俠女帶着老夫人來到封府時,王豐才寫完了史論,策論開了個頭。封老先生安排了房間給齊神醫細細診治,俠女心中記掛母親,略略對封、張二老和王豐表達了謝意,隨後便跟着神醫去了。
王豐見狀,繼續沉下心來作文,等寫好之後,上交封老先生之時,就看見俠女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張老相公身邊說話,張老相公的神情還帶着些感慨。
王豐忙問何故,就聽張老相公道:“幸好你今日帶她們來就醫,否則我還不知何時才能見到她們。唉,原寧波知府葉文生當年科考的時候,我是主考,他是我的門生。本來是一個正直愛民的好官啊,卻不想老朽一旦去職,他就被人構陷拷打而死。”
居然還有這份淵源?王豐轉頭看了看依舊面無表情的俠女,隨後又回頭對張老相公道:“老相公如今見到了她們,可想爲葉知府翻案?”
張老相公沉吟道:“想是想,只是苦無證據。我雖然已經致仕,但在朝中卻也不是全無勢力。若有真憑實據,扳倒一個水師總兵不難。只是事情已經過去了大半年,葉知府也已經……,只怕很難找到證據了。”
王豐聞言,轉頭問俠女道:“你父親遇難之前有沒有留下什麼東西?”
俠女搖了搖頭,道:“我下山之時,爹已經不在了。”
王豐道:“或許你娘手中有也不一定。”
俠女道:“自從我娘病倒以來,家裡的東西都是我收拾的,總共也沒有幾件,並沒有什麼證據。”
王豐頓時也有些爲難了,沉吟道:“這就難辦了,就算我們能找到他貪贓枉法的其他證據,將他治了罪,但若他堅持不肯說出陷害葉知府的情況的話,我們沒有物證,也很難爲葉知府翻案,還他清白。”
張老相公聞言也沉默起來。就聽俠女忽然平靜地道:“我已家破人亡,此仇自有報時,翻不翻案,甚至於能不能將那奸人治罪下獄都不要緊。”
張老相公聞言一驚,訝異地看着俠女。王豐卻知道俠女早就已經堅定了要親手斬殺那黃總兵報仇的心,因此纔對尋找證據並不熱心。當下想了想,勸道:“還是走官面上正大光明的報仇比較妥當,葉知府泉下有知,想必也希望朝廷能還他清白!以前你勢單力孤,沒有門路,報私仇自然是唯一的選擇。但如今有張老相公爲你做主,葉知府翻案有望,還是應該先儘量走官面上的程序報仇,如此才能徹底打倒仇人,恢復葉知府的聲譽。你總不能看着葉知府在九泉之下也一直揹負着勾結海盜的罵名吧!”
俠女聞言,頓時被說動了,道:“好,我會先去找證據!”
這邊剛剛說定,就見那邊齊神醫出來了,拿了一張藥方給俠女,道:“令堂是驚嚇哀傷過度,長期鬱結於心,肝氣心脈都受損,加之數月之前似乎淋雨吹風,感染了嚴重的風寒,傷了肺脈,一直沒有徹底治好,又連月飲食睡眠不合規律,如今已經積病成癆。其他病都好治,有我苦心研製的先天丹下去,大補元氣,一粒就能治好,只是這癆病卻有些麻煩,很難徹底根除。這是我寫的藥方,你照方抓藥,連服三個月,當能將這病控制住,之後再來找我複診,我再調整藥方,看能不能徹底治好。”
俠女接過藥方,跪地拜謝了齊神醫,口中道:“救母之恩,無以爲報。神醫今後旦有差遣,我必勠力以報,絕不敢有半分推辭。”
齊神醫笑了一下,道:“我是大夫,治病救人乃是本分,豈望報答?”
俠女咬了咬嘴脣,有些窘迫地道:“可是我如今囊中羞澀,連診金都拿不出來,還請神醫寬限幾日,我一定儘快湊齊。”
王豐聞言,正要說話,就聽齊神醫道:“罷了,我雖說不上家財萬貫,但也不差你這點兒診金。看在封老兒和張老頭的面上,連先天丹我都不收你錢。你起來吧。”
俠女聞言,心下十分感激,面上卻只是微微動了動,深深地看了齊神醫一眼,這才默默起身。
就聽齊神醫又道:“剛剛我爲令堂施了針,她睡着了,估計還需要半個時辰才能醒來。你現在可以去看看她。”
俠女點了點頭,道了聲告辭,隨後邁步去了。
待其走後,張老相公又嘆了口氣,問王豐道:“她們怎會淪落至此?”
王豐將俠女家中的情況說了一遍,張老相公聽說俠女家中居然沒有隔夜之糧,時常要去鄰居家借米,不由唏噓不已。王豐也嘆道:“其實葉姑娘身懷絕技,當日在鎮江的江面上,張老相公也曾見過她的。就是那個與官船上的護衛和道士打鬥,後又用飛劍阻止巨黿吞人的那個蒙面女俠。以她的本事,其實賺錢不難的。但她娘卻生恐女兒走了歪路,既不准她劫富濟貧,也不准她用武藝去賺那些危險的賞金,因此日子才過的清苦無比。”
張老相公嘆道:“她娘雖是苦心孤詣地爲女兒好,但卻也太過迂腐。唉,也難怪,我記憶中的葉文生也是這般的耿直,不知變通。”說着,張老相公看了看王豐,又道:“我看你對葉家姑娘的事情極爲上心,可是對她有意?”
王豐笑道:“老相公說笑了!老相公應該知道我也會些劍術,在劍道上與她有些淵源,既羨慕她劍術高絕,又憐憫她命途多舛,因此纔對她多加了幾分關心。而且我早已娶妻,豈敢再有他念?”
張老相公不以爲然地道:“你那妻子來歷不明,而且據說早就自己跑回孃家了,若一直找不回來,你就這樣孤獨一生不成?我看這葉家姑娘就不錯。正好她困頓無依,你也有意幫扶,正是天作之合。”
王豐笑了一下,道:“我看老相公真是閒的發慌了,這事兒我們說笑可以,可千萬別在人家葉姑娘母女面前說。免得人家認爲我接近她是貪圖美色,居心不良呢!”
張老相公笑了笑,道:“放心,這事兒我心裡有數。”
此時封老先生也已經看完了王豐的試卷,招王豐過去點評了幾句,道:“你的這篇史論,觀點十分新穎別緻,令人眼前一亮,但遣詞用字略顯生硬,還需加強。至於策論麼,雖並不十分注重文采,但若能寫的漂亮一點,自然更能打動考官的心。至於你提出的這個束水衝沙法,以水力治河而少勞人力,這個方法倒是十分新奇,果真有用嗎?”
王豐肯定地點頭道:“當然有用,而且越是水量大的河越有用。”
封老先生沉吟了片刻,將這篇策論遞給了張老相公,道:“你久爲宰相,熟知河事,你來看看這份策論是否有用?”
張老相公接過,仔細看了看,又想了想,隨後取來紙筆畫了河道草圖,問了王豐許多事情,王豐雖然知道束水衝沙法,但也沒有具體做過治河之事,張老相公的問題王豐也有許多答不上來,試探性地提出了答案,並開始在紙上計算起來,最後封老先生也參與了進來,二老一少便圍着草圖忘我地討論起了治河之法來。
旁邊的鐘鳴和齊神醫看的目瞪口呆,看向王豐的眼神也漸漸變的佩服了起來。
過了許久,俠女扶着醒來的母親過來,母女二人看着與封、張二老爭論的熱火朝天的王豐,眼睛裡也都閃過了驚訝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