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器的出現,改變持續了幾千年的戰爭形態。什麼雁翅陣、鋒矢陣等等陣型全都被摒棄。就連無敵於天下的重騎兵,如今也只能託掉鎧甲,拿着步槍騎馬作戰。
戰爭史正頑固的按照它原有的軌道發展,騎兵徹底退出舞臺是遲早的事情。
事實證明在生與死的考驗面前就沒有傻子,偷襲作戰成爲越來越難的事情。塹壕挖得越來越深,工事修得越來越堅固。
尤其是機槍與鐵絲網的組合,讓進攻堅固陣地成爲任何士兵的噩夢。
“衝鋒!”炮彈一發發落到敵軍陣地上,尤其是火箭炮拖着長長的尾焰,劃破黎明的天空砸在敵軍陣地上。此起彼伏的爆炸,讓人覺得腳下的大地不斷抖動。
炮擊持續了半個小時,有火箭炮的覆蓋射擊,也有榴彈炮精準的拔點射擊。反正對面的陣地經受了鐵與火的洗禮,按照李虎的感覺,對面陣地應該不再有活人。
戰前觀察到的鐵絲網完全不見了蹤跡,只有幾個半截的木頭樁子上面纏着幾根,那些鐵絲彎曲得像是火燎過的貓鬍子,支棱着隨着炮彈的爆炸不斷擺動。
隨着李虎的命令,五千多泰米爾人端着槍越出了戰壕,他們吼叫着衝向敵軍陣地。自從登陸以來,他們勢如破竹好像楔子一樣,深深插入印度次大陸。
他們的目標是孟買,那位高貴的大明司令官許諾,只要攻佔孟買可以讓他們搶劫三天。
以前就聽說過孟買的富庶,那裡的人一天都吃三頓飯。好多女人穿金戴銀,高聳的胸脯大大的屁股,只要搶一個回家,不但吃穿不愁還有了洗腳做飯的婆娘。反正孟買就是有錢人彙集的地方,只要搶一把這輩子就發達了。
飽含搶錢、搶糧、搶女人的樸素理想,無數身強力壯的泰米爾青年端起了手中上了刺刀的步槍,腰裡揣着五十發子彈兩顆手榴彈,一聲吶喊躍出了戰壕。
無數人的吶喊彙集在一起,形成了類似龍吟的咆哮聲。人潮好像海浪一樣,咆哮着撲向印度人的陣地。
印度人的陣地上一陣忙亂,可以看到許多印度人在戰壕裡面跑,軍官發出的命令短暫而急促。聲音大得隔着兩百米都聽得清清楚楚!
衝得近了,印度人居然只有零星的迫擊炮轟擊過來。迫擊炮炸倒了一些人,可更多的人踏着前邊人的屍體繼續奔跑。一顆廓爾喀人的人頭,價值三個大明銀幣。這些錢足夠一家五口在科倫坡城半年的開銷!
雖然沒有人爲財死鳥爲食亡的古訓,但泰米爾人有自己的諺語——金錢可以燃燒人的勇氣。
在金錢的鼓勵下,泰米爾青年軍感覺自己好像火炬一樣熊熊燃燒。
李虎在望遠鏡裡面看着,估算着剩餘的衝鋒距離。那些泰米爾人跑的非常快,快得連李虎都有些吃驚。前後不過一分鐘左右的時間,他們已經距離印度人的陣地只有百餘米。
“加把勁兒!”印度人的反擊非常微弱,甚至有些微不足道。迫擊炮彈打得零零散散,就像是在巨浪中掀起幾朵小浪花,一閃現就不見了。雖然炸死了幾個人,但對大局沒有多少阻礙。
步槍更是放得稀稀落落,估計已經沒有幾個印度士兵有勇氣繼續射擊。等待他們的是泰米爾人衝上陣地之後,單方面的屠殺。登陸的時候泰米爾人就是這麼幹的,這也算是李虎人頭懸賞的後遺症。
那些泰米爾人舉着一面畫着老虎的旗幟,宣告他們像泰米爾老虎一樣勇猛無敵。
老虎的確勇猛,可在有些時候也是渣渣。當泰米爾人的腳踏進印軍陣地百十米遠的地方時,印度人的陣地上忽然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哨音。
李虎聽到哨音,心就往下墜。雖然他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但一種不祥的預感已經瀰漫了他的全身。
“噠噠噠……!”印度軍戰壕裡面,忽然出現了許多光點兒。剛剛還在衝鋒的泰米爾人,好像浪潮遇到了大壩一樣被撞得粉碎。人像割麥子一樣成片的倒在地上,讓人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重機槍,他們怎麼有這種武器的。”李虎有些絕望的哀嚎。
沒人回答他,所有人都看向戰場,指揮所裡面靜得可怕。
“噠噠噠……!噠噠噠……!”重機槍的聲音連成了一片,最後形成了類似颳風的聲音。子彈雨點一樣砸在泰米爾青年軍的身上,每砸一下就有一捧血花濺起。每砸一下,就有一條生命終結。
“調火炮,榴彈炮給我轟。加農炮,盯着敵軍的機槍給我打。”李虎的聲音在指揮所裡面咆哮,立刻有幾個傳令兵爭搶着跑了出去。這時候,還是離虎爺遠點兒比較保險。
火炮遠沒有想象中的快,可機槍卻在不斷收割着生命。趴在地上的泰米爾青年軍吃驚的發現,子彈居然可以從天上砸下來。
這就要了老命了,就算你趴在彈坑裡面,就算是你躲在石頭後面,這一下都沒跑了。敵軍的槍口只是擡高了兩寸而已,可憐的泰米爾人就遭到了滅頂之災。子彈好像下雨一樣落在他們身上,每砸一下就是一個血窟窿。
泰米爾青年軍慘叫着,翻滾着,可一切無濟於事。李虎的眼角都要瞪裂了,也只能是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手下被人屠殺。
機槍響了一會兒之後,印度軍隊的陣地再一次偃旗息鼓。平靜得跟沒發生任何事情一樣,可他們的陣地前面,已經佈滿了屍體。
“媽的!”李虎罵了一句,在望遠鏡裡面他看得清楚。這一次衝鋒沒活下來幾個人,五分鐘的機槍掃射之下,戰場上幾乎沒有活人。
印度軍的指揮官非常沉得住氣,直到泰米爾青年軍衝到百十米的地方纔下令開火。這個距離上,炮兵不敢開炮,很怕炸到自己人。印度人就利用短短的幾分鐘,硬生生幹掉了幾千泰米爾人。火力密度之高,的確讓人咋舌。
“再衝,再他孃的衝一次!火箭炮覆蓋射擊掩護,榴彈炮負責把剛剛的機槍火力點清理乾淨。加農炮給老子推上去,只要冒出機槍火力點,就給老子炸掉。”李虎就像是輸了賭注的賭徒,想要回本就得繼續加註才行。
“虎爺!剛剛印度軍使用的機槍怕是有五十挺以上,咱們這樣衝鋒是不是……!”泰米爾人的命不算是命,可也不能當劈柴燒。人不值錢,那身裝備還是值兩個錢的。張麻子仗着跟了李虎多年,詐着膽子提醒。
“機槍打的遠還是火炮打的遠?你老小子越活越回去了!”李虎沒好氣的白了張麻子一眼。
“可……!”張麻子把下面的話嚥進了肚子裡面,炮打的遠沒錯,可人家印度人也是有火炮的。別的不說,火箭炮來個覆蓋射擊,笨重的加農炮能活下來幾門?
李虎眼睛已經紅了,這時候沒人敢向虎爺直言進諫。虎爺就是虎爺,急了是會吃人的。
“虎爺!第二輪衝鋒投入多少人?”別的不敢問,出動人數還是得問一聲的。
“三個團,這一次出動三個團。他孃的無論如何,也得把印度人的陣地給老子奪過來。他們的機槍應該不多,這一仗毀掉五十挺,下一仗就會好打很多。”
“三個……!”參謀吃驚的重複了一聲,見到李虎看過來,趕忙跑出去傳達命令去了。
三個團近一萬人,這一次衝鋒虎爺是準備用人海戰術了。只是這人海戰術,面對印度人的機槍會管用?
可憐的泰米爾人,頂着毒辣的日頭被引進了出發陣地。軍官們看到戰場上屍橫遍野的場景,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不過看到身後督戰隊的槍口,這口涼氣趕忙變成熱氣再噴出來。
這時候敢逃跑,連喘氣的功能都給你廢了。
齊裝滿員的三個團,在此起彼伏的哨音下,開始了進攻。雖然訓練了幾個月,但戰術訓練少得可憐。大都是一些單兵訓練和體能訓練,大頭兵知道啥戰術,這邊一吹哨你就開始跑。衝上敵人陣地就算是贏!
至於泰米爾青年軍的軍官們……!這些大多是臨時指定或者大兵們選出來的,李虎可沒時間和精力,把他們送到軍校裡面去學習。
李虎的觀念就是,戰爭是最好的老師。活下來的就是能打的,不能打的傢伙,早早吃了槍子兒死翹翹了。沒必要搞什麼軍校,戰鬥會自然的優勝略汰,只要活下來的,今後會越來越能打仗。
更加重要的就是,明軍裡面沒人拿泰米爾人當人看。甚至有些軍官覺得他們就是開化一些的猴子,誰會管猴子的死活。真打起仗來,這些猴子衝上去當個敢死隊啥的就好,學個毛線的戰術。
這一次,泰米爾人比較慘。剛剛越出戰壕,好沒衝鋒幾步。印度軍後面就升起大團濃煙,濃煙之上,無數道尾焰在空中劃過。
李虎的心一下子跌到谷底,可現在無論說什麼都晚了。重型火箭彈,一枚接着一枚的砸進衝鋒的人羣裡面。可以看到大活人在一瞬間變成碎片,也可以看到人被氣浪掀到半空,不斷手舞足蹈的模樣。
剛剛推上去,準備打機槍的加農炮,直接就被濃煙籠罩了。
印度人不是沒有炮,他們是忍耐到了現在纔開炮。爲的,就是打掉明軍的加農炮。因爲這種直瞄火炮,對機槍的威脅最大。
炮火割裂了整個衝鋒隊形,最先衝出去的三千多人,眼看着身後的陣地成了一片火海,現在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往前衝一條路可以走。
就在他們衝到距離印軍陣地兩百多米前的時候,“噠噠噠……!”“噠噠噠……!”重機槍再次響了起來,爆豆一樣的聲音和子彈撲面而來。
李虎氣得腦袋冒煙卻沒有絲毫辦法!
端着望遠鏡,看着裡面的那慘絕人寰的慘景,李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好不容易編練出來的三萬泰米爾人,一天時間就損失得七七八八。陣地前鋪滿了屍體,一層摞着一層,泥土喝飽了鮮血,只要人走上去,就會有鮮血被擠出來。
沒人敢走過去,雙方的炮兵盯着所有人形物體。只要有人形的物體在陣地前面晃悠,就會有炮彈帶着呼嘯砸過去。然後那個活動的物體,就淹沒在硝煙之中。
一枚炮彈爆炸,一具屍體被氣浪高高拋起。剛剛下墜,又被另外一枚炮彈掀起的氣浪繼續拋起。無數金屬彈片在屍體上切割,望遠鏡裡,李虎看着這具屍體支離破碎,最後變成了無數互不關聯的小塊,散落在很大一片屍塊中間。
完整的屍體被炸成碎塊,碎塊再變成小塊。小塊的屍體變成肉泥,烏鴉踩在肉泥上啄食着大塊的碎肉。每走一步,肉泥上就會清晰的印上爪痕。
李虎瞪着血紅的眼睛,看着戰場上的一切卻沒有任何辦法。榴彈炮用上了,火箭炮也用上了。打出的炮彈殼堆成了山,橫七豎八的鐵絲網在第一時間被撕成碎片。
可士兵們衝鋒的時候,那些該死的機槍仍舊會響起。衝鋒的士兵,好像韭菜一樣被收割。
從早晨到晚上,半年的心血功虧一簣。李虎的心在滴血,不過他還是在慶幸。袁崇煥只答應提供一個炮兵團,給李虎炮火支援而已。
如果二師遭到這種程度的損失,李虎覺得大哥李梟會活撕了他。李梟一向都是這樣,外族士兵死多少他都不會發火,可若是大明遼軍遭受損失,那麼李梟的脾氣就會變得非常狂暴。
難怪登陸行動這樣順利,原來該死的吳三桂在這裡等着自己。這一仗下來,李虎幾乎成了光桿司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