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順着撕裂的鋼板,噴射進了底艙。底層艙室的走廊裡面,人和老鼠同時瘋狂奔跑,只要看到梯子,也不管通向哪裡就往上爬。鍋爐艙裡面,水手們被洶涌而來的海水衝得東倒西歪。
“封艙!封艙!”僅有的理智聲音,被一片嘈雜聲淹沒。
上層甲板上更加混亂,大家都急吼吼的擠在救生艇的邊上。爲了登上救生艇,倭兵動用了從拳頭、牙齒、手叉到武士刀乃至左輪手槍的一系列武器。
還有些知道自己沒辦法爭取救生艇席位的,乾脆抱着個救生圈就往海里面跳。沒有救生圈的,隨便拆一塊木頭,也不管能不能馱動自己,抱着就往海里面衝。
軍艦上的倭兵一片混亂,他們本來只上艦一個多月。對蒸汽機軍艦遠談不上熟悉,現在遭逢大變更加六神無主。至於毛利半兵衛吼叫式的命令,根本沒人聽。
倭國人軍紀嚴明,服從命令的外皮被扒得一絲不掛。
另外兩艘軍艦上面,倭兵比這裡還要混亂。爲了搶奪數量不多的救生艇,船上甚至發生了大規模的火併。活人和死人,下餃子一樣的往海里面鑽。
望遠鏡裡面,吳三桂看到海面上燃燒着的戰艦,興奮的感覺臉皮在燃燒。
“你看看!我說過,買情報花多少錢都是值得的。”吳三桂指着海面上的三把火炬,笑得小舌頭都秀了出來。
“三千銀幣,看着價格昂貴,可跟三艘船比起來還是便宜很多。而且從火光上看,這幾艘船都是鐵甲艦。如果真是鐵甲艦,別說三千銀幣,就算是三萬、三十萬銀幣花得都不冤枉。”喬治放下望遠鏡,也是滿臉興奮。
“我就說,信鴿這東西還是靠得住。不枉我們在這裡守了足足一個星期,水雷真是好東西。他李休想來打孟買,先破了我的水雷陣再說。
如果他敢在別的地方放下海軍陸戰隊,嘿嘿!茫茫大海我看他們往哪裡跑,就讓他嚐嚐有來無回的滋味兒。”吳三桂惡狠狠的看着海面,腦子裡幻想李休在其中一條船上,如果身上那樣的話,就太過完美了。
再也沒有比干掉大明國海軍司令,大明國實際統治者的弟弟,來得更大軍功。女王派來的德雷克,葬送掉了整個遠東艦隊。現在,是復仇的時候了。
“別讓他們跑了,海岸炮兵開火。”喬治狂笑之餘,立刻命令海岸炮臺開火。
二百四十毫米的巨炮,轉動的時候需要兩名身強力壯的士兵搖動搖臂。通過一連串兒大小組合的齒輪,實現炮位轉動。接近一人長的炮彈,需要四名士兵合力用送彈小車推着裝填。
雖然耗費巨大,而且裝填極慢。五分鐘才能發射一發炮彈,但勝在裝藥量足威力巨大。一人長的炮彈射中戰船,即便是鐵甲艦也會被打得碎屑四散,船身解體沉沒。
黑暗中!海面上燃燒得跟火炬一樣的戰船就是活靶子,精心佈置的六門海岸炮臺,開始緊張瞄準。
三艘鐵甲艦其實不用打,現在這種情況自己也會沉沒。動力艙已經沒了動力,整個軍艦就是飄在海面上的固定靶。對於海岸炮臺來說,這樣的固定靶打起來更加容易。
“轟!”“轟!”“轟!”……!
第一輪齊射,毛利半兵衛的旗艦就被打得爆裂開來。軍艦上的零件被炸飛百十米高,落下來的時候軍艦的艦尾已經沒過了海平面。駕駛艙裡面的毛利半兵衛,直接氣化不見了蹤跡。那是真正的灰飛煙滅,成就了炮灰之名。
剩下的兩艘戰艦,已經在下沉。
這兩艘戰艦在設計的時候,來自牛津的傳播專家弗萊明借鑑了大明船隻的水密艙設計。即便水雷爆炸損毀嚴重,只要關閉水密隔倉,實際上可以讓戰艦漂浮在水面上。
可惜!倭兵們上船一個月,訓練有素根本就是沒影的事情。船隻着火的情況下,人人都想着逃命,誰還想着水密艙的事情。
海水越灌越多,戰艦逐漸下沉。海岸炮兵第二輪齊射,沒有一發炮彈命中目標,只有一發炮彈算是近失彈,給軍艦造成了一定損害。
第三輪齊射依舊沒有命中,這一次連近失彈都沒有。只是在海面上,炸起沖天水柱。一些漂浮在海面上的倭兵倒了血黴,海水傳來的巨大震盪波,直接震碎了他們的內臟。這些傢伙遊着遊着,就七竅流血而死。
那些猴急的鯊魚也遭了秧,一口人肉沒吃到,就被爆炸震得飄在海面上仰泳。
沒有第四輪齊射了,因爲這兩艘軍艦已經高高豎起。整艘船向下面急速下沉,隔得老遠都能聽見軍艦下沉那恐怖的排氣聲。
天色微明,藉着朦朧的天光可以看到海面上的慘景。波濤中漂浮着許多倭兵,有些人划着救生艇,有些人單純的在水裡划水。幸運些的有一塊木頭,又或者是救生圈。
這些人散落得很開,倒黴的傢伙都被捲進了船隻下沉的漩渦裡面,被吸進海底估計一時半會兒的飄不上來。
李休拿着望遠鏡的手都在哆嗦,好像那望遠鏡重若千鈞一般。
完了!全完了!
前後不過一個半小時的時間,三艘鐵甲艦全部沉沒。李休可以肯定,那三艘鐵甲艦不是沉沒於炮擊。可究竟什麼武器造成這樣的大爆炸,李休就說不清楚了。
所有船隻立刻轉變航向,這與陸地上不同。海面上的艦船,通常情況下不會在深海區拋錨。再說船上的錨鏈長度,也不一定能夠刮住海底,能做的只能是改變航向。
前方情形不明,而且很明顯吳三桂是有準備的。
李休很想換一個地方,把海軍陸戰隊撒出去。可想了想,又放棄了這一誘人的想法。沒有海軍的幫助,僅僅憑藉一個海軍陸戰隊師,是無法戰勝數量龐大的英軍。
根據李永芳的情報,在大力發展海軍的同時,吳三桂也訓練一支作風強悍的陸軍。尤其是來自北方的廓爾柯人,他們攜帶步槍的同時,每個人都有一把自己打造的廓爾柯彎刀。每一柄彎刀都刻着使用者的名字,死後這柄刀會作爲隨葬品陪着主人下葬。
據說廓爾柯人作戰悍不畏死,子彈打光了操着刀子就上。
如果是一個兩個人,李休會認爲這些人是二百五,腦子有病那一類型。可陸戰隊要面對的,是二十幾萬這種腦子有病的傢伙。單單在孟買,就是十萬廓爾柯人士兵。
這還不算,在印度各邦徵召來的其他士兵。
李永芳的情報裡面,他說英國已經在印度招募了六十萬大軍。而且根據需要,可以隨時徵召百萬以上的人。以至於英國本土來的軍官已經不夠用,需要從印度人裡面選拔基層軍官。英國人只是擔任營以上指揮官!
以一個海軍陸戰隊師,硬碰硬的跟二十萬瘋子打仗,用屁股想都知道是什麼結果。
可自己準備了一個半月,又重新武裝了俘獲的三艘英國鐵甲艦。短短的一個半小時,就被硬生生的摧毀。最窩囊的就是,還他孃的不知道是被什麼玩意襲擊的。就算是雷劈的,也得他孃的有道閃電!
想走,不甘心!想留,沒辦法打。
李休陷入了兩難之中,他端着望遠鏡,甚至可以隱隱約約看到孟買造船上那巨大船塢。可沒辦法,不在射程之內。他沒辦法摧毀,那些正在建造的,未來會成爲自己對手的戰艦。
就在李休陷入猶豫的時候,忽然間海面上又傳來一聲巨響。李休心裡一抽抽!
“司令官!不好了,濟遠號側舷莫名其妙的發生爆炸。”鄧永昌跑過來,氣喘吁吁的向李休報告。
“敵軍炮擊?”
“不是!”鄧永昌搖了搖腦袋。
李梟扔下手裡的鉛筆,離開作戰圖奔向筧橋。
站在筧橋上,舉着望遠鏡。可以看到冒出滾滾濃煙的濟遠號!
濟遠號戰艦本來就有傷在身,這一下也不知道怎麼樣,能不能挺過去。
如果濟遠再沉了,那這一次可算是損手爛腳。不但把贏的都賠了進去,還他孃的蝕了本。好在,濟遠號上的艦長是鄭芝龍的弟弟鄭新泰。
這老傢伙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在跑海,海上經驗極其豐富。又專門在秦皇島海軍學院專門的培訓過,這老傢伙以四十五歲高齡,獲得了那一年的優秀學員。
過了二十分鐘,李休腦門兒開始冒汗。攻擊來得不明不白,到底是啥玩意炸的,根本就不知道。
濟遠號上的信號燈開始閃爍,信號兵一邊記錄,旁邊的人一邊幫着翻譯:
“鄭艦長說,左弦突然爆炸,好像是水底有什麼東西。船上大火已經受到控制,只是一側鍋爐損壞,動力只剩下原本的三成,航速會變得很慢。”
在爆炸一開始,發現船體破裂無法堵漏。鄭新泰果斷命人關閉水密艙,同時向船體另外一側注水,以保證船體平衡。經過一系列操作,船終於保住沒沉,可動力卻只剩下原本的三成,只能極其緩慢的在海面上航行。
這種航速,鐵定是要從艦隊中掉隊的。
李休恨得牙根癢,卻沒有任何辦法。自己這邊一炮沒發,損失了三艘鐵甲艦,還重傷了一艘。而且連誰對自己下黑手都沒鬧明白!
這仗打的窩囊,從來沒他孃的這麼窩囊過。
“司令官!不能這樣打了,敵軍攻擊方式不明。咱們如果再貿然進兵,說不定還會有軍艦受損。咱們可就這點兒家底,再也損失不起了。”陳老虎看到三艘鐵甲艦沉入海底,心疼得都開始抽抽。
現在看到濟遠也出了事故,再也沉不住氣。
“返航!”李休腮幫子咬的像石頭一樣硬,手裡的鉛筆狠狠摔在作戰地圖上。
“操!”氣急敗壞的李休,一腳踹翻了自己的椅子,頭也不回的往艙室裡面走。
“還愣着幹什麼,收拾一下返航!”陳老虎看了一眼那些戰戰兢兢的軍官,開始履行艦長職責。
來遠負責警戒,致遠和靖遠一同拖拽已經慢成烏龜的濟遠號返航。
船沿着印度次大陸海岸線航行,航行到十點多鐘的時候,李休在望遠鏡裡面又看到了一座印度城市。
這城市裡面不但有碼頭,似乎還有工廠。工廠的煙囪裡面冒着白煙,也不知道是生產什麼東西的。
“奶奶的!讓鄭新泰指揮艦隊繼續返航,老子要解解恨。”重新回到筧橋上,李休越想越窩囊,現在看到了有些工業化的印度城市,心裡再也忍不住。
“二爺!咱們還是返航吧,這萬一……!”陳老虎是實在害怕了,那種不知名的武器。
跑海的人其實最迷信,更何況陳老虎是海盜出身。四艘船莫名其妙的出事兒,而且濟遠上的鄭新泰還說,好像是來自海底的攻擊,難道說英國人的船能潛水不成?
“你怕你先走!”李休掏出酒壺,狠灌了一口。
“諾!”不敢頂撞正處於暴走狀態的李休,陳老虎只能躬身應諾。這位爺現在被惹毛了,可不敢啥話都說。
李休的旗艦轉了舵,山一樣的戰艦直奔印度港口阿里巴格。
阿里巴格是孟買邊上的一座小城,人數只有七八萬人。這在印度算是比較少的人口!城市很小,但產業結構卻不低。
這裡有印度第三大鍊鋼廠——阿里巴格鍊鋼廠。
這裡的礦石主要來自於中東,經過初煉之後,可以軋成鋼板也可以鑄造成各種各樣的東西。
雖然身處孟買邊上,可防護力量卻差了孟買好多個等級。
吳三桂知道,印度海岸線漫長,李休想要登陸非常容易。乾脆來個重點防禦,只要保住了孟買就行。就不信你李休會上岸,搶那些窮得掉渣的印度農民。
如果李休的陸戰隊敢深入內陸,那吳三桂就會不客氣的給李休一個深刻教訓。
戰艦距離海岸線還有六公里停了下來,前後主炮二百二十毫米主炮裝填炮彈,做好一切戰鬥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