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又失敗了!”揆一又一次鑽出了掩體。
“他們的炮彈有撞着擊針發射,試驗了幾次底火還是不成。他們這個底火,到底是什麼做的?”范文程看着桌子上被拆散的迫擊炮彈。
大黑山戰役下來,剩下的三十枚迫擊炮彈都在這裡了。爲了拆出這麼一枚來,荷蘭人付出了二十幾條人命的代價。
“他們的火藥,跟黑火藥根本就是兩回事兒。這種火藥點燃之後產生的威力要比我們的大,而且幾乎不會產生灰燼。據我所知,歐洲現在還沒有這樣的火藥。我們需要一個化學家!”揆一捏起一粒火藥,表情非常無奈。他雖然懂得一點化學知識,可面對這東西卻還有些不夠用。
“已經跟大汗說了,去京城把趙士禎給綁來。這傢伙一家幾代人都是研究火器的好手,對火藥的研究也是頗深。有他加入,咱們應該能研究出這種遼軍的火藥。他孃的,李梟是怎麼弄出這麼厲害的火藥的。”
“但願吧,不過我們還是能仿製出這種迫擊炮。我們可以鑄造粗一些的炮管,發射藥預先裝進去,然後在底部點火。這樣炮彈就會被噴射出去,只是我們需要更多的發射藥,同時也需要更加厚重的炮管。造出來的東西,會遠比遼軍的重。”揆一用他有限的武器知識,鼓搗出了土辦法的迫擊炮。
“這倒是一個辦法,齊頭並進吧。體積大一些也無妨,只要能裝上馬車和牛車就行。”
“那沒問題,吊裝的時候可以用滑輪。”身爲海軍將領,揆一對滑輪簡直再熟悉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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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珠姑娘,你說的這件事情老夫也做不得主。需要飛馬報給大帥知道才行!”京城裡面,老陳福看到風塵僕僕的綠珠就知道事態嚴重。
“要快,皇太極只給了三個月時間。另外還得告訴大帥,皇太極似乎變心了。要大帥有個準備!”
“事關機密,不能用飛鴿傳書。五爺!你跑一趟,快馬去稟告大帥知道。”
“諾!”五爺領命出去。
“綠珠姑娘,這兩件差事我看你可以試着辦綁架趙士禎這件。”五爺出去,老陳福看了看四周無人。聲音陰惻惻的像是個鬼。
“陳爺!您這是……!”綠珠有些鬧不清楚,這陳福到底是哪頭的。
“趙士禎這個人,據說是大明制槍炮第一人,著有《兵器譜》一書。老夫雖然沒見過,但耳朵裡面已經聽滿了對他的讚歎。這個人如果歸順大帥,能夠讓我們遼軍的火器更加先進。而且難得的是,此人今年還不到四十歲,正是當打之年。
而咱們的漁老,還是稻富佑直都已經老了。遼軍的火器需要不斷更新,這人才更是不能斷檔。”燭火映照在老陳福的眼睛裡面,好像是他的眼睛在燃燒。
綠珠有些奇怪:“陳老,咱們是把人綁去後金。不是綁到長興島去!好歹是將作監的管事五品官兒,皇帝如果知道了。這也跟造反差不多了!”
“我的傻姑娘,誰讓你把人綁到長興島去。老夫是讓你把人綁到後金,然後……!咱們再把他救出來,這樣他還不感激涕零?再把他的家人接到濟南去,你說說,這趙士禎還能不給大帥賣力氣?”老陳福笑得像是隻老狐狸。
……!他就是一隻老狐狸。
綠珠有些懵,今天終於領教了什麼叫薑還是老的辣。
這一招兒真是太狠了,藉着後金的手把趙士禎弄到長興島去。還得讓人家感激涕零!
“你們的人負責綁人,情報的方面老夫來負責。儘量把動靜鬧大點兒,讓他們知道這是後金乾的。”
“諾!您老既然這麼說,那就這麼辦。好歹把人弄回去,貝勒爺也能拖些日子。”綠珠說到這件事情,神情有些恍惚。
“貝勒爺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既然投到了大帥帳下,又有這麼多功勞,大帥斷然不會放棄不管。不信你看看這些年,大帥可曾對不起手下人?你看看五爺就是一個市井潑皮,很多時候差事都幹得不盡如人意。大帥還不是念着舊情,沒撤了他是差事。你以爲,如今大帥手下就沒有合適的人替代五爺?”
“呃……!多謝陳老提點,我明白了。點播之恩,貝勒爺定有厚報。”
“聰明!準備人吧,最好弄兩個女真人故意讓明軍抓住。確保讓朝廷知道,這件事情是後金做的,這很重要。”
“諾!您放心。”
“呵呵呵!”燭火映照下,老陳福笑得像只偷吃了肥雞的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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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家從洪武年間開始就是匠戶,只不過他們家的這個匠戶和別家有所不同。那就是,他家這個匠戶是玩火藥的。
不過火藥沒玩兩年,趙家就從南京搬到了現在的京城。原因就是永樂靖難,作爲俘虜的匠戶。趙家祖先堅定的站在永樂大帝一邊,以極其大無畏的氣概,投入到了那場靖難之役當中。並且在那場戰役中,立下軍功。
永樂大帝取得了靖難之役的最後勝利,朱棣在南京做了皇帝。論功行賞當然也沒有忘記這個投降過來的趙家祖先,於是趙家就由匠戶,搖身一變變成了……高級匠戶。
雖說還是匠戶,但好歹算是個官兒。趙家成功完成從被管理者,到管理者的歷史性轉變。
此後大明朝二百多年,趙家這個官兒也就當了二百多年。此間有趙家祖先爲國捐軀,例如土木堡之變,趙家一下就死了三個人。
好在趙家子孫還算繁茂,這二百多年好歹混過來了。到了現在,趙家的扛把子就是趙士禎……的哥哥,趙士湘。
對於這位兄弟,實在沒什麼好說的。從小就是一根筋,刻苦鑽研火器技術。在技術上那是沒得挑,而且結交了一位叫做朵思麻的土耳其人。這更加讓趙士禎,融合東西方的火器技術。在大哥趙士湘的幫助下,完成了那本著名學術著作《兵器譜》。
不過雖然才學大,但趙士禎爲人處世卻不甚精通。天天就是泡在將作監裡面,如果不是大哥趙士湘操心,這輩子估計連老婆都娶不上的那種鋼鐵直男。
按照後世的話來說,這就是一位純粹的技術人員。智商讓人高山仰止,情商低得讓人目瞪口呆那種。
因爲平時不交際,自然也不會有應酬。這位兄弟基本上就是將作監到家,兩點呈一線的運動。
有時候爲了攻克技術難關,甚至十天半個月也不回家。爲此,將作監裡面還專門有他一間宿舍。
瞭解了趙先生的生活習性之後,老陳福也覺得撓頭。就這麼一個貨,不吃不喝不賭不嫖,你他孃的怎麼綁啊!
五爺走了,京城裡面也沒個商量的人。陳福把謝有財找了來,畢竟這傢伙是一條京城地頭蛇,跟他商量一下或許有辦法。
“誰?”
“趙士禎,就是將作監的一個管事。”
“趙士禎……!好像在哪裡聽說過……!哦,對了!他老婆在咱們的清華園裡面買了一棟房子。”謝有財一拍腦袋,想起來是有將作監的人來找自己,給他家主事打打折。因爲平日裡經常要借用將作監的人,謝有財還給打了一個狠折,所以謝有財對這事情有深刻印象。
“他家在咱們清華園賣房子?”老陳福有些不相信。
清華園的房子現在屬於高級地產項目,一棟獨棟的別墅要三四千兩銀子。就算是普通樓房,也得要八九百兩銀子。就憑趙士禎這麼個貨,能買得起?
“您不知道,這趙家在京城居住了二百多年。已經歷經多少代人,多多少少也置辦下一些祖產。這房子是他大哥趙士湘出錢給買的,爲的就是讓他放棄祖產的幾間鋪子。
買房子是花一次錢,可祖上的鋪子卻是個常年進錢的。趙士禎娶的老婆,也是個二百五。被趙士湘忽悠兩句,還挺歡喜。那趙士禎我倒是見過,似乎是一個呆子。連話都不會說幾句,眼神直勾勾的,不知道的還以爲有病。
我說陳老,您真的認爲有必要綁這麼個貨?別回頭綁個傻子回去,反倒是壞了事。”謝有財瞪大了眼睛,不明白這麼個呆瓜有什麼好綁的。
“你知道個啥,真正搞學問的人就這樣。”聽了謝有財的話,陳福越發的感覺這趙士禎是有真材實料。因爲他見過的漁老和稻富佑直,有時候跟謝有財嘴裡的趙士禎非常像。
“您要這麼說,那就好辦了。明天咱們和趙家簽約,這事情是一定要家裡男人出面的。趙士禎就是再呆,也得和咱們簽約去。到時候我拖他一下,最好是拖到天色黑一些。等他出了咱們的清華園,你就下手。黑燈瞎火的藏在哪裡,後天一早弄出城去,這事情就算是成了。
那趙士禎平日裡,也經常十天半拉月不回家。消失三五天,肯定也沒人找。”
“那不行,得讓人找,得讓人大張旗鼓的找。”這回換陳福不幹了,你不找人可怎麼行。就是要大張旗鼓的讓人知道,這人是後金綁走的。
“那就鬧得動靜大一點兒,讓綁票的人換上錦衣衛的飛魚服。咱們派人去趙家好心送信,就說趙士禎讓錦衣衛的人給抓了。趙家難道還不去錦衣衛找關係疏通,這一下不就鬧大了?好歹,他也是正五品主事朝廷命官。錦衣衛找不到人,自然是全盛搜索。”
“你小子還真行!”陳福眼睛一亮,拍拍謝有財的肩膀。不愧是李梟看中的人,這腦子轉得還真快。只是這麼匆忙間,去哪裡弄一身飛魚服倒是問題。
木訥的趙士禎只帶了一名常隨,來到了清華園。
“哎呦!這不是將作監的趙主事,您裡邊請。來人吶,看茶!”趙士禎剛剛進入清華園,管事就一臉笑容的迎了出來。那笑容真誠得像是見到了親戚!
“哦……!請了!”趙士禎顯然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應該怎樣面對這位熱情得過份的管事。
雙方分賓主落座,自然有小廝過來奉茶。
“趙主事,您能來咱們清華園,咱們這裡真是蓬蓽生輝啊。聽說您是將作監裡面的大將,小人有些工程上的疑問,不知道趙主事能否解惑一二?”管事上來根本不提地契的事情,而是攀談起來。
“呃……!我是研究火器的,營造不歸我管。”趙士禎倒是實話實說。
“研究火器,那可是危險的玩意兒。先帝爺在的時候,天橋那邊兒好像炸了一回。哎呦我說,那動靜可大了去了。這四九城都晃了三晃,我當時就在這西便門工地上。站在腳手架上,那煙好像一直都連接到天上去。那地抖得像是在地震,我都差點兒從腳手架上摔下去。”管事倒是特別的能侃,坐下之後就開啓了侃大山模式。
“哦,那是丐幫在那裡私自制造鞭炮。後來不知道怎麼就炸了,按理說也不應該炸成那樣。可能是他們藏的火藥實在太多了!”說到火藥,趙士禎明顯感興趣。跟管事說話,也有條理起來。
“您整天鼓搗這東西,沒啥危險吧。我跟您說,我一個兄弟在遼軍裡面當差。他說他們的火藥,能拿到山上去炸石頭。他還說,只要火藥足夠可以把一座山給崩塌了。錦州城牆就是這麼修起來的,全都是大塊的硬石頭。”
“遼軍的火藥,的確比咱們京營用的要好。他們的配方跟咱們用的不一樣!這位管事,我回將作監還有事。這地契的事情是不是從速辦理。”
“哦,好說。好說!這就辦,來人吶,趕緊給趙主事開地契。簽字畫押之後,這六號房就是您的了,您看看,這數多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