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頭喝酒的人很容易醉酒,端起杯喝了幾杯極度接近酒精的液體之後,李梟立刻倒在牀榻上,嘴裡鯨魚一樣噴着嘔吐物。
看着李梟,敖滄海長長嘆了一口氣。他知道李虎雖然闖禍最多,而且腦子簡單幹什麼什麼不行。可這個弟弟,其實是最受李梟看重的。
西北的槍林彈雨都經歷過了,卻沒想到今天居然橫死在這裡。
呆呆的坐了很久,親自拿着蜂蜜水給李梟往嘴裡灌。
綠珠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了敖滄海身後,嘴角無奈撇了撇。這就是一個不會侍候人的,給李梟灌蜂蜜水的樣子看起來像是在用刑。
接過敖爺手裡的碗,綠珠承擔了敖爺的任務。至少,她不會把蜂蜜水弄得李梟滿臉都是。
敖爺瞅了瞅綠珠,又看看滿臉是蜂蜜水的李梟,有些不好意思。站起來,給綠珠騰開地方。
“有初步的嫌疑人了嗎?”敖爺沒話找話,努力掩飾自己的尷尬。
“有!”綠珠點了點頭。
敖爺眼睛瞪得跟牛蛋一樣大,這纔不過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居然已經有了最初的嫌疑人。看起來,綠珠這娘們兒很厲害。不怪李梟總是說,這娘們兒是帝國之鷹。
“誰?”敖爺決定,無論綠珠嘴裡說出來是誰,那個人都死定了。
“你!”綠珠風輕雲淡的說了一個字,敖爺差點兒被噎死。
“我?老子……!”敖爺很想現在就掐死這娘們兒。
“衛戍區的侯司令是你舉薦的,而你的手下遍佈遼東大大小小的部門。可以說,三成遼東官員都是你待過的兵,或者是你帶兵的兵的兵。你有人有槍,還有錢!
同樣的,反腐受到打擊最嚴重的也是你。這就更加證明了,你有動力這麼幹。”綠珠一邊喂李梟喝蜂蜜水,一邊風輕雲淡的說着話。
“哼!那你還喂他喝蜂蜜水,不怕我在裡面下了毒。”敖滄海鼻子裡面重重哼了一聲。
“剛剛你試水溫的時候,自己也嚐了。我想,你應該不會想着和大帥同歸於盡。”
“……!”敖滄海再次確定,逞口舌之利,他永遠不會是女人的對手。
“侯司令自殺了,那個軍務科長被我問了幾句就嚇得尿了褲子。敖爺,您是怎麼帶的兵。這種貨色,也能提拔當軍官?”
“哼!當年大淩河一戰,全師傷亡七成還要多。凡是能站着的,老子都他孃的給提了。被你嚇尿褲子的那位,當年手刃了三個韃子兵,那可是實打實的軍功。”敖滄海對綠珠的話嗤之以鼻。
“這樣的猛士也會尿了褲子?”
“富貴日子過得久了,膽氣自然也就泄了。快四十歲的人了,看着有五十多歲的老氣橫秋。有時候我都快認不出,這些脾肉叢生腦袋大肚子圓的傢伙,就是當年我帶着兵。這才幾年工夫!”
敖爺也是無語,這段時間查辦的人,好多都是他的手下。當年戰場上迎着敵軍槍林彈雨衝鋒面不改色的猛士,如今一個個大肚便便油頭粉面,好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
曾經拿槍的手,現在更喜歡摸女人屁股。曾經視武器如性命,現在更喜歡錢。
富貴日子過久了,當年的猛士也不猛了。不過這也好理解,當兵時候兩個肩膀扛着腦袋,不搏命就會沒命。可現在,一個個高官顯貴嬌妻美妾錢財無數。擁有的多了,自然顧忌也就多了。
現在讓他們再去衝鋒陷陣,估計一多半兒人會臨陣脫逃。
“你查吧,無論查到誰都告訴我一聲,到時候我親自動手。回到京城我會請辭,是我沒帶好兵。都是我的不是!”敖爺長嘆了一聲,最近幾年沒嘆過的氣,現在全都嘆完了。
“我不是帶兵的,也不是大帥。這種事情您得和大帥商量才行!不過這次的事情,很可能會牽連很多人。
別的不說,單單是炸彈的來源就很可疑。”
“錦州附近,單單的兵工廠就有十幾家。弄個炸彈出來並不新鮮!”
“您也是軍伍上的老行家了,您看看對面那座樓,普通的五十公斤炸彈,威力能大成這個樣子?”綠珠指了一下面對的樓,一羣大兵正在清理爆炸後的現場。
“你是說……最新型的那種航空炸彈?”敖滄海一下子來了興致。
飛艇的載重量是有限的,所以研製出來的航空炸彈,都是用的最新型炸藥,這種炸藥爆炸威力非常巨大。
對面那座樓硬生生被削掉了一層,附近建築物幾乎沒有一塊完整的玻璃。能有這樣大威力的五十公斤炸彈,肯定是航空炸彈無疑。
“生產這種航空炸彈的廠家,在錦州附近只有一家,還是在深山裡面。能把那種東西弄出來的人,絕對不會是一般小角色。
我看,他們最先的計劃八成就是把炸彈運進這座樓裡面。不用把炸彈安放進辦公室裡面,只要把這座樓炸塌了,大帥也是十死無生。
不過,這之間應該出了什麼岔子。不然,這纔是暗殺大帥的最佳方式,而不是躲在對面樓裡面打黑槍。”
“嗯!你這麼說,我也覺得用炸彈最好。這還是五十公斤的,如果能弄來個一百公斤的,那會更加保險。”敖滄海算是同意了綠珠的話。
“可惜侯司令自殺了,他應該是個關鍵人物。”
“航彈工廠那邊兒……!”
“已經派人去了,他們的廠長也是您的老部下。”
“……!”敖滄海無語,當初李梟要從一師抽調大批軍官轉業到遼東、河北、山東這些地方。爲的就是加強地方政權,卻沒想到居然會有這樣的後遺症。
“您知道,您一師的軍官組建了一個戰友會的組織麼?”綠珠一句話,讓敖滄海感覺到了不安。
“聽說過,還讓我當會長,我沒幹!小打小鬧的一個戰友聯誼會,不要這麼緊張吧。”
“戰友會,其實就是一師退役戰友們在一起的一個組織。他們定期聚會,互相溝通有無。而且政務上,也大多互相幫忙。
而且,他們還有意識的結盟聯姻。有些是嫁娶,有些是結拜,還有些,乾脆就是你安排了我侄子,我就安排你外甥。
在遼東,他們的能量之大令人咋舌。好多官員,如果不討好戰友會,不但升遷無望,還會被穿小鞋。或者說,遼東的政務人事任命究竟是誰來安排……!不用我多說了吧!”綠珠的話讓敖滄海猛然一驚,他沒想到事情居然發展到這個地步。
“他們的勢力,發展到這麼大了?”敖滄海瞪大眼睛,一臉的難以置信。
“比你想象的還要大。時至今日,他們甚至已經控制了全遼東的經濟命脈,國內外的行商,如果沒有他們的首肯,在遼東跟本混不下去。您說說,這樣的一個組織,還能說是小打小鬧麼?”
綠珠的話讓敖滄海後脊樑發涼,難道說這些傢伙已經膨脹到了這個地步了?
“戰友會已經是一個隱然的勢力,反腐就是他們的天敵。這種情況下,也難保他們有鋌而走險的可能。當然,我說的只是可能,如果他們真的做了,肯定會有蛛絲馬跡留下來。”
“哼!這的帝國是梟哥兒和我們一起打下來的,如果有人想毀了這個帝國,那老子不介意親自斬下他的狗頭。”敖滄海鼻子裡面重重“哼”了一聲。
綠珠也不答話,只是默默的喂李梟蜂蜜水。喝多了的人,喝點兒這東西總是有點好處的。
雖然綠珠不說話,可敖滄海也知道。這個心結已經在綠珠心裡種下了,只要種下了這個心結,綠珠就一定會去尋找證據。
這可不是一個人兩個人的事情,而是涉及上成百官員的事情。如果不是李梟遇刺,任誰也不可能下這麼大的決心來做。
畢竟,這是一次得罪許許多多人的機會,只要智商還在線,就沒人敢這麼幹。
酒精的作用下,李梟昏睡了一個晚上。中間嘔吐了幾次,不過並無大礙。對於一個精神遭受嚴重創傷的人來說,醉酒不失爲一個好辦法。
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李梟覺得嘴裡一股怪怪的味道,牀前站滿了人。好像大傢伙要搞一個儀式,等待李梟醒來一樣。
“我睡了多久!”李梟揉了揉臉,臉上似乎抹了什麼東西,感覺緊繃繃的。
“一天一夜!”順子眼睛紅紅的,像是一隻兔子。
“虎子怎麼樣了?”李梟的聲音低沉而沙啞。
“虎爺的屍體已經裝殮,四爺今天晚上能趕過來,二爺來電報說在路上,也不知道到了哪裡。姑奶奶,也是今天晚上到。
夫人請大帥示下,公子是不是也要過來。”順子趕緊拿過來一大疊電報,一一對李梟解說。
“當然要來,死的是他三叔。”李梟有些着惱,這種事情難道還用請示自己?虎子沒了,作爲侄子的李麟必須披麻戴孝給李虎守靈纔對。
“諾!”順子應了一聲,趕忙蹲下來給李梟穿鞋。聽到李梟語氣裡面恢復了以往的霸氣,順子懸着的心終於落了下來。
“查出來是誰幹的了麼?”穿好鞋李梟站起身來,繫着軍裝上的扣子問道。
“綠珠正在查,已經抓了很多人。包括……包括咱們警衛營的幾個兵!”順子說話的聲音雖然小,但也有幾分的憤懣。畢竟,警衛營的兵被帶頭,他臉上也沒面子。
李梟沒理會順子的憤懣,不過聽到警衛營的兵被抓住幾個,還是有些意外。“準備點兒早飯,小米粥和包子,再加點兒醬菜。快着點兒,肚子餓的緊。”
順子愣了一下,沒想到這時候李梟居然吩咐要吃食。
“諾!”喝了酒又吐了,一天一夜沒有吃東西,肚子餓是正常。
李梟自然沒有追尾順子抓警衛營士兵的事情,綠珠抓人,尤其是抓警衛營的人,一定是有的放矢。不然,根本沒辦法跟李梟解釋。
大帥要吃東西,隨時候命的廚子自然是全力以赴。
沒過多場時間,熱氣騰騰剛出鍋的小籠包,加上熱乎乎的米粥,四樣小醬菜就送到了房間裡面。這是李梟慣常的吃食習慣,廚子已經非常熟悉。
一連吃了兩籠小籠包,李梟覺得可以打得死老虎。
“走!去看看虎子。”吃完了飯,李梟吩咐一聲,順子趕忙找人帶路去看李虎的靈堂。
靈堂設在一處寬大的會議室裡面,正當中掛着李虎的畫像,畫像周圍擺滿了白色和黃色的菊花。
李虎躺在寬大的棺材裡面,身上穿着筆挺的軍裝,臉上的血跡已經被擦乾淨。至少在外表上,看不出來李虎有任何的傷口。
靈堂兩邊是巨大的蠟燭,門前門後站滿了衛兵。知道李梟要來之後,侍衛們恨不得連耗子洞都去拜訪一下。
再也不能出現刺殺的事情了,不然大傢伙就沒有活路了。
看着李虎的臉,李梟深深吸了一口氣。拿出香,在蠟燭上點燃之後插進香爐裡面。
“虎子,無論什麼人蔘與到這件事情,他們都死定了。虎妞大哥會照顧,一路走好!”恭恭敬敬的對着李虎的畫像三鞠躬,眼淚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進入到靈堂的時候,李梟提醒自己不要哭。可……他還是沒忍住!
沒人敢來勸李梟,只能在一邊看着。
這年月靈堂裡面沒有哀樂,只有和尚和道士們做法是誦經的聲音。也不知道究竟是誰想出來的,和尚和道士一起弄過來,看起來亂糟糟的。
李梟不說話,也就沒人敢說話。過了好一會兒,敖爺終於忍不住了走到李梟身邊:“虎子以前的一些部下想來拜祭,你看……!”
“都是戰場上滾過來的生死兄弟,願意來就來吧。”李梟的聲音很低沉,和他現在的心情一樣。
“你在這,他們都不敢進來。”
“……!”李梟無奈的看了一眼敖滄海,心裡知道這是敖滄海想讓自己離開的藉口,可也沒什麼辦法。畢竟,沒有幾個下級軍官看到李梟能夠保持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