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高興。”
女孩一點兒都沒爲這位突然到訪的客人驚訝的樣子,她安靜的拿出自己的小本子,就着手指尖燎出的血泡捏着筆寫。
“爲什麼?”
寫完之後她把本子翻過來給他看,小男孩看着這串字,倒是一點兒都看不出不高興的樣子,他輕聲說道。
“大概是因爲哥哥從沒帶我去看過他最喜歡的地方吧。”
“是嫉妒嗎?”
“是嫉妒啊。”
繪梨衣歪過頭,她歪頭的動作顯得很可愛,和那場美的像是精心雕琢的‘奇蹟’裡不一樣的黑色長髮循着和‘奇蹟’裡一樣的軌跡滑落下來。她沉默的註釋着路鳴澤,過了一會兒,才擡起手寫到。
“可是你不是他的弟弟啊。”
只是一瞬,就像是有狂風一瞬間呼嘯過整個房間,點滿的長明燈在一瞬齊齊熄滅!而繪梨衣肩上的發卻一動不動。黑暗裡,對面小男孩眼眶裡的那雙黃金瞳明亮的像是熠熠的流金!而融金之眼的主人看着她,露出了一個笑容。
“那麼,你又是爲什麼,永遠重複在這裡呢?”
他的語氣越發溫柔輕緩。可每一個字的吐息都像是蛇吐出信子一樣讓人不寒而慄。小男孩笑着問道。
“是因爲知道這之後的,就是那句話嗎?代表再見的seyonare?”
“···”繪梨衣在巨大卻無形的壓力裡遲鈍的,堅持着寫下一行字,跟着她就像是找到了掩體的貓,小心翼翼又底氣十足的,舉起了寫着字的小本子。“我不怕你、”
“我不怕你、”她寫道:“Sakura說過,我們是好朋友,他喜歡我。”
她舉着這行單薄的字。就像是找到了全世界做她的後盾一樣。小男孩看着她,過了一會兒,他真正的笑了出來。
“你很喜歡他?”
繪梨衣一本正經的點了點頭,跟着似乎又覺得這樣點頭還不夠表示的清楚,女孩手忙腳亂的把本子翻頁跟着刷刷刷的寫上新的話,再次捧起來展示給唯一的觀衆看。
“Sakura,最喜歡了。”
“真好啊。”小的就算在現在的繪梨衣面前也能被稱作弟弟的男孩卻發出了彷彿滄桑的老人看着逐漸成長的後輩一樣的感嘆,他看着繪梨衣,就像是注視着一個精緻的器皿。
“你有多喜歡他?”
有着黃金瞳孔的小惡魔咧開嘴,他問道。
“有喜歡到···可以爲了他去死的地步嗎?”
繪梨衣擡起頭,她對上那雙黃金瞳,靠着血清隱沒過於醇厚的龍血的女孩就算是打入了血清依然能吊打世界上百分之99的混血種,可這一刻她卻感覺到了毛骨悚然的威脅感,就像是有人用水銀的刀插進她的胸腔貼近她的心臟,這個時候只需要輕輕的一個顫抖···她就會這樣死去!
危機感隨着神經的迴路像瘋了一樣的流竄,披着厚重的巫女服坐在永遠被哄的暖烘烘的房間裡的繪梨衣手腳冰冷的像是鐵。然後她突然的,莫名其妙的,眼淚一瞬間簇滿眼眶,然後順着漂亮的臉頰輪廓滾了下來。
繪梨衣沒有寫什麼,她並不是很能理解這個怪物說的話。所以她就不說話。就像每一次有人跪着請出她的時候她都沒有去摸什麼武器,因爲對她來說哪怕是一片柔軟的布料,也可化作能斬開龍鱗的神劍。
但是她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眼淚,她甚至不能理解對方說的話裡的意思。可和危機感一起在大腦裡喧囂的是龍最後的悲鳴,毫無緣由的,她突然明白了,自己就要失去什麼了。
那一刻她似乎又回到了她早就知道的那個奇蹟一般的故事的結局。故事的最後他們站在車站,她站在列車裡面他站在車窗外面,她寫字舉起來給他看,他板着臉的樣子很難看···然後他最後一次說到。
“seyonare.”
再見,再見,然後就再也沒見過。
“你不用理解我的話。”路鳴澤說道:“我今天把最後的故事帶給你,這是最後的結局,也是最後一次重播的故事。”
中國,北京時間、20:00
“下車吧。”
說完這句話,男人拉着楚子航下了車,林陽默默的跟着下了車,林陽聽到男人在低聲囑咐楚子航什麼,他也看到楚子航聽完男人的囑咐還是回頭看了看他,他努力擠出一個僵硬的微笑給楚子航。可是卻一動不動。他靠着車身撐着身子站直,也就這麼停留在車邊沒跟着他們上前。
上前做什麼呢?現在站在這裡的他又能做什麼呢?帶着一週目經驗的林陽固然能在很多方面吊打身邊的小夥伴···可是那是因爲小夥伴們都是人類。而在真正的帶着死侍大軍,身傍尼伯龍根前行的主神奧丁面前,林陽並不比一個一無所知的人類更能堅持多久。
林陽知道,這已經是死局了。無論這是不是楚子航的死局,這對他來說已經是死局了。
一個雙腿健全的奧運長跑短跑冠軍也是跑不贏死侍的,更別提林陽了,沒有金仙真身,也沒有原主龍血的加成,沒有言靈,手無寸鐵,現在他簡直比砧板上的魚還魚,簡直已經是盤子裡的刺身——就差送到嘴邊吃了。
只是當林陽清楚的計算出自己的死局的時候,他突然發現自己居然是平靜的。他甚至有心情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靠着車門,他靠着冰冷的鋼鐵環顧周圍,神光照亮一切,讓黑夜明亮如白晝。雨滴早已停息,因爲現在環繞在身周的已經不再是雨滴了,那是被神控制的水幕。
水幕牢牢的把他們包裹齊內,就像是鬥獸場的環形圈。無數披着黑衣的死侍看着他們,蒼白臉上的黃金瞳裡是不同於尋常死侍空洞眼神的,帶着微弱神志的金芒。
神開口了。神問道。
“你只是個司機?”
“是啊,我只是個……司機。”
男人站在雨幕裡,他一手提着那柄讓林陽覺得熟悉的長刀,一手把楚子航攔在身後。這一刻他笑的又是那麼憊懶又豪氣···就像是那天晚上送林陽回家的時候面對林陽的白爛話認真的回答“哈哈哈你這個想法好!我下次說給子航聽聽!”的時候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