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桂看了一眼遠處死寂的塔什干城，放下手裡的望遠鏡就往回走。
蒙古人，確切的說是準格爾蒙古人完蛋了。同爲蒙古人，滿桂心中有些說不上來的滋味兒。
其實作爲不同部落的蒙古人，互相之間更多的是競爭關係，而非抱有同宗的情誼。從歷史上看，對蒙古人揮舞屠刀最多是蒙古人，而非其他民族。
兩個部落爲了爭奪牧場或者別的什麼東西，殘酷的殺戮一丁點兒也不比對外作戰仁慈。
滿桂與他們的聯繫，可能只有同一種語言和同一種信仰而已。
可滿桂心裡還是不舒服！！
勇士就應該有勇士的死法，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被人老鼠一樣關起來活活餓死。
城裡的蒙古人反抗過，遠處空地上那些白骨可以作證。他們成羣結隊的涌出塔什干城，瘋狂叫囂着衝鋒。好多人手裡根本就沒有武器，僅僅拿着石塊就咆哮着衝向武裝到牙齒的明軍。
衝鋒的效果很不好，雙二五速射炮可以在一千米距離上打靶一樣的射殺他們。就算是在夜裡，只要他們觸發了地雷。
立刻就會有連綿不斷的煙花升到空中，然後這些人就像是禿子頭上的蝨子一樣顯露出來。
不管晚上死多少人，第二天落下來的禿鷲總是會將已經被打碎了的蒙古人吃掉。似乎被打碎之後，更加方便它們進食。
同時進餐的還有從遠處抓過來，被送進包圍圈裡面的狼。
剛剛被扔進包圍圈裡面，那些狼總是會不安。可當它們覺得，這裡總是會有吃不完的人時，很快就開心起來。
半年的圍城戰，已經把這些狼養的油光水滑膘肥體壯。現在估計攆它們出去，它們也不會出去。
有餓得不成的蒙古人出城來抓狼，滿桂親眼看見。一頭狼就被幾個人活生生的扯碎了，然後連皮帶毛的囫圇吞下了肚子。
飢餓的人，被餓狼還有餓狼。
蒙古人的瘋狂，讓最兇惡的餓狼都感覺到害怕。不過當這些狼發現，只要靠近明軍這邊的陣地，蒙古人就不敢過來之後，這些聰明的畜生就會整天躺在護城河邊曬太陽。
只要餓了，就會到對面吃一些人。
每天晚上都有逃亡的蒙古人，所以每天晚上也都會有屍體。
禿鷲和狼，把城外的屍體打掃的很乾淨。那些人存在的最後遺蹟，除了白骨只剩下灰白色的狼糞。
塔什干城裡一定已經成了人間地獄，蒙古人用各種各樣的方法出逃。他們甚至挖掘了一條地道，準備從地道里面逃出來。
要知道從塔什干城裡到明軍推土機推出來的圍牆，足足有十八里長的路程。換算成公里，也足足有九公里之多。
想挖這麼長的隧道，說明蒙古人已經有了愚公移山的精神。
很明顯，愚公移山和挖地道之間有着技術上的差別。最大的差別就是……，地下看不到地上的情形。
當明晃晃的太陽下，大地忽然出現了一個大洞，洞裡面冒出兩個土人的時候。明軍嚇了一跳，不過驚慌失措的人通常都會用手裡的武器攻擊讓他們恐懼的東西。
機槍、步槍，手榴彈、擲彈筒一通的丟，那兩個土撥鼠一樣的傢伙就去見長生天了。
反應過來的明軍，很快就佔領了洞口。用槍不停的向裡面掃射！
帶隊的明軍連長是個很壞的傢伙，他沒有直接扔炸藥包把這地方炸塌。而是找來大堆的柴火扔下去，讓後把許多煙花點燃之後也扔了下去。
洞口被一張巨大的帆布蓋住，等滿桂趕到的時候。裡面還有一縷縷的青煙頑強的冒出來！
天知道里面的蒙古人被嗆死多少，反正最後是掘開了護城河。把護城河裡面的水引到了地道里面，蒙古人想要再次利用這個地道，估計工程量會非常巨大。
蒙古人已經沒有力氣繼續挖地道了，這段時間以來，甚至往城外跑的人都沒有了。折讓那些餓狼很是不滿，已經吃慣了人肉的它們不再喜歡啃骨頭，每天舔着嘴，等待蒙古人的猛士繼續衝出城來。
這邊的明軍它們是不敢冒犯的，即便是再鋒利的尖牙和再有力量的利爪，也敵不過阿卡步槍的威力。
那幾只被射殺的餓狼，就是它們的好榜樣。
一艘速度很快的輕型偵查飛艇緩慢的靠近塔什干城，這座城市已經變得寂靜無聲。盤旋在城市上空的大羣烏鴉，還有巨大的突厥很能說明問題。
沒有擔心中的高射炮火，要知道飛艇駕駛員是以必死的決心前往偵查的。如果被打下來，最大的可能是被那些飢餓的蒙古人吃掉。
飛艇在塔什干城上空晃悠了兩圈之後就回來了！
然後，湯若望就帶着一羣穿着防護服戴着豬嘴防毒面具的傢伙進了城。
直到現在滿桂纔算是明白，這些人來到塔什干根本就不是來防疫的。
“收拾東西，我們走！”這個地方，滿桂一秒鐘都不願意多待。
“師長！大帥的命令是，我們要在阿漢加蘭再待上一個月才能回大明。”手下副官很小心的體型滿桂。
“這是什麼規矩。”滿桂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他不是忘記了李梟的命令，而是單存的心煩。
“據說是爲了防疫，他們害怕我們把叫什麼細菌的帶回到大明。”副官有些無奈，這時候最好不要去惹滿爺，可他同樣不敢違抗大帥的命令。
“那他孃的就去阿漢加蘭，奶奶的。這打的什麼仗！”滿桂罵了一句，跨上戰馬一溜煙的跑了，身後的衛隊趕忙追了上去。
身邊的將軍們都不在家，李梟只能待在京城裡面。
六月份的京城號稱是桑拿天，不但氣壓低還悶熱悶熱的。天空中的烏雲已經聚集了一個下午，企盼着早點兒下雨，多少也能涼快一些。
奈何這老天爺就是不給面子，陰雲密佈卻總是不下雨。連低飛的蜻蜓都覺得有些飛累了，隨便找了地方停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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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在牆上，李梟都發現趴着兩隻蜻蜓。
雖然是遼東人，可這年月蜻蜓還是叫蜻蜓，而不是叫做嘛涼。
嘛涼是滿語，也就是說在女真人佔據了整個遼東之後，才逐漸改過來的。
同樣的，李梟發現後世的好多用詞，這年月都沒有。
好幾次，李梟無意中說到犄角旮旯。
僕役們都理解犄角是啥，可問題是啥玩意叫旮旯？
遼東和京城，其實是被滿語侵襲最多的地方。可能的八旗子弟聚居的原因，後世的遼東和京城俗語當中，有許多漢語和滿語混用的例子。
例如嘛涼，例如胡鐵……！
這跟後世，好多時候英語和漢語混用差不多少。
不過這年月，京城也沒人說什麼英語。這年月，一嘴的英語絕對會被別人鄙視致死。
大明人有充分的自信，漢語纔是這個世界最爲美妙最爲科學的語言。
“此去雲臺招舊部，十萬旌旗斬閻羅。”烏雲壓頂，會給人帶來壓抑的氣氛。李梟也不知道爲什麼，吟誦出這兩句詩詞。
“從未聽過大哥吟詩，這一出口居然有如此氣魄。”李浩一瘸一拐的從月亮門裡面走了進來。
江南的水土到底是養人，在江南待了幾年原本黑得像黑炭頭一樣的李浩，居然養得白白胖胖的。
人胖一些，似乎也喜慶了一些。
最近幾次見到李浩，這小子更加喜歡小。綠珠說，這小子在江南已經有了笑面虎的綽號。
笑面虎！
許多人關注的是笑面，卻忽略了最後一個虎字。
老虎終究會吃人的，例如有人稱李梟就是吊睛白額猛虎。
從遼東一路殺出來，李梟不記得自己殺了多少人。不過他的對手，總是用狠辣這樣的詞彙形容他。
作爲李梟的弟弟，李浩這隻笑面虎也不逞多讓。
江南是東林黨的發源地，也是東林黨的重要根據地。想要在那裡施行改革，難度不可謂不大。
尤其是均分田土這一條，那就算是要了江南那些大地主們的老命。不拼命抵抗一下，實在不是正常人的反應。
可偏偏李浩是個沒事兒找事兒型的傢伙，你不抵抗還總想着找你麻煩，敢抵抗……！那還是去跟閻王去伸冤好了。
短短四年時間，李浩在江南殺的那是人頭滾滾。凡是擁有良田萬頃的傢伙，無一倖存。好幾位還是死全家那種！
東林黨最強調的就是風骨，江南讀書人的確有許多有風骨的。
不過這些有風骨人的，現在只剩下了骨頭。
以至於在嶽麓書院的好多博士，稱李浩爲兇獸。
李浩很對得起這個稱呼，似乎他也很喜歡這個稱呼。不過這個稱呼帶給他的，是年均五次以上的刺殺。
至於活人炸彈這種事情，對李浩來說簡直是太小意思。或許是閻王爺爲了感謝李浩，給他老人家送去太多的人手，處處放李浩一碼。
遭遇刺殺的次數雖然多，卻沒有一次真正給李浩造成傷害。
有一次，爲了弄死李浩，東林黨人甚至弄塌了一棟樓。結果死了一百多人，偏偏正主李浩連個毫毛都沒傷着。
沒辦法，李浩臨時改了主意沒進那棟樓。可偏偏，東林黨的那些蠢貨已經點燃了地下室的引信。
重達五百公斤的炸彈，足夠把一棟樓變成廢墟。可偏偏李浩沒有進去！
李浩對此的解釋就是，走到那棟樓門口的一剎那，感覺不怎麼好。
感覺這東西說不好，不過李浩爲什麼感覺到不好，李梟覺得應該去問綠珠。
“大哥，聽說塔什干的蒙古人全軍覆滅了？”兄弟兩個沒什麼必要搞禮節那一套，李浩一屁股坐到了李梟旁邊的椅子上，拿起一塊西瓜開始吃。
“通州的沙瓤西瓜，不賴！”吐出一口西瓜子，李浩大大的讚了一句。
“算了，等你吃完西瓜再跟你說塔什干的事情。”李梟搖着大蒲扇，漢鍾離一樣的躺在躺椅上。
“沒事兒！不就是死人的事情嘛，算不得大事。我在江南，殺的人還少了？你猜猜嶽麓書院在史書上把我記做啥？”
“有啥不知道的！僞帥梟遣弟浩至江南，號曰兇獸。
呵呵！我是吊睛白額猛虎，弟弟是兇獸。都是食肉動物，咱們纔是真正的一家人。”
“既然都是兇獸了，你還怕說什麼塔什干的事情。說說，我想聽。”
“既然你想聽，我就跟你說說。
塔什干其實在圍困第一個月之後就基本斷糧了，聽說除了羅卜藏丹津等人，百姓們根本沒有糧食吃。
沒有糧食吃之後，乾脆就開始人吃人。開始是殺老的，然後纔開始殺女人。再然後是女人！
吃了三四個月之後，老人、女人都吃得差不多了，就開始吃孩子。
圍城三個月之後，城內的燃料也燃燼了。你猜猜他們用什麼烤人肉？”
“呵呵！《舊唐書》上早就說過，朱粲困毫州，以人骨烤人肉。無非就是這樣而已！”李浩無所謂的繼續吃西瓜。
“看起來，江南人傑地靈，你去了也沒少讀書。塔什干的蒙古人其實在三個多月的時候就完蛋了，沒有糧食，沒有燃料，再加上連水都缺。
加上蒙古人一向不怎麼講究衛生，瘟疫很快就在城內傳播開來。
其實如果單存的吃，幾十萬人怎麼也能堅持一年多。可是瘟疫傳播開來，那人死的就快了。加上城內沒有地方處置，最後瘟疫越傳越厲害。
與其說殺死蒙古人的是飢餓，不如說是瘟疫。因爲生病的人很快會全身發黑，所以他們稱這個病爲黑死病。
其實就是鼠疫的一種！湯若望已經去探查了，同時帶去了很多貓。”
“那地方的氣候，貓能成麼？”
“貓其實以前生活在沙漠裡面，所以塔什干的氣候貓很容易適應。而且，貓天然的對鼠疫有抗體。
滿桂他們留在阿漢加蘭，確定沒有得疫病之後，纔會回到大明。
反正今後塔什干那個地方，基本上也不怎麼人類居住了，至少短期之內是這樣。撤回來之後，咱們大明軍隊就會開始新的蟄伏。
沒辦法，戰爭的形態變了。
我可不想大明的士兵，玩什麼塹壕戰那一套。那簡直就是人肉磨坊！”
“不玩塹壕戰，那打啥？”
“呵呵！閃電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