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兩條成正果的道路
“只要能逃回鄱陽湖,就算進入了天、人兩道神明的監察範圍!”
“這什麼無支祁如此兇悍,到了鄱陽湖裡定然會興風作浪引起上界神明注意,到時候自有真神下界將他降服!”
生死之間有大恐怖,九郎昭烈王想不到自己這等不入流的野神也有將活命的希望寄託在上界仙神的那一天。
此刻這蛇精腦海裡只有逃命這一個念頭,什麼爲父報仇,什麼兄弟生死都顧不得了。
身後無支祁掙脫鐵鏈後卻未去追殺九郎,而是活動了手腳之後將身一晃,山嶽般的巨猿身軀就變成了常人高下。
身長九尺,猿臂蜂腰,通體着一身青色甲冑,頭戴鐵冠,面目依舊是猿猴的模樣,滿臉都是白毛,眼窩深陷,雙目之中隱隱有金光閃爍。
“這小蛇跑的倒是不慢,不過僅這點本事,如何脫得我手?”
無支祁不慌不忙地將手腕、腳腕上的鐵環都扯斷,然後伸出右手朝前方一抓。
“生路就在眼前了!”九郎來到了那個泛着白光的門戶之前。
透過門戶已經能看到水晶宮中的景色了,九郎心中剛鬆了口氣,突然感覺前行的速度猛地一滯,接着身後就有一股大力拖着他飛快地朝後退去。
“不!”九郎看着那門戶越來越遠,忍不住大聲叫喊起來。
“聒噪什麼!再叫就吃了你!”耳邊突然有一個森冷的聲音響起,這蛇妖忍不住激靈打個寒戰,隨後就不敢再叫,只懸浮在海水中擺出個跪地的姿勢哀求道:
“小妖見過大聖爺!萬望大聖爺留小妖性命,小妖願意鞍前馬後供大聖爺驅使!”
無支祁咳嗽一聲,從口中吐出一枚玉牌,用手拿着在九郎面前晃了晃:
“大概五百年前,這玉牌從天而降,落到此處海眼之中,而後便自行聚攏海眼中的萬水之精,我便料到這玉牌來歷非凡。”
“方纔我見你妄圖以法力偷偷捲走這玉牌,那自然是知曉這玉牌的來歷了?”
“你且站起來說一說,如果說得好,我就留伱性命。”
九郎連忙起身道:“不敢欺瞞大聖爺,小妖原是來自閩地的野神,三百年前曾有一枚玉牌落入我那神廟裡,看起來和大聖這枚十分相似。”
“小神將我那枚玉牌參悟了三年,只大約明白這玉牌和正神之位有關,而且從中領悟出一門淬鍊肉身的法門……”
“原來如此……不過我的肉身早已淬鍊到變化隨心的境地,倒是無需什麼淬鍊法門了,正神之位麼……倒是可以試着坐一坐。”
無支祁點點頭,心中暗道:“當年我爲淮水之神,只不過在自家水域弄了點風浪,就被那大禹神人視爲邪神鎮壓在這海眼之中。”
“如今我得了這玉牌,只要參悟得其中玄妙,坐了這正神之位,看這天地間誰還能視我爲邪神?”
於是無支祁手掌一翻就將那玉牌收起,然後指了指遠處那泛着白光的門戶:“過了這門戶就是彭蠡湖嗎?”
九郎一愣:“彭蠡湖?不,那是鄱陽湖,湖神是南海龍王的四太子,名喚敖明。”
“南海龍太子?那便沒錯了!最近這千來年,他便是看守我的牢頭!”
“我今日既然脫困了,那這彭蠡湖的水神之位他也該讓一讓了!”
無支祁說着伸手朝身後一抓,極遠處突然一陣地動山搖,而後四根合抱粗的漆黑柱子飛快地朝這邊飛來。
這四根柱子上還纏着鐵鏈,正是當年大禹神人用來鎮壓無支祁的神鐵。
四塊神鐵一邊疾速的飛行,一邊彼此聚合,到了近前時已經變成了一根纏繞着鐵鏈的漆黑長棍,有雞蛋粗細,被無支祁抓在手中。
無支祁將棍子上鐵鏈摘下來隨意地纏在腰上,然後拿起棍子舞動幾下,攪得面前的海水如怒龍一般朝四處奔流,只把海底衝出了一道道十來丈來深的溝壑。
九郎站在無支祁旁邊,瞧見這兇魔隨手揮動兵器便有這等威勢,心中忍不住想:“或可讓他去對付那小天師……”
無支祁停下手中動作,將長棍拿在眼前仔細打量,然後哈哈大笑:“還要多謝大禹神人賜我這定海神針鐵做兵器,不知大禹神人還在在世沒?”
九郎斟酌了下言辭後開口道:“大禹功德圓滿後飛昇上界,如今號曰水官大帝。”
“大禹神人已經飛昇,以大聖的神通法力在這下界自可任意遨遊,不過若想做這鄱陽湖之神,卻還有許多阻礙……”
無支祁面色一沉:“怎麼?難道大禹還能從上界下來找我不成?”
九郎連忙解釋:“上界太過高渺,只要大聖在下界不鬧出太大的動靜,一邊不會有上界仙神降臨。”
“只是下界諸神都受龍虎山天師府節制,這幾年天師府出來個厲害人物,號稱小天師,法力神通都極爲厲害。”
“小天師最近正在巡遊天下江河湖泊,說是要監察各地水神之善惡,大聖若要將這鄱陽湖佔爲己有,恐怕繞不開他去……”
無支祁被鎮壓了幾千年,心中什麼燥性都磨平了,聞聽此言後眼睛轉了一下:“這什麼小天師……現在多大年紀,修煉了多久?”
“如今人類是十六歲才精氣完足開始修煉,這小天師……今年瞧着有十八九歲吧……”
無支祁瞬間就放下心來:“當年我在世上縱橫時,天地之間靈機充沛,如大禹那等神人生下來就有神通,也要三四十歲後纔有通天徹地的本事。”
“這幾千年我雖被鎮壓在海眼之下,卻也能感覺到此方世界天地靈氣日益稀薄,如你所說人類十六歲纔開始修煉……這比上古時那些天賦異稟之人要差了十萬八千里了。”
“一個才修行了兩三年的小輩能有多厲害,值得我小心翼翼的應付?什麼龍虎山天師府,聽都沒聽過,還妄想節制水域衆神?多半是糊弄凡間愚夫愚婦的……”
蓋因無支祁當年在淮水中興風作浪時,這天下大小水脈之中的水神其實都是巨妖兇獸之流,隨便拉出來一個都不弱於如今的真龍。
而不像如今水域衆神或是水族麟甲之類受封后化成的業龍,或是乾脆是人族英魂受封。
在無支祁想來,若想節制天下衆神,沒有潑天的法力神通如何能成事?
九郎臉上做出惶恐的表情:“大聖說得有理,小妖乃是出自莽荒之地,剛來中原沒多久,興許是沒打聽明白,還望大聖恕罪……”
無支祁擺擺手:“我剛脫困,手下正缺人使喚,你既要認我爲主,便跟着來吧。”
“我也不對你下什麼禁制,你若想逃就試試看!”
接着無支祁就扛着長棍朝前邁出一步,身形快似一道流光衝向那個正泛着白光的門戶。
而九郎昭烈王果然不敢逃,只是全力催動法力跟了上去。
無支祁到了鄱陽湖中之後,便開始帶着九郎在水底四處遊蕩,專挑敖明太子座下那些修爲深厚的水軍大將下手。
這位自上古的水猿大聖往往一個照面便將那些修行了千來年的水族精怪殺死,把周身血肉都吞吃乾淨,用來恢復自身修爲。
敖明太子和水平王不知不覺喝的大醉,然後就在太湖水府中住了下來,渾不知道自家掌控的鄱陽湖已經換了主人。
且說張牧之帶着門人和吳天祿所化蛟龍走化龍之路,先是由太湖拐入運河,然後順着運河自北向南往杭州西湖而來。
因爲張牧之事先施展了隱匿藏形之術,運河上南來北往的漕運船隻倒是未察覺有什麼怪異之處。
倒是水底下因爲有蛟龍過境,那些修水族精怪、魚鱉蝦蟹等紛紛不要命的四處逃竄,讓運河上許多靠捕魚爲生的船家發了利市。
此段運河中水神號“金龍四大王”,名喚謝緒,生前乃是浙江錢塘縣人氏,南宋滅亡後赴水而死。
明太祖征戰呂梁洪時,謝緒的英靈曾騎白馬率潮水助陣,遂被封爲水神。
金龍四大王乃人族英魂受封成神,平日裡靠百姓香火祭祀爲生,其實算是陰神之流,法力神通都很有限。
此神多顯靈於漕運和河工危難之時,對行雲布雨及化龍之道都不擅長,也拿不出什麼水精來助吳天祿化龍。
另有一位號曰晏公的水神同樣是曾顯靈助太祖平定天下而受封,職司平定風浪,保障江海行船,同金龍四大王相類。
這兩位神明在張牧之等人臨近杭州時都現身出來拜見,雙方在運河水面上寒暄幾句後,張牧之便揮手讓二神退走了。
離了太湖一晝夜之後,張牧之帶着幾個門人進入西湖水域。
西湖老龍王率家眷和部下迎出靈境之外,雙方相互見過禮數,一同進入水府靈境之中安歇。
老龍君擺下宴席招待了張牧之和幾個門人,張牧之在席上向老龍君說明了來意。
“龍君當年曾指點我鎮壓錢塘君,此恩貧道至今日仍心存感激,然我欲督管天下水神,卻不能獨對龍君例外,還望龍君恕罪。”
張牧之言辭懇切地告罪,然而老龍君卻豁達得很:“小天師有此雄心自然極好,老朽也不是貪戀權勢之輩,平素又不作惡,哪裡怕小天師督管?”
“我是靠香火成就龍身的業龍,這水精積攢下來也沒什麼用處,全都送與小天師門人倒也無妨。”
“只是杭州西湖名聲雖盛,面積卻不夠廣闊,老朽上任至今只得了一兩有餘,倒是不如太湖龍君出手闊綽了……”
張牧之連忙帶着吳天祿上前拜謝:“貧道也知這水中之精極難產出,縱以太湖之大,一年也只得一錢,龍君能給一兩已經十分難得了。”
接下來雙方用宴,自然是賓主盡歡,只待酒飽飯足,切割完神權符篆,老龍送出水精之後,張牧之又道:
“貧道當年到杭州來時,城隍神周新已遭了劫數,貧道不忍見杭州百姓爲鬼神邪祟所害,遂將自家一隊隨身兵馬駐紮在杭州護持百姓。”
“如今兩年已過,想必周新已經重登神位,貧道想借貴地將自家兵馬召回來囑咐幾句,不知是否會給龍君帶來不便?”
老龍君恍然,隨後撫須笑道:“原來趙將軍是小天師您的部下啊!實不相瞞,這兩年他帶兵幫着城隍爺四處征討妖精邪祟,威風得很呢!”
“小天師既然要在我這府中集結兵馬,那我便將這間正殿借於小天師使用吧!”
張牧之再次道謝,老龍君安排仕女將大殿中案几餐具全都撤下,隨後就帶着一衆親信退了出去。
寬闊華麗的水府正殿裡只剩下張牧之和玉羅剎、吳天祿、黃白二童子這幾個門人。
張牧之來到大殿正中,一步一步走上臺階,在老龍君平日裡端坐的龍椅上坐下,隨後手捏指訣念動了召喚咒語。
杭州城內,吳山上城隍廟中香火鼎盛。
周新神像高坐神壇,面容方正,雙目有神,着大紅官服,左右依然是文武佐官的神像。
同兩年前不同之處在於,右側原本那手持金瓜錘的武官造像已經被人換成了一位身披金甲,手持火銃的長臉男子。
廟裡正在燃香禮拜的衆香客都未注意這武官神像上突然亮起一道金光,隨後小天師麾下趙強趙大將軍便在城隍廟中顯形而出。
趙強此刻滿臉都是喜意:“哈哈!主公還未忘記俺老趙!現在正在念咒召喚我等!兄弟們!還不現身隨本將前去拜見主公?”
隨後城隍廟裡無端起了一陣大風,吹得那些香客睜不開眼睛。
陰風中五百火銃軍一個未缺,隨着趙強朝周新神像躬身:“城隍爺!我們兄弟去尋主公去了!這兩年承蒙您關照,我等心裡都感激的很,在此謝過了!”
周新連忙從神像中飛出還禮,雙方道別後趙強就帶着衆軍騎着馬匹往西湖方向而來。
西湖水府靈境裡,大殿之中一陣陰風吹過,趙強和五百火銃軍一起跪地叩拜:“吾等拜見主公!”
張牧之在上方高坐,卻未令衆兵將起身,只是自顧自地開口講道:
“似我等求道之人,平日裡辛勤修煉,積累外功,孜孜以求者,唯成就道果而已。”
“然道果亦分上下幾等,我今就向爾等開示諸般道果高下之別。”
玉羅剎等衆門人都恭謹站着聆聽,趙強跪在地上隱約猜到些什麼,心中不由的一片火熱。
只聽張牧之細細朝衆人開示:
“一等道果乃是天仙,乃是求道人所能成就的最上乘功果,形神俱妙,與道合真,跳出諸般劫數,法力神通無量。”
“二等道果曰神仙,指修士本身煉成陽神,然肉身淬鍊不夠,不能形神合一,只有捨棄肉身後以陽神飛昇上界,法力神通也極爲了得,只是遠不及天仙大道。”
“三等道果乃南宮列仙,又曰駕鶴南宮,此等仙人無陽神道行,但經南宮朱陵火府鍊度之後亦能重聚法體,有神通法力。”
“如此爲普通仙家,如上界各大仙宮中任職的仙官,或者洞天福地之中的各類靈仙之流多此類也。”
“第四等功果則是修道人內練不夠,但畢竟名字入了仙籙,死後能被太乙救苦天尊接引至青華上界,以清靈鬼仙之體繼續修行,或者不必經輪迴劫數,帶着記憶轉生。”
趙強聽到此處忍不住開口詢問:“如我劉大哥他們在地府帶兵鎮守一方,爲主公征戰呢?那又算什麼功果?”
“那是第五等功果,稱爲陰師,上天無門,只能入地,在地府謀職,或爲十殿閻君效力,或入宗靈七非宮受酆都大帝差遣。”
“此類功果積累足夠的陰德之後或者轉世投胎,或者再經地府層層選拔,煉形成真後也可昇天,只是希望渺茫罷了。”
張牧之講完之後對趙強道:“劉猛他們等地府徹底平定之後我自有安排。”
“你當年甘願捨棄在地府中統攝大軍的機會隨我返回陽間,這兩年又協助杭州城隍護持百姓有功,我才讓你免去在地府中積累功德這一步,如今可有兩條路供你選擇。”
趙強連忙道:“主公心懷慈悲,不知備下哪兩條路給屬下?”
張牧之道:“我如今煉成法力,能運陽神遨遊上界,可帶爾等前往朱陵火府受水火鍊度,如此倒也算得了長生果位,成了仙人之流。”
“鍊度之後你們或爲散仙四處逍遙,也不枉追隨我一場,或者跟我往雷部任職,只是爾等生前只是普通英魂,未曾修煉過雷法,縱使去雷部當值也難得高位。”
“比如趙強你只能擔任軍中校尉之流,難有統攝大軍的機會,其餘諸軍則只能算普通的天兵天將。”
能成爲仙人,得享長生,確實令趙強有些意動,但是無論做什麼散仙或者去雷部擔任校尉,他又有些不甘心,於是在地上磕了個頭後詢問:
“敢問主公,這第二條路是怎麼個走法?”
張牧之輕笑道:“這第二條路嘛,便是我帶着你們去青華妙嚴宮拜見太乙救苦天尊,讓天尊許你們帶着今生的記憶轉生。”
“由天尊親自轉生之人天資根骨都是上乘,屆時你們得了肉身,我可引渡你們入我門下,傳授長生妙法,走修真練道之路。 ”
“至於來世所成功果如何,就全看你們個人修持了。”
“若能成就天仙、神仙,那自然是幾輩子修來的福緣,若是依舊成第三等功果,入南宮朱陵火府受鍊度成仙,那就算白忙活一場。”
“若是來世不修善果,胡作非爲致使業力纏身,說不定什麼道果都沒有了。”
趙強在心中猶豫片刻,然後跪地再拜:“其他士兵末將不好做主,末將願被主公帶去青華上界投胎轉世!”
張牧之不由笑道:“哦?你不怕來世修行不成白忙一場?”
趙強直起身子嘿嘿笑道:“末將知曉主公是念舊之人,哪裡會虧待我們?
“就算來世我們修行不夠,成不了陽神,依舊要到朱陵火府受水火鍊度,但修煉了主公傳下的法門後再去雷部任職,成就也比如今高多了!”
“反正是帶着記憶投胎,十來年後又能歸入主公座下,主公豈會讓我們做無用工夫?”
其他兵將聽趙強這一說,心中猶豫也就消散了,一起跪地拜道:“我等願意隨主公去往青華上界轉生!”
張牧之大笑:“好!那麼你們就跟我一起往青華妙嚴宮拜見太乙救苦天尊吧!”說完後從袖中拿出正位軍旗一搖!
赤紅色的漆面上飛出一團清氣,將殿中所有兵馬都一起包裹後又收了回去。
隨後張牧之頭頂就衝出一道金光,落地又化成一個紫衣金冠的小道士,拿着正位軍旗騰空而起往上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