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矇矇亮，陽臺窗簾緊閉，客廳一片昏暗。
嗡嗡嗡，手機振動鬧鐘響起，屏幕亮起刺目光。
沙發上，許青焰一隻手摸到了手機，熟練關了鬧鐘卻沒起。半眯着眼睛緩了好一會這才完全清醒，慢悠悠坐了起來。
一看時間，早上六點半。
走到陽臺拉開窗簾一角，外面還在淅淅瀝瀝下着雨。昨晚電閃雷鳴一直到後半夜，他都不知道自己怎麼睡着的。
惦記着早上要開車，忍着沒敢喝酒。
這一趟睡得特別累，即使兩個房間都沒有傳出任何聲音。哪怕他不是第一次和兩人相處，卻仍舊覺得緊張。
放下窗簾，他打開手機買了兩把傘半小時送上門。昨晚雨太大，跟一桶水臨淋在頭上似的，叫快送根本送不過來。
做完一切，他停住了腳步，回頭看了一眼兩個房間。屏住呼吸聽了好一會，沒任何聲音傳出，應該還在睡覺。
想了想，他先去洗漱了。
七點，裴暮蟬迷迷糊糊醒來，一摸手機電量已經見底。只來得及看了一眼時間，嗶的一下直接黑屏了。
沒想過會因爲暴雨留宿，不記得怎麼睡着的，這一覺比在家睡得還沉。
房間沒什麼氣味，異常的乾淨。
被子上是烘乾的薰衣草洗衣液的氣味，她不用這個牌子，此刻才發覺薰衣草原來還有安神的功效。
房間一片寂靜，能聽見窗外的噼裡啪啦的雨聲，她頓時心安了一些。
想起牀，又覺得有些尷尬。
也不知道昨晚怎麼想的，頭腦一熱就留下了。其實後半夜應該也可以開車回去的，不過現在說這些也晚了。
腦子亂糟糟的，猶豫了一會還是起身下牀了。
浴室在外面，她拉開門，客廳黑漆漆的。剛走出去，腳步聲被無限放大，嚇了她一跳，聽覺在這黑暗的環境裡顯得異常靈敏。
她下意識往沙發的方向看去，卻發現那邊空無一人。
嘩啦，公寓的門從外面被打開了，許青焰的臉從門外推開的縫隙露了出來。手裡提着幾個外賣袋子，神情有些錯愕。
“醒了？”他問道。
“嗯。”
“有胃口嗎？吃點東西。”許青焰拎着大包小包往裡進，框框全都放在餐桌上，身上帶着羶腥的雨味。
裴暮蟬懵懵的，披散着頭髮站在客廳，聲音有些焉。
“我還沒洗漱。”
許青焰聞聲轉頭看向她，“怎麼聽起來有點鼻音？”
她那是給自己悶在家半年給悶壞的，最近熬夜失眠又累，加上換季，生病是正常的。
“沒感冒。”
“沒說你感冒了，只是你最近體質有些差啊，海島那會還見你天天跑步。”許青焰舊事重提，裴暮蟬頓時臉熱。
“有沒有可能，身體不好才跑步？”
“也是。”
隔壁房間，林晚粥被外面的細碎的交談聲吵醒。
一旁的齊婷睡得跟豬一樣沉，眼皮緊閉。她整個人蜷縮在牀上還有些懵，睡在牀內側，默默發呆。
昨晚做了不好的夢，夢見了他有女朋友了。心頭頓時窒息了一瞬，夢裡還假裝很興奮的問真的假的。
暗戀真的太蠢了，但又沒什麼辦法。醒來發覺是夢，頓時鬆了一口氣，然後渾身上下都開始排斥那個稀裡糊塗的夢。
她慶幸許青焰不是戀愛腦，他只喜歡掙錢，打工人不會輕易喜歡上任何人。
江玉瑤帖子事件那一會，許青焰曾說過，他不會因爲別人喜歡他而喜歡那個人，這樣會讓他覺得這份感情很廉價。
說不上哪裡不對勁，卻又很合理。
林晚粥從牀上爬起，小心翼翼的越過齊婷。開門之後正巧看見看見裴暮蟬從浴室出來，頓時又有些尷尬。
“齊婷還在睡覺麼？”裴暮蟬問道。
“是。”
林晚粥低頭，然後逃似的溜去洗漱了。
許青焰下樓扔垃圾去了，上來的時候又拎了一袋早餐。見飯桌上只有裴暮蟬小口吃着早餐，不由有些疑惑，問道。
“她們還沒醒？”
“她剛醒了，洗漱去了。”
聞言，許青焰秒懂，齊婷是齊婷，她指的是林晚粥。
“哦哦，我買了點其他的早餐。”許青焰也不墨跡，收了傘上桌一邊吃一邊刷熱搜，“看看經過一夜，小黑子有多少了。”
裴暮蟬默默垂眸，這人未免太心大了，出聲提醒道。
“你現在人人喊打。”
“不，他們只是暫時沒有愛上我。”許青焰道，“等情況明朗，我對着所有人伸出中指的那一刻”
“他們會明白的，衆口鑠金只是一個形容詞，而我真的擁有金子。”
裴暮蟬：“你這麼喜歡賺錢？”
“不然呢？”他反問道，“你懂被裁員後，一個月賺不到一分錢的痛苦嗎？”
裴暮蟬頓時被嗆了一口，沒吱聲，默默喝了一口熱咖啡。
“等會送我回家一趟，我想洗個澡換身衣服。”
周莉莉從房間裡醒來時，一摸手機早上八點半。
她本能的點開熱搜，瀏覽了一圈關於許青焰的帖子。發現黑帖已經被清理了一部分，大概是緊急處理了一波。
賬號“許氏春秋”評論區已經不能看了，完全被衝爛了，各種罵的都有。
啪的一聲，她捂住了臉。
評論區都這樣了，也不見許青焰出來說一句話，應該是節目組要求他不能做出迴應吧。她心懷慼慼，生怕是石錘。
堂哥一晚上過去沒回她消息，更是讓周莉莉感覺心裡沒底。
她一擡頭看見牆上掛着的裴暮蟬親籤專輯，又不爭氣的想道。哪怕石錘了還是支持許青焰，畢竟他真的很仗義。
嗚嗚嗚，許哥說句話啊！
她抱着空調被一遍遍刷着刷新着界面，許青焰的圍脖卻一直保持緘默。彷彿對一切都置之不理，懶得迴應。
咚咚咚，老媽在外面敲門。
“起牀！吃早餐。”
“不起，伱喊公主請起牀。”
“喊你個懶鬼，你算哪門子公主，愛吃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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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莉莉不情不願的挪動身子，一邊穿鞋一邊本能的往熱搜榜下方翻找樂子，忽的被一條#帕拉梅拉#的熱搜詞條吸引了。
她對豪車沒什麼感覺，唯獨喜歡帕拉梅拉。
飛快點進去後，發現原來是一個看房博主發了一條視頻，在詞條裡添加了#許青焰#、#街頭隨手拍#、#帕拉梅拉#。
“嗯？”她眼尖發現其中混入了某個奇怪的詞條，“搞錯了吧，怎麼會有我貧窮的許哥？”
周莉莉一邊慢騰騰往房間外挪去，推開門走到餐桌上，還沒來得及點開這個播放量超過五十萬的視頻。
媽媽又在絮絮叨叨。
“你們這代人啊，真是好命，趕上好時代了。”
“媽，你又開始了。”周莉莉擡頭，“是不是又要說，成績很好，太窮退學了、人還沒竈臺高踩着板凳做飯，天沒亮揹着簍子去割豬草？”
“這本來就是真的，你不信問你外婆去。”周媽白了自家女兒一眼，“你們吶，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吃個早餐都不願意起牀。”
“我外婆說窮是真的，成績好是假的。”周莉莉一點不給親媽面子，“外婆說你讀書是個孬子，吃書都學不會！”
“胡說八道，我看你外婆也是老糊塗了！”
“媽，外婆還說你死活要跟我爸結婚，就因爲我爸多讀了幾頁書。”
“打死你個黑心棉襖！”
周莉莉扳回一城，美滋滋點開了視頻。視頻只截取了一段，開頭搖搖晃晃的，看得出來在下雨，看建築似乎在普城區邊緣。
“跟上！”
鏡頭前一個二十七八的男人穿着熒光雨衣冒雨小跑，不停朝着攝影師招手，雨中汽車鳴笛聲不斷。
地上水窪倒映着霓虹招牌，五光十色如夢似幻，伴着一段流行配樂。
忽的，鏡頭前的男人似乎看到了什麼猛地在十字路口前停了下來，在他的身側是燈火通明的萬達廣場。
鏡頭追了上去，濛濛細雨中，一輛黑色的帕拉梅拉停在路口與男人遙遙相望。
駕駛座的人一臉散漫，一隻手撐在車窗上，另一隻手搭在方向盤上。側臉線條流暢，轉過頭，分明就是許青焰！！！
“真是許哥？”周莉莉忍不住脫口而出。
視頻裡，許青焰似乎也看見了男人，轉頭的瞬間微愣。隨後衝着他笑了笑，甚至擡手打了個招呼。
那一瞬間，一張漂亮的臉從副駕湊了過來，好奇的朝着外面張望。正好被鏡頭完美捕捉，不是別人，正是林晚粥。
此時，視頻的伴奏剛好達到了高潮。一身上下幾百塊的許青焰配上那輛黑色的百萬豪車帕拉梅拉，再加上副駕的小天后。
所有要素疊加在一起，給人一種莫名的高級感。
“臥槽！！”周莉莉一口油條還沒咬斷，悶悶喊了一句。
“再說髒話，臉給你吊起來抽！”周媽瞪了她一眼。
咕嘟，周莉莉縮了縮脖子，猛地閉上了嘴。別人的媽不清楚，但她親媽確實能幹出這種吊起來抽她的舉動。
拿小熊玩偶，狠狠鞭撻。
她默默給視頻點了一個贊，點進評論一看，什麼樣的評論都有。破防的，罵的，質疑的，還有上綱上線的道德標兵。
不過評論區不再是一大堆水軍混雜，視頻信息量太大，槽點太多。大量真人用戶涌入評論，把帶節奏的水軍瞬間衝散了。
“不是！許狗來真的啊！整個節目就數他最窮，怎麼開上這車了？”
“這是他車嗎？租的吧？這死窮比六塊的豆漿都捨不得買，真他媽開帕拉梅拉啊，一百多萬的車！假的吧！”
“臥槽，起猛了，許狗真幾把開保時捷啊？倒反天罡了！我昨天還刷着許狗被全網黑，還等着看他開直播帶貨呢！”
“我沒眼花吧，副駕那人是林晚粥嗎？臥槽還是還真是，許狗怎麼能開這車，他媽的比殺了我還難受！”
“媽的，老子不看戀綜路過被捅了一刀。草了，我家粥粥怎麼和這狗幾把男人在同一輛車裡啊！”
“破防了，許狗真開上帕拉梅拉了？這比我殺了我還難受，臥槽，真想死了。別人開我一點不羨慕，許狗憑什麼開帕拉梅拉啊！”
“你們破防是不是真的啊，快告訴我啊！兄弟我還在上早八的路上，真破防了啊，昨晚看樂子，今天成小丑，不是說他猛喝食堂湯嗎？”
視頻播放量蹭蹭往上漲，許青焰什麼都沒幹，風評就被打亂了。
一輛豪車，外加一個副駕的小天后。
所有的罵名，髒水，一夜之間反轉。
互聯網就是如此奇妙，前一天還在真真假假的吃瓜。操着手裡的鍵盤破口大罵，後一天可能就態度反轉。
九點半，黑色奧迪a8隨着車流朝着大學城邊緣緩緩靠近。
早上八點左右停了雨，吃完早餐之後，齊婷領着林晚粥戴着口罩鴨舌帽悄悄離開了。
許青焰則先送裴暮蟬回家，在她家客廳等她洗完澡然後換個淡妝，再接上裴老闆一起往工作室趕。
工作室十點上班，一樓員工和二樓她的辦公室是獨立，並不影響，不過裴暮蟬一般習慣九點左右抵達工作室。
許青焰不知情況，也跟着九點左右去工作室。
實際上，一樓的工作室員工已經大半年沒見過老闆了。即使一年前，老闆也從來只是在工作室待一會就離開。
什麼時候見過老闆對工作室這麼上心，早九晚九的來工作室。
“你又上熱搜了。”裴暮蟬在副駕駛刷着手機，頭也不擡道。
“又造謠我什麼了？”他並不在意，心裡想着等會先問問陳導什麼情況，那邊沒什麼意見，自己可就要動手了。
“這次不是造謠，是實錘。”她聲音清淡。
“嗯？”
“有人拍到你和林晚粥開車去玩了，還把視頻放網上了。”
許：“誰這麼無聊？”
“不知道。”裴暮蟬聲音不鹹不淡，然後打開了自拍。
“你幹嘛？”許青焰餘光瞥見她手機打開了自拍，不由眼皮一跳，“別搞啊，開車呢姐姐，別和司機開玩笑。”
“好吧。”裴暮蟬抿了抿嘴，收了手機，一路上都沒再說過一句話。
許青焰麻了，又不知道怎麼哄。這屆金主比帶小孩還麻煩，只能硬着頭皮一路沉默開到了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