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炮聲大作的時候,李梟正站在草廬裡面舉着望遠鏡,觀看遠處的炮火。今天的天很黑,除了橘黃色的爆炸火光之外,他什麼都看不見。
“大帥……!”孫興急急忙忙的跑了進來,看到李梟從容不迫的樣子,急忙整理了一下軍容。李梟對這種事情很看重!
“楊家終於忍不住了!”李梟回頭看了一眼。
“是!”孫興點了點頭。
“發信號彈,讓李定國登陸廣州城。人全都吸引到了白雲山,相信廣州城裡也沒什麼守軍,這樣才能保證廣州城的百姓遭受最少的戰火。”廣州是歷史名城,光孝寺、六榕寺、懷聖寺這些寺廟,有些是三國時代留下來的,有些是命人提過詞的。尤其是南海神廟,是古代東西南北四大海神廟當中,唯一保存下來的。
現代武器的威力過於巨大,在攻城部隊的傷亡和保護武器之間很難取捨。於是李梟才同意住到距離廣州城二十八里的白雲山,這裡雖然也住着不少百姓,可是比起人口稠密的廣州城要好太多。李梟可不想明天早上見到百姓屍橫遍野的場面!
“楊家以蠻族狼土兵爲先導,人數約莫有五六萬人。加上那些招募的鄉勇,恐怕有十萬之衆。大帥您在這裡是不是……!”
“十萬人,恐怕不止這個數吧。楊家經營兩廣這麼多年,怎麼可能只有這點家底。給他點時間,讓他把人都集中起來。省得咱們還要鑽山溝收拾!真要是讓他們跑進廣西的十萬大山裡面,那可有的忙活了。”一想到深山剿匪,李梟就有些頭疼。
那些傢伙常年生活在山上,很適應山地生活。而且作爲本地人,對地理環境也熟悉得不要不要的。真跟他們作戰,的確非常難打。
以前在山東的時候,李梟乾脆把這種事情甩給孔有德和耿仲明。現在這哥倆兒,已經成了大明的剿匪專業戶。只要哪裡有土匪,這活兒就是他們的。
“呃……!”孫興有些欲言又止。
“說!”李梟有些不滿的回頭看了一眼,都這個時候了還有啥不能說的。
“前線傳過來消息,叛軍手中持有大量步槍。都是……都是制式的大八粒,這種東西只有錦州和濟南兵工廠纔有。私自販賣軍火……!”孫興有些猶猶豫豫,畢竟掌控大明軍械部門的老大是鄭森。
“你以爲,沒有我批的條子,有人敢隨便賣槍?還一賣就是一萬多枝!”李梟笑了笑,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神在在的。
“您批的條子……一萬多枝……!”孫興艱難的嚥了一口唾沫。
“不但給了槍,還給了彈藥。不給他點兒武器,他有什麼底氣反抗朝廷,刺殺我這個大帥?”李梟看了一眼遠處騰空而起的煙花,臉上帶着戲謔的笑。
孫興怎麼也弄不明白,爲啥明知道人家要反叛,還要給人家武器。
“幾年前,我遼軍實際上只是控制了長江以北。甚至說,連大明以北都沒有做到完全控制。能夠真正聽我話的,也只有遼東、山東、河北、山西、陝西等省份。
遼東是我起家的地方,山東、河北是我崛起的地方。剩下的陝西、山西、河南、淮南,全都被打成了一片廢墟。沒辦法,雖然我打過了長江去。剛想鞏固一下,結果西北的蒙古又鬧事兒。那麼困難的情況下,我還是把戰鬥力最好的一師留在江南,保證江南的土地改格。
五年了!江南的土地改格終於成功,那些江南財閥已經沒有任何抵抗的力量。東林黨的根基不在,樹倒猢猻散也是遲早的事情。
現在全國經過五年的建設,西北的蒙古人也打敗了。我們算是剛剛緩過來一口氣!現在,該是真正統一全國。拔除大明軀體上最後一顆毒瘤的時候了!”煙花的光芒在李梟臉上一閃一閃,現在的煙花製造術越來越好,也越來越接近照明彈。本來這東西,就是李梟鼓搗出來當做照明彈的替代品。
“大帥您這樣陷萬金之軀於危難,是不是有些……!”
“楊家在兩廣經營多年,崇禎年的時候他就是兩廣總督。這兩廣名義上是朝廷的,可實際上是他楊家的。暗地裡還和吳三桂勾勾連連,不以身犯險不成啊!
現在楊家的主力都在廣州附近,以我做餌把他們吸引過來。再由李定國和聶大虎圍而殲之!”
孫興聽得頭皮發麻,沒想到李梟計劃的這樣周密,而他這個身邊的副官,卻一無所知。先是故意賣給楊家軍火,壯他們的膽子。繼而激怒楊鶴,逼他帶着楊家造反。
他是什麼時候開始策劃的這件事情?又是怎樣聯絡實施,保密做得密不透風。自己這種身邊人都矇在鼓裡!
李定國手下是組建沒幾年的海軍陸戰師,依仗着李休的勢力,弄到了許多好裝備。可實在是實戰經驗不足,這些年基本上沒打什麼仗。在澳洲跟英國人打的時候,還損失了一些人手,在軍中評價並不算高。
可聶大虎的一師一旅就不一樣了,這支部隊是由一師一團擴建而來。真正的遼軍老底子部隊!他們享受着遼軍最好的待遇,使用着遼軍最好的武器。而且戰鬥經驗豐富,真正的從南打到北。跟羅剎人,跟蒙古人的戰績都是有目共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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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說,一師就沒打過敗仗。對國內外任何敵人,都保持着全勝記錄。一旅更是嫡系中的嫡系,火力配備兇猛人員作戰素質高,戰鬥能力堪比一個野戰師。
把這支部隊調來,別說有十萬人,就算是三十萬人都不夠一勺燴的。楊家這一次,算是沒了活路。
前方炮聲隆隆,這是一百二十毫米榴彈炮的聲音。馬克沁機槍的聲音聽不出個數,那聲音像是在颳風。步槍的聲音,在這些聲音壓制下是破碎的,偶爾能夠聽到幾聲,可實在是太少。
楊忠武的心在滴血,他精心訓練出來的狼土兵,只要衝出去就會被炮彈撕成碎片。
天上的照明彈不斷升起來落下,落下又升起來。天地之間被照得雪白一片,部隊在這種照明彈下無處躲藏。天空中更是有隆隆的飛艇飛過,只要看見哪一處有人在集結,曳光彈就會朝那地方發射。緊接着,就是一百二十毫米的榴彈炮彈砸下來。
一百二十毫米的炮彈,一發下來能砸出十米的大坑。半個足球場那麼大的地方,都是殺傷範圍。彈片形成一堵牆,任何被這堵牆撞上的人都變成了碎片。
更讓人心驚肉跳的是衝擊破,一發炮彈落下來,就算是迅速趴在地上躲過了彈片,也躲不過爆炸的衝擊波。那玩意貼着地皮傳動,活活把人的心肝脾肺腎震個稀爛。好多士兵身上沒見到傷痕,卻是七竅流血的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部隊在榴彈炮的打擊下,根本不能有效集結。只能分散着向陸戰隊衝鋒,散兵線拉的開,就沒辦法發揮人數優勢。挺進到前沿一千多米的時候,精準無比的迫擊炮彈砸了下來。
就算是你趴的再好,可迫擊炮彈還是從腦袋頂上落下來一發入魂。幾乎是一發炮彈幹掉一個人,迫擊炮的炮擊逼迫的這些狼土兵,不得不向中間大路上聚攏。
不得不說,狼土兵倒是有些狠勁兒。仗打到這個份兒上,愣是沒有潰散。少部分往回跑的人,都被炮彈的硝煙吞沒。剩下的大部分人,仍舊是在想方設法的進攻。
李忠武哪裡不知道,迫擊炮彈故意在把人往公路上壓。可他沒辦法,現在沒辦法讓人撤回來,也沒辦法派援兵上去增援。
等到公路上和公路兩旁趴滿了人的時候,李忠武就聽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馬克沁機槍的子彈好像雨點一樣從天而降,就算是趴得再好也無濟於事。他在陸軍軍官學校的時候學習過,馬克沁機槍槍口向上射擊的時候,子彈會以拋物線的方式殺傷敵軍。即便是你趴在地上也無濟於事!
這種幾乎是無解的攻擊方式,讓狼土兵根本沒辦法展開攻擊。拿着大八粒對着對方開槍,可子彈根本摸不到人家的邊。馬克沁發射的是十二點七毫米子彈,射程絕對不是大八粒七點六二毫米子彈可以比擬的。
敵軍步兵只是端着槍,並沒有一個人射擊。因爲狼土兵們無論怎麼衝鋒,都會倒在八百米以外的地方。他們手裡的步槍基本上沒有用,偶爾有兩個兇猛的衝進八百米之內,還沒等喘口氣,就受到了擲彈筒的攻擊。
這是一種步兵攜帶的玩意,爆炸威力接近手雷。可發射最遠距離卻足足有一千米,遼軍士兵使用的時候,通常攻擊距離在三百米到八百米之間。
別看這玩意威力算不上大,可準確度驚人。從天而降的彈丸採用的是瞬發引信,有時候碰巧了正砸在狼土兵的身上,能將狼土兵的身體炸得斷爲兩截然後飛上半空。
榴彈炮炸死一批,迫擊炮轟死一批,馬克沁機槍鋪天蓋地的射擊又會弄死一批。剩下的好容易衝到了八百米之內,卻還被擲彈筒點名似的炸死。
這種進攻不是在作戰,而是一邊倒的屠殺。
陸戰隊憑藉先進的裝備,不斷殺傷着精銳狼土兵。很少有人能衝到步兵射擊的距離,只要衝到這個距離上,子彈會像歸巢的馬蜂一樣蜂擁而至。總有一發會招呼到你身上,然後灼熱的子彈帶着強大動能切開你的身體肌肉,餘威不減的帶着你的血肉和骨骼碎片,從另外一個方向竄出你的身體。
楊忠武想過戰鬥會很殘酷,會死很多人。可他沒想到,會這樣殘酷,會死這麼多人。而且,全都是己方傷亡。對方,幾乎沒什麼傷亡。
這還是晚上,如果到了白天。戰艦上那三百八十毫米艦炮一開火,那結果簡直是不敢想象。一百二十毫米炮彈的威力,和三百八十毫米炮彈的威力,不是簡簡單單擴大三倍那麼簡單。
一發三百八十毫米炮彈爆炸,連厚達二十米的廣州城牆都扛不住,一發一個大窟窿。更別說人的血肉之軀!
不得已,楊忠武還是把剩餘的狼土兵們撤了回來。躲在榴彈炮的射程之外做督戰隊,現在衝上去的都是從廣州周邊趕過來的鄉勇。
這些人手裡拿着老式的火銃,被幾句口號和豐厚的賞賜刺激的“嗷”“嗷”叫。他們奮不顧身的冒着炮火前進,心中嘲笑那些炸死的人都是倒黴蛋。自己洪福齊天,怎麼會被區區一發炮彈炸死。
不斷有倒黴蛋死在衝鋒的道路上,心中豐厚的賞賜激盪的膽氣,也被硝煙和血肉橫飛的場面嚇破了。他們以衝鋒時幾倍的速度往回跑!
子彈掃倒了一片一片的人,好像是在割麥子。
好容易逃回到自己的陣地前,卻發現了那些舉着槍的狼土兵。他們不是要射擊敵軍,而是射擊這些冒着敵人炮火逃回來的鄉勇們。
排槍“噼裡啪啦”的不停響,這時候他們才體會到大八粒步槍的威力。不由得給自己一些自信心,子彈終究還是能打死人的。
人好像填進竈坑的柴火,不到一會兒的時間就被燒得屍骨無存。五千人爲一單位進行衝鋒,前後不過半個小時就死了個乾乾淨淨。然後另外五千人被人忽悠,許諾以前都不敢想的豐厚賞賜。再然後他們就帶着滿腔熱血衝上戰場,不是被陸戰隊的炮火打死,就是逃回來被狼土兵們執行軍法幹掉。
狠狠打了一個晚上,楊忠武已經填進去三萬多人。此時的他已經雙目通紅,身上散發出來的戾氣讓人不敢直視。
可仍舊有鄉勇不斷被召集過來,這些人手裡拿着原始的火銃,甚至有人拿着大刀長矛。天色微明的時候,楊忠武一下子投入了一萬人進行衝鋒。
沒辦法,天亮之後遍地的屍體就會顯現在所有人面前。那時候你再忽悠人衝鋒,你當人家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