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黎平靜靜的在一旁看着,田梓橙氣不過,悄悄的用手機錄着視頻。那胖警察眼睛雖小,卻一直留意着程黎平和田梓橙二人。見那小姑娘在錄像,馬上氣沖沖的跑出來,一把搶走田梓橙的手機,摔在地上弄了個粉碎。
田梓橙氣的臉都紅了,眼淚在眼眶裡打着轉:“你簡直是個土匪……”
胖警官火了,手指頭幾乎要點在田梓橙的臉上:“怎麼說話呢,怎麼說話呢?這是人身侮辱,我可以直接把你拘留,知道嗎?”
程黎平把田梓橙拉回來,撿起地上的碎手機,轉身就走。那胖警官也沒多想,回禁閉室審剛纔新抓來的男人去了。出了警局,程黎平馬上找到一個店面,用店裡的電話打給了杜德仲。電話撥通後,程黎平就說了一句話:“你想不想讓我掀了莽蕩山警局?不想你就馬上過來,想的話我這就照辦。”
杜德仲正在城東塌陷區考察,聽了這話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早就安排杜德永全面監控程家新村,只要看到程黎平回來,就馬上通知自己。可現在程黎平已經到了黎城,爲什麼杜德永那邊一點消息都沒有。杜德仲吸了口氣,道:“小程,你別衝動,我儘快趕到。”
程黎平把電話給掛了。杜德仲一邊安排伍易凱開車去莽蕩山,一邊打電話給杜德永。剛一接通,杜德永就驚訝的叫道:“杜市長,你怎麼知道我要給你打電話?”
杜德仲一愣,道:“啥事?”
杜德永道:“程黎平那小子可能回來了。”
杜德仲沉默片刻,道:“我已經知道了,他剛纔打電話給我,說要掀了莽蕩山警局。”
杜德永頭皮發麻,問道:“又咋回事啊?這小子,不整出點大事他不消停還是咋的?”
杜德仲道:“我還想問你呢,他回來了,怎麼一點消息都沒有?”
杜德永委屈巴巴的說:“他用的不是自己的證件,你讓我怎麼查啊。”
杜德仲道:“好了,你通知一下包局也去莽蕩山警局吧。市局是王副市長主管的,我說不上話,包局去了會更好一些。”
杜德永答應了,掛掉電話就跟包慧燕聯繫。電話打了兩三個,包局一直在通話中。好不容易聯繫上,把事情一說,包慧燕道:“我正在去莽蕩山的路上,已經有人把這事兒告訴我了。”
半小時後,程黎平又帶着田梓橙回到了莽蕩山分局。按照他以前的脾氣,早就把那胖警官揍一頓了。不過這裡畢竟是公權機關,田梓橙又在身旁,他不想幹這麼簡單粗暴的事兒。何況他出手也只是治標不治本,組織的事,還是讓組織自己處理比較好。
胖警官中午似乎還喝了一點酒,看見程黎平去而復返,打着飽嗝冷冷的道:“我說過了,交錢也晚了,不拘他十天半月,別想出去。”
程黎平理也不理,大大咧咧的拉着田梓橙在沙發上坐了起來。那胖警官站起身,剛想喝令兩人滾出去,只見一聲尖銳的剎車聲響,一輛奧迪轎車停在了門外。車牌號段較小,一看就是市府來的車子。等到車上的人下來,胖警官馬上就醒了,敬了個禮,殷勤的叫道:“杜市長,您好。”
杜德仲點點頭,進門站定,看見了坐在沙發上的程黎平。不過倆人沒有眼神交流,權當對方是空氣。胖警官跟了進來,急忙去給杜德仲倒水。杜德仲聞了聞,道:“你喝酒了?”
胖警官中午喝的酒頓時化作冷汗順着額頭流了下來。杜德仲現在是常務副市長,主管國安口,但他以前主管過市局,還曾擔任過市局主要領導,胖警官一個個小小的副科級警員,如何能不害怕。
杜德仲板着臉道:“《警官五條禁令》是什麼?”
胖警官低着頭,一句話也不敢說。杜德仲也沒再說話,就在值班室那麼站着。過了幾分鐘,門外又傳來兩聲剎車聲,寒着臉的包慧燕快步走了進來。跟在她身後的是杜德永,看見程黎平就瞪了一眼,但大領導在前,他也不好開口說什麼。
見市局局長和杜大隊也來了,胖警官終於意識到事情不對勁了。原本他還以爲杜副市長是心血來潮上這兒兜一圈,怕歸怕,畢竟心裡還有點底氣。現在管自己的領導來了,殘存的那點兒僥倖之心瞬間全沒了。包慧燕先跟杜德仲問了聲好,然後才板着臉道:“你們所長呢,指導員呢?馬上打電話,叫他們全部過來。”
胖警官顫抖着雙手打了兩個電話,然後又去倒了幾杯水放在桌面上。倒水的時候,眼角的餘光瞥向程黎平和田梓橙,心裡隱約明白了,原來這倆年輕人後面有人啊,不是那麼好欺負的。兩分鐘後,所長和指導員全趕了過來,紛紛笑着跟杜德仲、包慧燕、杜德永問好。包慧燕寒着臉,道:“李鎮長呢,還不把他請出來?”
所長和指導員都愣了,什麼李鎮長,莽蕩山鎮的鎮長明明姓洪啊。胖警官也一臉懵逼,包局找李鎮長,怎麼還找到這兒來了?包慧燕“啪”的一聲拍了桌子,怒氣衝衝的道:“後俠鎮鎮長李永忠今天帶老婆孩子來莽蕩山旅遊,被你們這位警官當做非法營運給抓了,還要人家拿錢領人,你們這個所長和指導員是怎麼當的,把警局弄成土匪窩了是不是?”
後俠鎮鎮長?那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胖警官這回連冷汗都流不出來了,兩眼木然,頭腦裡一片暈眩。包慧燕還在發泄着怒火:“他太太親自打電話找到我,我才知道是怎麼回事。蘇所長,劉指導員,這件事你們不給局黨委一個合理的解釋,就等着紀委來調查吧。”
所長和指導員都聽出來了,這是包局給臺階下呢。不過說起來倆人也委屈,因爲這事兒他們確實不知情。急忙跑到後面一問,果然,胖警官今天抓了兩個人,都被關在禁閉室。帶出來一看,倆人臉上都掛着傷。其中一個看上去就是當官的,因爲他很鎮定,臉上又帶着些高傲的神氣。而另外一人滿臉畏懼和懊悔,分明是個老實巴交的普通市民。
“李鎮長,你受委屈了,真是不好意思。”所長和指導員陪着笑臉說道。人家是鎮長,級別也是正科,可他是譚家霖書記點名誇讚的務實派鎮長,據說年後就要調到市委任辦公室副主任呢。把他給得罪了,那以後可要有*煩了。李永忠不說話,看到杜德仲和包慧燕,這才問了聲好,回頭向所長道:“沒關係,公事公辦吧,我會寫報告給王副市長的。”
程黎平找來的那個司機也跟在後面,哭喪着臉道:“領導啊,我就偶爾跑個兼職車,一下子罰兩千,實在太多了啊。”
胖警官下意識的叫道:“我沒罰錢……”
“你閉嘴!”所長和指導員同時喝道。杜德仲和包慧燕是什麼樣的官員,若非掌握真憑實據,他們會親自趕過來嗎?再說這個胖警官平日裡是什麼德行,所長和指導員也都有所耳聞,只是沒當一回事,想不到今天捅了個大窟窿。
程黎平走到杜德永面前,道:“長官,手機借我用一用。”
杜德永板着臉,道:“幹嗎?”
程黎平不搭話,伸手夾過來杜德永的手機。取出內存卡,將田梓橙的內存卡插進去,然後開機,打開了音頻軟件。之前田梓橙拍攝下來的內容,全部呈現在衆人面前。胖警官只覺得身子一哆嗦,整個人都癱了下去。包慧燕氣的臉上的肌肉直髮抖,道:“好,好,這位姑娘真是沒說錯,這個警局確實是個土匪窩!”
所長和指導員又急又氣,都低着頭向包慧燕認錯,說自己管理不嚴,有失察之責等等。包慧燕冷冷的道:“這些話你們留着去跟局黨委交待吧。”
杜德仲嘆了口氣,道:“慧燕同志,先不要擴大化,把這位警官所做的類似事件調查清楚之後,再看看其他人員有無瀆職行爲。”
包慧燕點點頭,帶着李永忠出去了。杜德仲回過頭來看了看程黎平,道:“小程,這件事我會監督市局給你一個說法,你同意麼?”
胖警官聽了這話,倆眼珠子瞪得溜圓,怎麼聽杜副市長這口氣,他還得買這年輕人的面子啊?那他是什麼來頭,怎麼之前不發飈,非得挖這麼個深坑讓自己跳?程黎平微微一笑,道:“這是你們的事情,我沒什麼滿意不滿意。不過,這位警官摔碎了我女朋友的手機,您看這個錢……”
“所裡出,所裡出。”所長和指導員急忙接口。
程黎平笑笑,拉着田梓橙轉身就走。杜德永叫道:“哎,你等等,還我手機。”
杜德仲也走了出去,走到門外,又回頭道:“把你們這牌子拆了吧,弄個規範點的來。讓譚書記看見了,非得讓你們去黨校上上課。”
所長和指導員都鬆了一口氣,原來大領導們只准備辦了那個死胖子,根本沒有拿自己開刀的意思。“是,是,這就照辦。”兩個人異口同聲的說道。
嚴格說來,杜德仲並不是給程黎平面子,他堂堂一個副市長,哪用得着給一個普通市民面子。雖然明知道程黎平身份不一般,不過此刻他就是個平頭百姓,而自己是國安口子的正處級領導。之所以這麼心急火燎的趕過來,是生怕程黎平一怒之下真把莽蕩山警局給掀了,然後引起連鎖反應,打亂了自己和上級之前的部署。政治可不是匹夫一怒就能解決的事情,它講究時機,講究配合,更講究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