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致遠艦首忽然冒出一團火花,當海風吹散了硝煙的時候,人們赫然發現粗大的純鋼撞角居然被炸得像麻花。
“操!”李休心裡一驚,沒想到岸上的炮火這樣犀利。這麼大威力,絕對不是原始的佛朗機炮。如果是佛朗機炮的炮彈,會被直接彈飛出去。
島上的是什麼人?
“施放熱氣球!”李休一聲令下,本該在戰前升空的熱氣球騰空而起。
熱氣球升空需要充滿熱氣,這個過程大概要一個多小時。李休不願意等這一個多小時,才陷入瞭如今的被動。
燃燒着的五桅大船冒出的濃煙,幾乎遮蔽了整個淡馬錫碼頭。
倭國平頭船被炮彈打得千瘡百孔,上層船樓幾乎被打爛了。甲板上滿是屍體,鮮血黏稠溼滑。到處都是哀嚎的人,倭國武士們在血泊中掙扎。活着的人趴在甲板上,拿着手裡的燧發槍向叢林裡面射擊。
至於能不能打到人,那就只有天知道。
兩艘平頭船終於靠上了碼頭,倭國武士們嚎叫着衝下了戰船。
“炮擊!向面對碼頭的叢林炮擊!”高處的熱氣球傳來訊號,李休立刻命令炮兵向叢林射擊。
按照李休的經驗,叢林邊緣一定有敵軍炮兵的觀察哨。爲了儘快把消息傳遞給炮兵陣地,那麼炮兵陣地也絕對不會太遠。
“火箭炮覆蓋射擊!”副官要去傳令,李休忽然間說了一句。
副官愣了一下,火箭彈覆蓋射擊。這會耗費大量彈藥,一旦彈藥打光了,可得去廣州纔有補給。
“還要我再重複一遍?”李休凌厲的眼神看向副官。
“諾!”副官慌忙出去傳令。
隨着信號兵的旗語,武庫艦開了上來。十二座雙聯裝火箭炮昂起炮管,傳令官一聲令下開始發射。武庫艦立刻陷入到一片煙霧之中,船身急速向後滑行。甚至一邊的船舷都開始傾斜!
重型火箭彈帶着呼嘯聲砸在叢林裡面,無數植被合着泥土被掀上了半空。巨大的爆炸聲此起彼伏,衝擊波重疊效應,望遠鏡中看過去整個淡馬錫都在震顫。
無數煙柱匯聚成一股巨大的煙柱,從地面一直連到天上,這是真正的上接碧落下墜黃泉。衝擊波形成一股巨大的狂風,數裡外李休感覺筧橋玻璃都快融化掉。
熱氣扭曲蒸騰,好像麻花一樣糾纏在一起,點燃了可以燃燒的一切東西。
剛剛登岸是倭國人比較倒黴,有人被衝擊波吹得飛起來掉進海里,還有人被巨大的爆炸聲活活震死。只是一瞬間,就造成了近千人的傷亡。
聽着熱氣球傳回來的消息,李休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火箭彈的威力他清楚,雖然可以稱作威力絕倫,可……好像也沒這麼大。
射擊的時候已經算過角度,最近炸點也在一里地之外。怎麼會對登陸部隊造成這麼大殺傷,連平底船的船樓都被衝擊破撕成碎片?
“二爺!您說會不會,那地方有東西殉爆了?”陳老虎賊頭賊腦的走過來。
“殉爆?你是說……他們也有火箭炮,而且是待發狀態?”心底的猜疑被人說出來,李休的心一沉。
如果說有點兒迫擊炮,又或者是長管炮還好些。如果有火箭炮,那可就不一樣了。這玩意打擊面光,一輪發射可以覆蓋好大一片區域。
登陸艦隊雖然分散,可如果用火箭彈轟擊,說不準也會有那麼一兩枚蒙中目標。就算是致遠這樣的鐵甲艦捱上一發重型火箭彈都不是鬧着玩兒的,更不用說那些木質風帆戰船。只要捱上一發,那爆炸威力,直接就能將戰船變成劈柴。
真是那樣的話,自己率領的艦隊算是逃過了一劫。敵軍就是想引誘軍艦靠近海岸,然後用火箭炮齊射一輪予以重創。至於登陸的那些倭國武士,他們根本沒放在眼裡。
“把左良玉和李定國給我找來。”李休舉着望遠鏡看了一下,整個淡馬錫碼頭已經是一片火海。估計登陸成功的倭國武士也沒活下來幾個。
不大一會兒,左良玉和李定國乘着小艇來到李休的旗艦上。
“時間緊迫,多的話不說。你們立刻帶着部隊,分別向東和向西移動十里。然後在那裡登陸!倭國人會在淡馬錫碼頭正面登陸,你們在這裡匯合!”李休做了一個雙手環抱的姿勢。
“諾!”連番惡戰,李定國和左良玉早就安耐不住。現在看到李休的手勢,立刻興奮起來。這是要撒網捕魚,證明淡馬錫有一場惡戰。
軍人的盔櫻就是用人血染成的,軍功是評判軍人價值的唯一標準。
現在有軍功可撈,這倆人自然高興。
“你們要注意,敵軍應該是來自歐羅巴的黃毛人。他們手裡的武器和我們的差不多,我在這裡派倭國人從正面吸引他們的注意力。你們要迅速插到敵後去,記住抓幾個舌頭,我要知道他們是什麼人,怎麼會有跟咱們一樣的武器。”
“諾!二爺您放心,一定把仗打漂亮了。”兩個人齊齊敬了一個禮,下船上了小艇。
“熱氣球前移,仔細觀察敵軍動向。”
“諾!”
德川晴明的心在滴血,這還不到一個上午。倭軍損失了一千八百多人,不是沒打過慘烈的戰役,可這仗也太慘烈了些。難怪李梟會給倭國這麼大的好處,他孃的好處都是用人命填出來的。
李休的命令又來了,讓倭國人繼續進攻淡馬錫碼頭。
如今的淡馬錫碼頭,已經完全淹沒在濃煙之中。甚至沿着碼頭,五里之內的植被都在燃燒。煙塵遮天蔽日,前出的熱氣球都看不清楚,碼頭上的情況到底怎樣。
毛利小五郎手裡拎着武士刀,身邊只剩下百十個手下。剛剛那場爆炸,衝擊波直接吹飛了被打得千瘡百孔的船樓。不過好在毛利家造的船還算結實,船身沒有像德川家的船那樣損壞。
帶着自己的殘餘手下,毛利小五郎還是登上了淡馬錫碼頭。
燃燒的石頭,焦炭一樣的屍體,冒着滾滾濃煙的椰子樹,眼前的場景宛若地獄。沒有活人,確切的說是沒有活物。剛剛的那場大爆炸,連上天的海鷗都沒能倖免。海面上就漂着好多海鷗的屍體,沙灘上甚至有被炸上岸的魚。
艱難的行進了一里多地,毛利小五郎看到一道用石頭砌成的牆。估計剛剛是隱沒在叢林裡面,在外面完全看不到。
牆後面有數百具屍體,都是歐羅巴黃毛人。只有不多的屍體被燒焦,更多的屍體七竅流血,一看就知道是被活活震死的。沿着石頭牆走深入一些,毛利小五郎甚至看到了石頭砌的碉堡。
這碉堡只有幾個射擊孔,裡面靜悄悄的沒有一絲聲音。
擺了一下手,手下衝了進去。
沒有打鬥和抵抗的聲音,毛利小五郎跟着走了進去。
裡面的人和外面的一樣,瞪着大大的眼睛,眼睛、鼻子、嘴、耳朵裡面都有血流出來,看着很瘮人。
這些人的槍引起了毛利小五郎的興趣,這在一種他沒見過的槍。和明國人用的槍有些像,但還不是完全一樣。拿起槍比劃了一下,對着遠處的石牆扣動了扳機。
“砰!”牆壁冒出一股煙,走過去才發現子彈居然釘進了石頭裡面。趴着射擊孔向外看,整個海灘都在射擊的範圍內。剛剛如果自己登陸,絕對會被子彈打成篩子。拉動槍栓退出彈殼,毛利小五郎檢查一下,發現裡面壓着黃澄澄的子彈。
“八嘎呀路的吶!”毛利小五郎拿起一杆槍,對着手下吩咐道:“撿起他們的槍,翻翻他們身上的子彈。”
毛利小五郎見過明國人的槍,知道他們的子彈是定裝彈藥,只要塞進彈倉裡面,就可以實現連續發射。這可是好東西,整個倭國也沒有這樣的槍械。
這便宜,絕對不能讓德川家的那些人給佔了去。
手下聽到吩咐,紛紛撿起屍體旁邊的槍。雖然那些人都被活活震死,可槍械大多沒什麼損害。在屍體上,還翻出不少子彈出來。每個人都揣了幾十發,腰裡面沉甸甸的墜得慌。
帶着手下繼續深入,毛利小五郎發現了一個迫擊炮陣地。
二十幾門迫擊炮東倒西歪,地上還有沒爆炸的迫擊炮彈。毛利小五郎欣喜若狂,迫擊炮可是好東西。倭國在大明買這種鐵管子,都是大價錢。看這炮,似乎比大明人的還要輕便些。
興奮不已的毛利小五郎立刻命令人去收集迫擊炮,並且把沒爆炸的炮彈都收攏起來。他帶着三十幾個人,繼續向前深入。
再向前數十米,就是管炮陣地。這種擁有長長炮管的東西,就是摧毀自己戰船船樓的罪魁禍首。毛利小五郎沒見過這種管炮,好像大明人那裡也沒有。那種鐵甲軍艦上倒是有差不多的,不過炮管比這個要粗很多。
炮陣地比較慘,十門火炮完好的只有兩三門。還是被土半掩埋起來,旁邊有好大一個坑,足足一人多深。估計是一發火箭彈,正好砸在這裡炸出來的。
炮手們死的比那些人還慘,好幾個人被彈片攔腰打斷。用武士刀碰一下,手指還會微微的動。大叔上掛着人腿,草地上鋪着腸子。半個腦袋的人,趴在炮輪子上,腦漿甩出老遠。仔細看了好久,毛利小五郎和他的手下都沒能找出一個能喘氣的。
毛利小五郎越走心裡越是發毛,剛剛還真是撿了一條命。如果不是軍艦上發射了火箭彈,自己早就被炮彈打成碎片。懷揣着一顆好奇的心,帶着手下探險一樣繼續向裡面走。
走出一里地左右,所有人都站住了。他們木雕泥塑一樣呆呆站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前是一座巨大的彈坑,保守估計有五六米深。方圓足足有一百多米,黑乎乎的連根雜草都看不見。偶爾可以看到一些金屬殘片,從外形上也看不出這到底是啥玩意。
屍體……!沒看到,別說人的屍體。就連鳥的屍體都沒有一個!地上只有一個詭異的大坑,估計埋上幾千人不成問題。
毛利小五郎終於不敢繼續向前走了,前面就是茂密的叢林。天知道那裡還有什麼等着自己,就這百十來人,還是佔領碼頭,看好戰利品。這是毛利家的戰利品,可不能讓德川家佔到半點兒便宜。
“快些把這些炮都藏到那邊林子裡,所有的槍都收拾起來,也放到那邊的林子裡。還有,蒐集屍體上的子彈。一粒也不許漏掉!”回到碼頭,毛利小五郎看着陸續有德川家的人游上岸。
他根本不管那些幾乎累得虛脫的人,只是命令自己的手下,儘快打掃戰場。能撿拾這麼多戰利品,也算是自己的運氣。毛利小五郎可不願意和德川晴明分享哪怕一粒子彈!
“哈依!”手下人剛剛答應一聲,他的腦袋就像爛西瓜一樣碎裂開。
幾乎與此同時,十幾個毛利家武士身上開始飆血。看到自己手下倒下,毛利小五郎才聽到爆豆一樣的槍聲。
“還擊!”毛利小五郎拉動槍栓,向着自己懷疑的方向扣動了扳機。身邊的毛利家武士們,也拿着槍向四周胡亂的放槍。
槍聲大作,子彈橫飛。毛利小五郎學着明國人的樣子,趴在地上向有槍口火焰的地方射擊。身邊的毛利家武士在死了幾個人之後,自然是有樣學樣的趴在地上開始射擊。
一時間子彈亂飛,雙方互相對射居然誰也不能奈何誰。
德川晴明登陸的時候,聽到前面密密麻麻的槍炮聲。立刻帶着自己的手下往前面衝,當他看到毛利小五郎趴在地上,滿臉都是泥灰,笑得像只得了哮喘的鵝。
“八嘎!”毛利小五郎罵了一句,可他也沒爬起來。心想讓這個蠢貨罵去吧,最好捱上一顆子彈,那樣他就不會再罵了。
很快,一顆子彈放倒了德川晴明的侍衛。唬的德川晴明也趴到了地上!
“哈哈哈!”毛利小五郎指着狼狽的德川晴明,笑得像只快斷氣的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