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曉藝倚在門前的立柱上,看着天空中亮晶晶的繁星,心中一片清明。不知是因爲這是高原地區還是因爲空氣沒有受到污染,這裡的星空很明,很亮,看起來似乎唾手可取。星星鋪天蓋地而來,就像是散落在黑色蒼穹裡的鑽石,發出燦燦的光芒,熠熠生輝。
林曉藝看得正專心,肩上突然多了一件外套。略一瞥,看見是徐文風,剛纔那點突然涌現的防備心也收了起來。她發現自己似乎已經很相信徐文風了,不知道是從他明明胃疼還逞強說沒關係的時候起,還是從他輕柔地對她說“休息一會兒”的時候起。徐文風也不說話,只是靜靜地陪在林曉藝身邊,時而看看星空,時而看看身邊的人。
“你知道嗎?我們家那裡也能看到很多星星。小時候,爸爸會陪着我在院子裡看星星。我十二歲的時候,家裡添了一對雙胞胎妹妹。等妹妹長大了一些,爸爸有時晚上會開車帶我們到不遠的草坪上去乘涼,看星星。那時候的星星,好多好美。我們就像是住在星星王國一樣。”似乎是想到了無比幸福的事情,林曉藝的眼裡閃現出了比星芒更亮的光輝。“可是,我好多年都沒有再看過那麼美麗的星空了,差不多十年了。”
“爲什麼後來不去看星星了呢?”徐文風好奇地問。
“因爲後來發生了一些不開心的事,我和爸爸的關係突然僵化,就沒有再去看過星星。後來,我就到G市唸書,很少回去了。再後來,就是現在咯。”林曉藝還是沒辦法把隱藏了很多年的秘密告訴這個讓自己信任,卻還不能完全卸下防備的人。
儘管林曉藝儘量讓語氣變得活潑俏皮,徐文風卻還是感到了她的傷感。她眼中那幾乎可以灼傷人的璀璨光芒也暗淡下來。究竟是怎樣的心事,讓她這樣傷悲?徐文風不忍心再追問她的傷疤,只是輕輕攏了攏她肩上的衣服,把她的頭摟到了自己的懷裡。
又是這樣溫情的懷抱,就像是10年前爸爸的懷抱。林曉藝抑制不住滿心的酸楚哭倒在他的懷裡。她斷斷續續的說:“你知道嗎?15歲那年,我在爸爸工作室裡聽到了爸爸在講電話……我當時,很好奇,就拿起了手邊的分機……我聽到了電話裡有一個女人的聲音,在跟爸爸說寶寶今天很乖,還有小孩對着電話喊爸爸的聲音。爸爸居然答應了,他就在工作室外間的電話裡答應了……可是……可是……那個女人不是我的媽媽,那個孩子也不是我的妹妹……”她吸了吸鼻子,又接着說:“我回到家以後,不知道要不要告訴媽媽。有一天晚上,我聽到了爸爸媽媽的爭執聲,媽媽似乎知道了些什麼,一直在說着孩子的事情。爸爸只淡淡說了一句無理取鬧就離開了。那一個星期都沒有再回來過。媽媽很難過,我就坐在她身邊陪着她難過,什麼也沒說。我說不出來,說不出來那麼殘忍的現實,我一直一個人,一個人把那件事情記到現在……好痛……好痛,被最親的人背叛,真的好痛……”
徐文風從來都不知道,看似堅強勇敢的林曉藝竟然有這樣心酸的故事。看到她哭得彷彿快要崩潰的模樣,徐文風的心被狠狠揪住了,他只能用自己的指腹擦着源源不斷流出的淚水,輕拍她的背脊,直到她慢慢平靜。
等到林曉藝從回憶裡緩過神來,卻又問起了徐文風:“你呢?好像沒有聽你講起過你的家人。”
“我家麼?我家很平常啊,我有一個妹妹,叫徐文靜。因爲家裡條件比較好,我高中畢業就出國留學去了。也是因爲這樣,我對吃的很挑剔,所以那天才會在火車上出那樣的糗事。”說着,徐文風有些汗顏,似乎比起這個瘦弱的女子,自己太過於幸運了,不用禁受那麼殘忍的背叛,不用承擔那麼厚重的壓力。
“其實不會啊,你借衣服給我擦眼淚那麼多次,我照顧你一次也很正常啊。不然我肯定覺得自己很沒用。”林曉藝說完,還調皮地吐吐舌頭。如若不是她淚痕未乾的眼睛,徐文風都要懷疑那個剛纔那個傷心欲絕的女子是不是她了。
看到林曉藝戲劇般變化的小臉,徐文風開深深地爲她委屈心疼:那麼多日子,她都是這樣強作堅強的嗎?明明心裡哭得像吞了黃連,卻還要擺出明朗的笑意。心裡的保護欲就這樣飛快地戰勝了其他一切的思考。一句醞釀已久的話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