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之潔親自帶隊,整整一個警衛營的人馬。肩上扛着步槍,腰裡彆着左輪手槍。浩浩蕩蕩殺向內宮!
過了乾清宮交泰殿,拐了個彎就進了西六宮。遠遠看到,鍾粹宮門口火把簇簇。一排排大兵荷槍實彈,眼睛像老鷹一樣掃視着四周。李梟粗略估計一下,恐怕不下一個營的士兵。自己一共調撥給李永芳兩個營,一半兒的兵力都在這裡,看起來是有大事發生。
進入鍾粹宮之後,李永芳將一衆人引進一間不起眼的房子裡面。地面上有一個碩大的窟窿,裡面黑洞洞的,藉着火把的光亮可以看見臺階。洞口有五名全副武裝的士兵把守,看到李梟之後立刻敬禮。
“這是什麼?”後世的故宮西六宮從不開放,皇帝在的時候自己又不方便來。李梟這還是第一次進入西六宮裡面!
“大帥!這是地宮入口?”李永芳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地宮!”李梟和張煌言、孫承宗互相對視了一眼。
紫禁城裡面有地宮這件事情都聽說過,可作爲外臣誰也沒真正見過。現在看到地宮的入口,大家都覺得有些好奇。老狐狸們想的則是,李永芳爲什麼把自己幾個人帶到這裡來。
“屬下也是經過近一年的精心佈置,才最終查到這個地方。只要幾位大人進入到裡面,便可知曉最近京城發生這些事情的原因。”李永芳躬着身子。
沒人說話,也沒人動。
這三個人,可以說是目前大明政權的絕對核心。他們三個如果出了事情,那對大明來說絕對是一場災難。那洞口雖說可以並排讓三個人走進去,可黑咕隆咚的誰知道里面有什麼。
“李永芳,你搞什麼鬼。”孫承宗皺着眉頭喝問。
“回孫先生的話,這事情太過詭異離奇,下官說了你們也不會信,只有您幾位親自見了,纔會相信。另外,下面那個人誓死不上來。說如果強行拉他上來,就會嚼舌自盡。屬下知道嚼了舌頭不會死人,可終究是問話不方便。所以……只能請三位大人屈尊一見。”李永芳一臉的爲難。
“究竟是什麼人,這麼大譜讓我們三個人去見?”張煌言有些不悅,放眼大明,或者說是放眼天下,還沒有哪個人能有這個資格。
“呃……!屬下說了您也不信,見了您自然就知道了。”李永芳一臉的爲難。
“算了!我下去看看再說。”李梟準備走下去,對於李永芳他還是相信的。他害誰也不會害李梟,當年投靠過努爾哈赤,一頂漢奸的帽子現在還頂在腦袋上,時不時有人拿出來說事兒。如果不是李梟保着,李永芳的腦袋早就被掛在城頭等風乾了。
害李梟,就等於是在害他自己。
“大哥!”李休身手攔住,對着自己身邊的刀疤使了個眼色。
“大哥,我先下去。”李休抽出左輪手槍,眼睛盯着李永芳。
“卑職帶二爺您下去!”李永芳拱拱手當前帶路。刀疤雙手拎着左輪手槍,兩支槍的槍口全都指向李永芳的後心。只要稍有不對,李永芳的後背立刻就會滿是窟窿。
李休打開左輪手槍保險,跟在刀疤後面走了下去。
四周很黑,腳底下的臺階逐漸向下。每隔三蹬臺階,都會有一個拿着左輪手槍的士兵站崗。臺階一直延伸,走下十幾步的時候,遇到一個轉彎。然後繼續向下!
又走了二十幾級臺階,終於走到腳終於踏上地面,不再有臺階。
“二爺!這邊走。”下面似乎是一個廳堂模樣的地方,五六名士兵拎着左輪手槍點着火把巡視。四周的牆壁上也點着火把,中間的地方有一個火盆。雖然這是在地下,卻也被照得通透光亮。
向左邊拐了個彎,推開一道石門。李休看到一條長長的甬道,黑咕隆咚的不知道通向哪裡。
“二爺,這邊。”李永芳又推開了一個石門,就這樣七拐八繞的。就在李休暈頭轉向的時候,李永芳停下腳步:“二爺!到了。”
李永芳推開石門,藉着火把的光亮李梟看到裡面的人,立刻驚得合不攏嘴。
“他是……!”
刀疤急匆匆的跑上來,上氣不接下氣的對李梟稟報道:“大……大帥,二爺請您下去。小的給您帶路。”
正等得不耐煩的李梟聞言,立刻跟着刀疤往下走。孫承宗立刻跟在李梟身後,孫之潔跟連體嬰一樣跟着自己的爺爺。張煌言猶豫了一下,也跟着走了下去。
同樣是七拐八繞,甬道里面已經站滿了士兵。
李梟、孫承宗和張煌言看到李休,這傢伙正和李永芳小聲說着什麼。看到李梟他們來了,二話不說推開了那道神秘的石門。
石室裡面燈火通明,正中間一把太師椅,上面端坐着一個人。饒是孫承宗這樣沉穩的人,看到坐着的人時,也是驚得合不攏嘴巴。李梟更是連下巴都要掉在地上,張煌言鬍子都揪下來一綹仍不自知。
坐在椅子上的不是別人,正是應該躺在梓宮裡面的隆武皇帝朱以海。
“這是……!”李梟吃驚的看着李永芳,指着朱以海說不出話來。
“大帥您還是自己問吧。”李永芳一臉得意的笑着。
“哼!”孫承宗“哼”了一聲當先走進石室。
作爲一隻成了精的老狐狸,經歷過剛剛的震驚之後,他立刻明白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原來發生這麼多事情,源頭居然在這紫禁城的地下。
孫之潔讓人找了一把椅子,親自搬到孫承宗的身後讓他坐下。
孫承宗大刺刺的坐下,眼睛死死盯着朱以海。有人搬來椅子,李梟和張煌言也各自坐下。寬大的石室裡面雖然站了二十幾個人,卻一點聲息都沒有,驚得可以聽見心跳。
“所有人都出去!”孫承宗冷喝一聲,侍衛們潮水一樣退了出去。
“你也出去!”孫承宗看了一眼身後釘子一樣站立的孫之潔,指了一下石門。
“爺爺……!”孫之潔猶豫了一下,孫承宗可是孫家的希望所在。
“滾!”孫承宗一聲厲喝,孫之潔立刻就滾了。
李梟拍拍李休的後背揮了揮手,李休掃視了一眼四周,終於還是退了出去。
石門關閉,石室裡面只剩下朱以海、李梟、孫承宗、張煌言四個人。
“說說吧,爲什麼要這麼做?”孫承宗的臉沉得幾乎能擰出水來。
“你問他!”朱以海指着李梟狠狠的說道,如果不是雙手被手銬緊緊拷在椅子扶手上,他恨不得竄起來掐死李梟。
“朕是高祖皇帝子孫,天潢貴胄帝室龍種。居然要屈居於他之下,只能當一個牌位皇帝。你李梟是個什麼東西,祖上查八輩子連個舉人都沒有。區區遼東一個泥腿子,也可以在朕面前人五人六。朕就是不服!朕要殺了你,朕要殺了你。”朱以海坐在椅子上跳腳,椅子被他帶的一跳一跳,樣子非常激動。
“所以!你就想了個辦法詐死,又讓姚夢溪在外面發難。你打的如意算盤就是等着各地督撫進京,你忽然間冒出來,聯合各地督撫剿滅老子。而且……,你已經聯繫好了幾個地方的督撫支持你。
或許……!你還聯絡了蒙古人。”李梟雲淡風輕的看着暴跳不已的朱以海,像是在看一隻小丑在跳舞。
“哼!外有蒙古巴圖爾琿臺吉的數十萬大軍,內有江南五省的督撫。你李梟插翅也難飛,可惜了!事有不密,被你的鷹犬嗅到了這裡。李梟,是條漢子就給老子……”
“砰!”李梟一腳飛踹在朱以海的胸口,直接把朱以海連人帶椅子踢得飛出去。椅子撞到牆上,立刻散了架。石室的門被撞開,李休舉着槍衝進來。
“出去!”李梟一聲喝,石門立刻再次關上。
李梟一步步走向朱以海,眼神餓狼一樣兇狠。朱以海嘴角有血流出來,躺在地上一步一步的挪。
“知道這是哪裡麼?這是京城,永樂大帝親自定的京城。同時留下了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的祖訓。天子守國門,守的是誰?蒙古人!永樂大帝跟蒙古人打了一輩子,怎麼就生下你這樣一個不孝子孫。
砰!”李梟一腳踢在朱以海的肚子上,朱以海慘叫一聲,身子像蝦一樣佝僂起來。
“你知道不知道,甘肅前線,現在有多少人腦袋栓在褲腰帶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天上就落下一顆炮彈要了他們的命。他們是我大明的士兵,他們有家,他們是兒子、丈夫、父親。你知道,他們死了會連累多少家庭支離破碎麼?
王八蛋!你恨我李梟沒什麼,你只是找一些姚夢溪和幾個督撫,我也不會把你怎麼樣。可你知道,如果蒙古大軍衝破甘肅,陝西防線對咱們大明意味着什麼?
多少人將死於非命,多少人將家破人亡。白髮蒼蒼的老母親來向我要兒子,哭嚎的婦人向我要丈夫,娃娃抓着我的腿向我要父親。你他孃的知道那是什麼滋味兒麼?
勾結蒙古人,數典忘祖的王八蛋,你不配爲朱家子孫。”李梟一腳一腳的踢在朱以海身上,朱以海佝僂着身子,被李梟踢得慘叫連連。
“好了!”孫承宗咳嗦了一聲,出言阻止了李梟,再這樣打下去會把朱以海活活打死。
李梟回到座位上坐下,喘着氣惡狠狠的盯着朱以海,似乎準備隨時撲上去再揍這王八蛋一頓。
“說說看吧!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到底要怎麼辦?”張煌言一攤手。
已經死掉,正躺在梓宮裡面的大行皇帝。忽然間披頭散髮的躺在自己面前哀嚎,張煌言被眼前的場景弄得有些無奈。饒是他機智無雙,也想不到眼前這事情,到底應該如何善後。
三天前訃告就發出去,這會兒怕是連江南的百姓都知道了。現在你告訴百姓們,洗洗睡吧,皇帝好好活着,他老人家只是詐死和大家開個玩笑而已?
皇帝玩詐死!翻遍二十四史,就沒聽說過這樣的事情。
這簡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再說,就算是你實話實說,百姓們會信?這事情,鬼才會信你。
如何處置這位詐死還魂的皇帝,成爲最棘手的事情。比外面跪着的那些東林黨,還他孃的棘手。
李梟也不說話,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雖然很想掐死這個混蛋,可理智告訴李梟,衝動是魔鬼。
孫承宗恨恨的看了一眼佝僂在地上哼哼的朱以海!
曾幾何時,他還想着保這個人順利登基。藉着大明蒸蒸日上的國力,輔佐他成爲一代明君。自己也落個一代賢臣的名聲,死後流芳千古爲萬世傳頌。
可現在看看,真是爛泥敷不上牆。明年就大婚,成婚之後就可以明正言順的接手國家最高權利。到時候名份大義在手,辦什麼事情你辦不到。偏偏這時候鬧這一出,你以爲憑藉一些東林黨。還有南方的幾個督撫,就能扳倒百戰打出來的李梟?
李梟說過一句話,槍桿子裡面出政權。孫承宗深以爲然,他還曾經在講學的時候,專門給朱以海講過。可眼前這個傻小子,怕是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現在鬧成了這個地步,也算是他咎由自取。
沒人說話,李梟是沒想好怎麼處置朱以海。這種事情,就別指望張煌言這種老狐狸開口說話。能安安穩穩坐在這裡,沒立刻中風昏迷啥的,已經算是夠意思。
“咳……!”孫承宗輕咳一聲,看起來只有他說話才行。
“解鈴還須繫鈴人,外面的事情既然是他搞出來的,那就讓用他來處置。咱們這位皇帝陛下,就暫且關在這裡吧。”孫承宗說完就往外走。
李梟和張煌言對視一眼,也只能跟着出去。
外面的人看到三個人魚貫走出來,全都鬆了一口氣。膽大的孫之潔,還溜着門縫看裡面的朱以海到底被打成啥樣兒。
“李永芳,你跟着來。”孫承宗對着李永芳勾了勾手指。
“諾!”李永芳一躬身,立刻緊緊跟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