”

“哼!你……你要說什麼!”

“我這人很識相,決不說逆耳忠言。”

“那……你說吧。”雷少堡主口氣軟了。

“你不是要索取金梅和姓印的麼?”

“不錯。”

“你是不是索錯了人?”

“廢話!金梅就站在你師父後面。”

“我問你,擒辱彭姑娘的人是誰?”

“這……追魂浪子令狐楚。”

“好,令狐楚。金梅小妹奪了姓印的。”

“不錯。”

“姓印的不是令狐楚。”

“這……”

“他只是在白河月兒灣,因怕你而騙你……”

“他愚弄了在下。”

“就算他斗膽愚弄了你,但他怕你,如不愚弄你,他豈不死無葬身之地?人誰不惜命?

他……”

“廢話!”

“好,不廢話。你捉到令狐楚了麼?”

“不曾。”

她一陣輕笑,笑得花枝亂抖。

“你笑什麼?”雷少堡主不悅地問。

她輕搖螓首,柔聲說:“少堡主,你想想看,金梅年紀輕,不懂事。同時,你雷、梅二家總算小有交情,她該稱你一聲大哥哥,小妹妹與大哥哥撒嬌鬧事,居然也要打要殺,你忍心?她要捉印佩替兄出氣,印佩因怕你而愚弄你,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你這位大哥哥就捨不得將人送給她處治?你不去追殺令狐楚,而追金梅小妹妹,你存的什麼壞心眼?你倒得好好給我解釋解釋。”

雷少堡主被她說糊塗了,膛目說:“你……你簡直……”

她撥開劍尖,媚笑道:“少堡主,你呀,你簡直沒安好心。我明白了,你大概認爲彭姑娘已是敗柳殘花,而金梅小妹妹卻又比花花解語,比玉玉生香,動了移情別戀的念頭,想追求金梅小妹妹,對不對?”

“你……少胡說八道。”

“彆嘴硬,你就認了吧。放心啦!包在我身上,我替你們牽線,惡冤家變成好姻緣,你該如何謝我?”

雷少堡主居然臉上一陣紅,罵道:“你這婆娘少給我滿口柴胡,彭姑娘並未落在令狐楚手中……”

“但你並不能證實。”

“這……”

“嘻嘻!是不是嫌金梅小妹妹不夠馴順?這樣吧,我有三位美如天仙,溫柔可人的小師妹,任你挑一個,怎樣?保證比那位玉芙蓉……”

“鬼話!你……”

“不要害羞,男人嘛,見一個愛一個並不足怪,怪的是天下間美女太多……”

雷少堡主扭頭就走,說:“我服了你這張嘴,罷了。打擾打擾,我要去追令狐楚那畜生。”

他收劍舉手一揮,昂然率衆離去。

九尾狐嬌叫道:“少堡主,別忘了,哪一天你要是回心轉意,要我替你做月下老人,請光臨九華谷,無任歡迎,保證讓你稱心如意,但別忘了請我多喝兩杯謝媒酒。”

“這鬼女人好利的嘴。”雷少堡主喃喃地說,出谷走了。

人妖心頭一塊大石落地,笑道:“麗姑,真也虧了你。”

九尾狐笑道:“師父,對付這種目空一切的男人,用強是不行的。他盛氣而來,青年人心比天高,順着他一點,保證可化精鋼爲繞指柔。”

金梅也笑道:“要不是沈姨應付得宜,這莽漢不知是兇橫到何種地步呢。沈姨,謝謝你。”

“不必謝我。小妹妹,要應付男人,你應該向我執弟子禮呢。”九尾狐笑答。

人妖慨然地說:“這小畜生的功力,似乎比他那老子強些,真要發起狠來,今天還不知鹿死誰手。自古英雄出少年,確是不假,後生可畏,後生可畏。”

山精也感慨萬端地說:“老夫一甲子的劈空掌修爲,竟然阻不住他的元陽大真力馭劍所發的劍氣,老了,不中用了。”

魚鷹子山黯然地說:“所以說老不以筋骨爲能,這就是兄弟安於現狀,網不到大魚的原因所在,我確是沒有足夠的精力,與那些年輕人去爭丁。”

人妖亮聲道:“不要再說泄氣話了,回去吧。”

魚鷹子苦笑道:“我也該走了,諸位,再見。”

“不多盤桓兒天再走?”山精誠意留客。

“不了,家中還有俗務待理呢。告辭。”

“好吧,好在相距不遠,請不時前來相聚。我送你出谷。”

“不勞遠送,請留步。”

在返回東樓途中,金梅走在九尾狐身側,猶有餘悸地說:“沈姨!雷少堡主果然名不虛傳,可怕極了,日後江湖將是他的天下,天下第一堡的聲威更壯,看他這種狂傲的神情,今後不知將有多少人斷送在他的毒劍下,咱們這些藝業差的人,根本不用混了。”

九尾狐笑道:“你放心,強中自有強中手,他這種人,氣數不會太長的。”

“爲什麼?”

“剛則易折,驕者必敗;氣盛則易竭,有霸王之勇,就有垓下之圍。總有一天,他會碰上一個穩得住忍得下,堅韌沉着機警絕倫的人,只要能撐過他氣盛之期,他便會一蹶不振了。我看過不少比他更傲更高明的人,他們像是天上的掃帚星,光芒雖盛,但不持久,終將會幻滅消失。我敢斷言,他決不可能霸天下,曇花一現,如此而已,恐怕等不到我和師妹出山闖道,毒劍雷奇峰的名號便將被人所淡忘。”

“但願如此……”

“必定如此,不信且試目以待。咱們不談他,談談姓印的小夥子,你打算把他怎樣?”

“等他養好傷,我要與他較量較量。”

“嘻嘻!你真傻。你打敗了他,又能怎樣?他與你哥哥的小小意氣衝突,與你何干?他的藝業有限,你擊敗他。傷了他的自尊,日後你便難以和他相處了。”

“沈姨,我爲何要與他相處?”

“真的?你對他毫無情意?”

“沈姨說笑了。”

九尾狐心中大喜,說:“這樣吧,把他送給我,如何?”

“沈姨如果對他有意……”

“謝謝你,小妹妹。”九尾狐欣然地說。

金梅也是個自視甚高的人,對男女間的情愛,有她自己的看法。

雖則九尾狐用荒謬的男女情慾打動她,但相處爲期甚暫,不可能立即將她的看法改變過來。

她對印佩起初並無多少好感,印佩受刑所表現的男子漢氣概,也不曾博得她的愛惜感情。

她自己美豔如花,乃兄梅中玉綽號稱玉郎君,可知必定英俊絕倫。

因此,她心目中的愛侶,該是令她一見傾心的美男子俊丈夫,潛意識中,總將對方與乃兄相比較,高不成低不就,乃是意料中事。

論才貌,印佩確是比玉郎君梅中玉差上一兩分,玉郎君多了一兩分英氣,也顯得秀逸瀟灑些。而且也多了幾分公子哥兒的氣派,極易獲得女孩子的芳心。

印佩的氣質不同,有一張平和易於親近的臉孔,沒有傲舉不羣的英氣流露,更沒有鮮衣怒馬的公子哥兒氣派,因此並不顯得突出,不像玉郎君那麼光芒四射,未能獲得金梅的芳心,乃是情理中事。

但九尾狐不等她完全表示意見,便硬行接收了印佩,這一來,反而激起了金梅好勝之心,對於不是出於己意的東西,好勝的人是不易輕言放棄的。

她心中油然興起反抗的念頭,可是,卻又不好反悔拒絕,心中不願,印佩的形影,反而進人她的心扉。

心在客中,她想拒絕也力不從心了。

九尾狐並不知她的內心變化,欣然地說:“小妹妹,你知道,自從拙夫過世之後,浪跡江湖十餘年。不瞞你說,就從來沒遇上一個值得我鍾情的人,更談不上有根基氣質佳的子弟……”

“沈姨,你不是有許多拜倒在石榴裙下的不貳之臣麼?”金梅接口問。

九尾狐一陣浪笑,說:“那算不了什麼,彼此膩一陣求取歡樂而已,合則和不合則散,那是不同的,要找一個情投意合令我傾心的人,真是不易啊。”

“可是,他比你小得多……”

“小不是更好麼?男人嘛,需要關懷愛惜與照顧,你付出真愛,他會更依戀你的,他……”

“好了好了,你大概想做他的母親,而不是做他的愛侶。”

“嘻嘻!或者兩者都有,你放心,我會令他死心塌地愛我的,不信且試目以待。哦!你打算在此地耽多久?有事麼?”

九尾狐的口氣,分明有逐客的意思。

非女人不足以瞭解女人,這騷狐狸已聽出金梅的口氣帶有悔意了,顯然想要金梅離開,愈早愈好。

金梅也聽出話中含義,淺笑道:“我想在尊府等候家兄三兩日,他再不來,我只好返回四川了。”

“哦!不在江湖行道了。”

“不一定,等到了武昌府再定行止。”

印佩被囚在地底秘室,插翅難飛,既然找不到出路,他不再浪費精力敲牆挖壁,定下心細想脫身良策。

想出一百種脫困的妙計,但卻又被他一加以推翻,沒有一種切合實際,不得不放棄重新再想。

不知過了多久,秘室內不知時刻,正胡思亂想中,鐵葉門再次開啓。

九尾狐含笑人室,手中捧了一隻銀盤,裡面盛着四小碟精美的菜餚,一碗湯,一隻飯盒,笑盈盈地說:“小兄弟,已是近午時分,該餓了吧?我替你親手下廚,看合不合你的胃口?”

他搖頭拒絕,說:“我不吃你們的東西。”

九尾狐不以爲忤,將食物放在几上,笑道:“小兄弟,別傻,你認爲飯菜中弄了手腳麼?你錯了,你是個受傷的人,是本宅的俘虜,我們要對付你,用得着在飯菜中動手腳?”

“哼!”

九尾狐一面盛飯,一面正色說:“小兄弟,你該知道我對你毫無惡意,相反地,我在盡力替你化解你與梅姑娘的過節。目下她在本宅作客,可能逗留三五天,這期間,我將全力保護你,小小的過節,憑我三寸不爛之舌,我相信終有說服梅姑娘的一天。小兄弟,人是鐵,飯是鋼,何況你又受了傷,正需調養哪!可惜我不能作主放你走,但我定然替你盡力。”

“你怎麼態度變了?”他問。

‘你真傻,先前我並不知你與梅姑娘的過節,還以爲你定是個登徒子調戲了她,被她擒來處治呢。”

“你與金梅……”

“她是家師的晚輩。”

“姑娘你是……”

“不要多問好不好?我們之間並無仇恨,對不對?”

“這……”

“來,你被鐵腕銀刀那老匹夫折磨得夠慘的,肋骨受傷,手一動便痛得受不了,我來餵你。”

“我自己來。”

“也好。”九尾狐說,將飯送至他手中,溫柔地將放置萊餚的小几端至他面前,舉動輕柔溫婉,像個好主婦。

侍候他食畢,她一面收拾餐具,一面柔聲說:“半個時辰之後,我替你配些藥來,三五天之後,你的傷定可復原。小兄弟,別耽心,一切有我,好好安心養神,知道麼?”

半個時辰之後,她帶了一隻藥囊人室,溫婉地取出兩顆褐色丹丸,捏破臘衣遞給他說:

“這是功效如神的救傷丹,每天服兩次。你體格健壯,每次兩顆儘夠了。”

遞來一杯水,含笑促他服藥。

他不再抗拒,居然道謝說:“謝謝你,其實這點傷算不了什麼。”

九尾狐一指頭點在他的額角上,嬌嗔道:“瞧你?又在逞強了。如果是平常人,三五十天也休想痊癒,你又不是鐵打的。怎說算不了什麼?”

他臉上一紅,吞下丹丸說:“練武人受傷是家常便飯,我撐得住。”

九尾狐撇撇嘴,說:“撐得住就不想治了?哼!早一天好不好麼?你給我躺下啦!”

“躺下?”他驚問。

“內用藥治本,還得治標,我要用藥酒替你推血過宮,早些把淤血散發。”九尾狐柔聲說。

“不,我……”

“你又不聽話了。真的,我的推血過宮手法不敢自詡高明,但足以派上用場。”

“這……姑娘恐怕不便……”

九尾狐噗嗤一笑,說:“不要叫我姑娘,你可以叫我一聲大姐,大姐替小弟療傷,有何不便?好了,我的小爺,你就躺下吧,怎麼扭扭捏捏像個大閨女?”

不由分說,輕輕地溫柔地扶他躺下,替他解衣,肋下一片青,腫起老高。

九尾狐搖頭恨恨地說:“這老賊好狠,把你折磨得好慘,真該死,他會受到報應的。”

一連三天,印佩在九尾狐的溫柔照料下,肋傷逐漸復原,淤血逐漸散去。

這三天中,九尾狐表現得真像一個溫柔的大姐姐,舉止溫婉。毫無蕩態流露,神情真摯可感,沒事就陪着他聊天,避免談及他的身份與師承,說些笑話與江湖可笑軼事替他解悶,一顰一笑皆恰如其份,有時也向他撒撒嬌,她像是年輕了十餘年,不再是四十出頭的中年女人。

當然,她撒嬌極有分寸,決不令對方生疑。

印佩心存感激,但卻暗中戒備。他忘不了那天九尾狐與金梅同來時,所說的那些大膽的話。

他深感奇怪,怎麼這女人完全變了?從一個一身媚骨的蕩婦,變成一個溫柔文靜的女人,令他大感迷惑,難怪他存有戒心。

九尾狐也爲了那天的舉止煞費心機,加以巧妙的掩飾,說她只爲了支走金梅,所以表現得那麼**大膽。

因爲她知道金梅不是好相與的人,只有當着男人的面,說出那種令少女害羞走避的話,方能將金梅的恨意引開。

他雖有點相信,但仍然存有戒心。

總之,九尾狐的心血沒有白費,收穫頗大,印佩對她已完全消失了敵意,這是可喜的現象。

她在下工夫,儘量隱藏起狐狸尾巴。

她卻不知,印佩心中的戒念並未完全消除。

終於,她的狐狸尾巴,在第五天現出來了。

印佩的肋傷已無大礙,運氣已不再感到痛楚。

九尾狐一早,送走了金梅主僕,心中大樂,印佩總算屬於她的了。

從谷口折回,有一位少女隨在她身後,向她說:“師姐,我似乎看到右面山林間有個人影晃動,要不要去搜一搜?”

九尾狐向右面的濃林瞥了一眼,笑道:“師妹,你眼花了吧,谷中野獸甚多,把獐鹿看成人,平常得很呢。”

“真的,師姐,小妹沒眼花,好像是個青衣人。”

“真的?不是花衣。”

“是青衣,可惜看不到全身。”

九尾狐腳下遲疑,說:“你往左,我往右,去看看。”

兩人花了半個時辰,一無所見。

小妹受一頓埋怨,不敢再肯定地說看到有人,意興珊闌地返回東樓,不再向乃師人妖提起。

近午時分,一名侍女在室外叩門,說是師父在練功房召喚大師姐前往有事相示。

練功房位於內院,九尾狐到達,三位師妹已經先在,請安畢落坐,人妖將手中的一封書信遞過說:“麗姑,你先看看這封信。”

她一看具名,笑道:“咦!是火眼狻猊伯手書,這次他有何要求?”

“你看了便知。”

看畢,她柳眉深鎖地說:“師父,火眼狻猊是不是鬧得太大了些?再說,要咱們立即動身前往籌商大計,也嫌倉卒了,三位師妹尚未完成五年功課,出去也難以獨當一面哪!”

人妖點頭同意,但欣然地說:“其實也算不了什麼,火眼狻猊決定籌組九陰教,由天風谷全真三子統籌大局,與天下各大幫派爭雄長,人往高走,水往低流,誰不想出人頭地?”

“可是,稱幫稱派並無不可,稱教稱會便犯了官府的大忌。何況由全真三子統籌大局,官府豈不疑心是白蓮會或焚香教死灰復燃?如果引起官府的注意,豈不是弄巧成拙自掘墳墓麼?”

“依你之見……”

“依徒兒之見,寧可取幫,不可取教。”

“他等咱們去商量,這件事可向全真三子說明利害,諒他們不敢不尊重咱們師徒意見。

至於你三位師妹的功課,問題倒易解決,你師妹的藝業,雖則尚欠火候,不能獨當一面,但以她們的造詣來說,天下大可去得,在一年半載之內,不令她們單獨辦事便了,有你攜帶她們,諒也無妨。”

“可是……”

“人家可是一番誠意,委任爲師做三大副教主之一,請你任九大壇主的領壇,地位已是夠高了。”

“師父如果有意出山,徒兒聽候吩咐。”九屬狐恭敬地說。

“那就好,咱們準備十天半月之內啓程,也好在外面召請友好協助,也可物色一些有根基的男女加以培植作爲心腹。”

“是的徒兒當即準備。”.

“爲師去找山精商量商量,看他們師徒是否有意出山相助,有他在,咱們也可多一條臂膀。”

九尾狐笑道:“師父叫他走,他能不走?再說,他那幾個門人,皆是師妹們裙下之臣,叫他們往東,他們決不敢往西。”

“哦!我問你,那姓印的小夥子怎樣?”

九尾狐面有得色,欣然地說:“確是好人才,雖則他的藝業尚欠火候……”

“不見得吧?梅家少爺不是曾被他擊敗麼?”

“這件事恐怕不可靠,擊敗梅家少爺的事定是謠傳,連金梅也說不出所以然來。印小哥自己並不承認其事,徒兒認爲金梅是有意找岔,作爲折辱印小哥的藉口而已。”

“怎見得?”

“按常情論,梅家兄妹的藝業與練氣修爲,比徒兒相差有限。而那天徒兒輕輕一袖,便把印小哥震跌丈外,禁不起兩成功力一擊,他憑什麼勝得了梅少爺?他乖乖地被金梅撼動,便是明證,梅少爺的藝業比乃妹略勝一籌,勝不了妹何能勝兄?除非在背地裡偷襲,不然決不可能。”

“就算是吧,你打算把他……”

“徒兒要帶他在身邊。說真的,徒兒從來沒遇上這麼一個令徒兒傾心喜愛的人。”

“好吧,你可以帶他在身邊,如果不遂心,切記殺了永除後患。”

“徒兒理會得。”

“你們可以去準備了,爲師至西樓走一趟。”

九尾狐喜孜孜回到秘室,印佩正在伸展手腳,舉手投足之間虎虎生風,生氣勃勃元氣已復。

“怎麼,能活動了?”她笑問。

印佩收了勢,笑道:“還好,傷處僅有些微隱痛,這得好好謝你這位妙手傷科郎中。”

他的笑明朗親切,臉色已恢復紅潤,一雙大眼睛清澈有神,健壯的身材活力澎湃,額間微現汗形,男性的氣息在房中流動。

九尾狐只覺心中一蕩,五天來壓抑的情慾堤防終於崩潰了,紅潮上頹,媚目中異彩涌現,微笑着走近,親呢地挽着他的粗壯臂膀,假近他笑問:“小兄弟,如何好好謝我?”

她那香噴噴的胴體偎近,令印佩大感窘迫,有點感到意外,迴避着她的目光說:“可惜目下我是囚犯,無法表示謝意。”

九尾狐的火熱粉頰,直迫至他的胸膛上,閉上水汪汪的媚目,動情地說:“親親我,可好?”

她露出了狐狸尾巴,立即勾起印佩潛藏已久的戒心,急道:“這……姑娘,你是在下的恩人,這……”

“老天!你這人怎麼這般死心眼?你是男,我是女,男女之間不談道義,只有情意。小兄弟,你……”

“那……那不行的……”

九尾狐操之過急,動了情慾,幾天僞裝來親善的心血白費了,偎人他懷中,用令人心蕩的聲音說:“小兄弟,你知道我喜歡你,你……你卻假正經,親親我都不肯,難道你就不瞭解我對你的情意?”

“姑娘!”他手足無措地叫。

“過幾天,我將重出江湖,你我並肩行道,互相照應,我不在乎名份,只要有你在身邊,我……”

他被迫在牀角,暖玉溫香在懷,他看到了九尾狐臉上涌現的情慾之火,嗅到她體內散發的芳香,與呼吸到那令本能賁張的喘息,但也看到她那以脂粉巧施的面龐,與那脂粉仍難掩住的眼角魚尾紋……

他是個正屆氣血方剛的正常青年人,美人投懷送抱,何況又是個他甚有好感的美麗女人,怎能不動情?

可是,看到了這一切,他的慾火無法升起,突然冷靜地說:“我年方二十,你今年芳齡幾何?”

“親親,你……”

“你比我年長多少?一倍有奇了吧?”

這一問,觸及九尾狐心中的隱痛,猛地將他推倒在牀上,兇狠地說:“好啊!你這沒良心的,原來嫌我老了,你……”

他挺身坐起,冷靜地說:“姑娘,冷靜些,人,早晚會老的……”

“啪啪!”九尾狐抽了他兩耳光,尖叫道:“你這不識好歹的小畜生,你嫌我老醜?你說,你的命是誰救的?你這不知感恩的小畜生……”

“你打吧,我仍要說。不錯,我欠你一分恩情,但恩情與愛情是兩回事,不能混爲一談。印某男子漢大丈夫,我不能用這種男女苟且的事,作爲酬思的手段。印某仍得在江湖闖蕩,這件事日後如果傳出江湖,何以爲人?”他毫不動情地說。

“我不管你是如何想法。我問你,你知道你的處境麼?”九尾狐怒聲問。

“當然知道,印某的命捏在你手中,但並不能威脅印某做不願做的事。”

“哼!我給你一些時辰思索權衡利害。”

“不用思索權衡,印某決不在脅迫下做出違背良心的事。”他頑強地說。

“咱們走着瞧。”九尾狐恨恨地說,扭着水蛇腰開啓室門,出室而去。

室門外站着一位女郎,訝然問:“師姐,怎麼啦?”

九尾狐兇狠地說:“今晚你三人都來,擺下勾魂陣。我非叫小佩兒上鉤不可。”說完,氣沖沖地走了。

師妹跟上,笑道:“師姐,何必生那麼大的氣?給他一顆動情丹,一切不是迎刃而解麼?”

九尾狐悻悻地說:“我不要用藥物,我要他死心塌地跟着我,我不信他是個木石人。”

“師姐,要我們以色相擺出迷魂陣,豈不令他的心轉向我們麼?”

“只要你們能勾起他的情慾,不怕他不向我屈服。”

夜來了,山谷中黑沉沉,獸吼四起。

東西兩樓燈火全無,一片死寂。

秘室中,又是一番光景。

平時,室中不見天日,不分晝夜,皆點了兩盞銀燈。

但今天只亮了一盞,外面且加上了一層粉紅色薄綢罩,光線幽暗,室內顯得神秘誘人,異香滿室。

珠羅繡幃已經拉開,將室一分爲二,內間是繡榻,外間近門處排列着一排坐墊,一張雕花檀木案。

印佩端坐在几旁的錦墩上,寶相莊嚴,默默運氣行功,準備應付突變。

另一側,坐着披了一襲緋色蟬紗,可看到緊裹着酥胸的繡鴛鴦胸圍子,與及也是半透明的月白長褲。

酥胸怒突水蛇腰,豐臀與纖纖細緻繡花鞋相互映輝。頭上巧梳妝,雲鬢堆綠,耳墜兒光閃閃。

豐腴的肌膚,成熟的胴體,任何坐懷不亂的鐵錚錚漢子,看了也會拴不住意馬,鎖不住心猿。

尤其是在這種迷人的黯談灰光下,襯以錦裳繡褥鴛鴦枕異香飄渺羅帷映掩,魯男子也將受不了心動神搖。

几上,有美酒、佳餚。白玉杯內,盛了芬芳的琥珀色佳釀,美人當前,這情調美極了,豔極了。

珠羅幃外,半坐半躺着九尾狐的三位師妹。

她們今晚的打扮,比起九尾狐更大膽,更惹火,更動人。穿的蟬紗是玉色,與肌膚的色澤相差無幾,裡面的胸圍子更短、更薄,隔着珠簾往外瞧,隱隱約約像霧像煙,所看到的是雲鬢散亂,五體橫陳,粉彎雪股依稀可辨,比當面看**更富神秘感,更具誘惑力,更有刺激性。

九尾狐嫣然一笑,鼓掌三下。

一位師妹取出案旁放置着的琵琶,指撥一揮,八音齊鳴,接着瀉出一串珠走玉盤似的美妙音符。

第二位師妹一聲輕笑,柔美的歌聲人耳。是玉樹**,不折不扣的靡靡之音,在歡樂中,泛起一絲淡淡幽怨,幾許哀愁。

第三位師妹掀動珠幃,曼舞而出,隨着琶音與歌聲,起、落、徐、疾、旋、揚……優美動人的舞技,粉彎雪股隨暗紗的飄舞起落而展露在燈光下,令人神魂飄蕩,情不自禁。

九尾狐一聲輕笑,暱聲問:“小兄弟,你不敢看?”

他淡淡一笑,泰然自若地反間:“我爲何不敢看?”

“我這位師妹舞姿如何?”

“很好,很美。”

“你喜歡她麼?”

“我喜歡她的舞技。”

“二師妹擅長天魔之舞,等會兒請她獻醜,請你這位名家鑑賞。小兄弟,你聽說過天魔之舞麼?”

“聽說過。天魔之舞,無遮之會,歡喜之彈,在下皆無動於衷。

“好,且試圖以待。小兄弟,敬你一杯。”

她要用酒來亂印佩之性,纖纖玉手舉起了玉杯。

印佩盯着那隻小玉壺。那裡面的酒最多隻有半斤,不夠他潤喉。

九尾狐會錯了意,笑道:“放心啦!酒內保證沒有藥物。”

他呵呵笑,說:“取大觥來,在下相信你的保證,以一個囚徒來說,受此優遇,理該信任主人。”

九尾狐大喜,心說:“只要你肯喝,不怕你不爲酒色所迷。”

她鼓掌一下,鐵葉門應聲而開,一名侍女站在門外,欠身問:“大師姐有何吩咐?”

“取酒來,別忘了帶兩隻爵。”

“是,遵命。”

片刻間,兩名侍女擡來一隻酒罈,攜來兩具玉雕的酒爵奉上。爵該是銅製的,用玉爵委實夠排場。

這兩具玉爵僅可盛酒一升,形式與傳統的爵相同,有舌,有把手,有三腳,五色晶瑩,出自名匠之手。

印佩不再客氣,拍開酒罈泥封,抱起酒罈斟酒,注滿兩爵,放下雙手舉爵,笑道:“敬主人一爵,在下先乾爲敬。”

咕嚕嚕一陣響,一爵酒涓滴不剩。

他若無其事地再次倒酒,說:“今晚在下眼福不淺,也可說是豔福齊天,如果酒後疏狂,有失禮之處,姑娘請多包涵。”

九尾狐心中暗喜,笑說:“只怕你藉酒裝瘋,我只希望你盡歡。”

他又幹了一爵酒,笑道:“姑娘,滿盈則溢,盡歡則無回味。姑娘,你放心,酒徒永不會裝瘋,裝瘋的不是酒徒。你請隨意,留不盡之歡,在下幹三爵酒,此後即天各一方,江湖上見。”

他連幹三爵,挺身而起。

“你要走?”九尾狐媚笑着問。

他泰然一笑,說:“酒已闌,歌將歇,舞將終,不走何待?”

“天魔之舞即將呈現君前,何不盡興再走?”

“在下已說過,留不盡之歡。”

九尾狐反而怔住了,笑問:“你是不是說酒話,不知身在何處?”

他呵呵笑,說:“區區五爵酒,不敷在下潤喉,在下清醒得很。”

“但你說走,你以爲這裡是王侯府第,看歌妓爲樂,酒足飯飽來去自如?”

“這裡是姑娘的地底秘室,姑娘擺下了勾魂陣,在下沒記錯吧?”

“你……”

“在下不是好色之徒,告訴你,姑娘,如果在下所料不差,姑娘定是江湖上名氣不小的蕩婦,在風月場中炙手可熱的花中魁首,你這種勾魂陣手段,太過下乘,迷不了真正的男子漢大丈夫。大丈夫重情義,重感情,也有理智。大丈夫所追求的是溫柔、賢淑、懂得愛的女人,必要時願以生命來爭取,決不是你這種女人所能打動得了的。今日之前,你在我心目中,是個值得尊敬的大姐姐,一個溫柔體貼值得信賴的姑娘,可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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