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略略沉吟了一番,方纔說道,“所謂三界,不過只是一種稱謂罷了,只是世人的理解各不一樣,若從本源來論,神界、妖界、魔界,是爲最本源的三界。隨着時間的流逝,又將神、妖、魔歸爲一界,將大千世界劃爲一界,再將精族、靈族、地府併成一界。其實三界何止於此,如果從天道來看,或許有無窮道界,你方纔所經歷的,就至少可以稱爲五界。”
蕭御恍然,原本混沌的天地漸漸清晰起來,其實界更多隻是人內心的一種認知,也是天道的限定,更是自己力量所及的境界。
“所以前輩已經擁有三界之力麼?”
魔尊眼中神光一盛,“你很聰明,悟性也很高,我的確已經初窺三界。”
蕭御擡首,“既然如此,前輩爲何還要一心統領三界,追求天道的人,難道不應該心無旁騖嗎。”
“並非如此。”
魔尊滄桑的目光之中,微微露出寂寥之色,“若是一心只追求天道,最終只會淪陷於天道之中,所謂對天道的追求,只是心裡永恆而至高的目標,在追求天道的同時,也一樣有其他的需求,倘若讓你從此離開心愛之人,隱匿於天地一隅,追求永恆的天道,你會甘願麼。”
這句話正中蕭御,蕭御搖首一笑,坦然說道,“我不能。”
魔尊的眼中似乎蘊藏着對所有世事的洞徹,“天道和人慾,從來不能分隔,佛門素來講求無慾,其實又哪裡是真的無慾,求一身之清淨,求靈魂之安寧,求大道之所證,每一樣都是欲,只不過不是常人眼中所看到的欲而已。”
蕭御默然,魔尊所說的每句話都讓他無從反駁。
“何況,只有在無盡的爭鬥中,才能找到更多成長的動力,身處三十三重天的那些封神,誰不明白這個道理,只不過每個人都執念於自己的認知而已,何爲正何爲不正,也只是自我一念而已。”
“前輩——”
聽到這裡,蕭御終於說道,“正與不正,從來不只是自我的一念,前輩之所以這麼認爲,只是因爲你的境界已經凌駕所有人之上,無論是誰都不能對你的信念生出半分的影響,在這種情況下,所做出的事情和選擇,未必真的如前輩那樣認爲。”
“哦,”魔尊眼中泛起一縷疏淡的笑容,“這樣的話,我在很多年前也曾聽到過,那個人說話的語氣和你簡直一模一樣,難道這就是人族固有的思維麼。”
“人族固然有很多的不足,但他們博愛,善良,仁慈,這些力量即使於天道中,也是正確的存在,我想前輩也不能否定,但我親眼所見的魔族,卻並沒有這樣的品質。”
“你只見到人族如此,又何曾看到魔族之內,也一樣有仁慈和博愛,倘若人類深處魔域,即使你能保證不濫殺無辜,又怎能保證所有人都可以秉持仁慈和博愛的準則。”
這句話蕭御聽在耳中忽然覺得很熟悉,靈語也曾經說過相似的話。
“一個種族會擁有怎樣的品質,要看他所處的境地,若是三界盡數被人族所統領,你敢保證他們不會視其他種族如草芥,不肆意妄爲麼。”
蕭御默然,他不能,他所唯一能保證的,只有自己。
但是,他會努力提高自己的實力,最終有機會去統領人族,讓人族在他的準則中存在於三界之中。
也許他並不是最完美的,對周天事物的認知遠遠比不上魔尊,但他會竭力保持謙卑和自省,永遠不讓自己沉淪於自負之中。
“前輩,我或許無法說服你,但你同樣也不能說服我,倘若有一天我能達到前輩這樣的境界,或許我們能真正論戰一次。”
魔尊貫穿三界的目光落在蕭御身上,緩緩說道,“你會給我重返三界的機會麼。”
“不會。”蕭御斷然道,“至少現在,我還完全沒有這個想法,但是以前輩的實力,應該不可能永遠被封印於一隅之地,我所能做的,只是在前輩重返三界之前,得到能夠制衡你的力量。”
魔尊看着蕭御,彷彿在思考着什麼,良久才說道,“你的確很聰明,但是封神之路過於艱難,能夠得一對手,則更加困難,若是可以,我希望你能做到你想做的事情,倘若他日你遭遇挫敗,不要忘記今天的經歷。”
蕭御默然,魔尊的語氣懇切真誠,彷彿他並非是顛覆三界的魔族至尊,而真的是他人生中所遇到的一位導師。
這種感覺很奇怪,因爲看起來他們並不像是敵人,反而是朋友。
蕭御垂首,懇切說道,“前日在天書墓內,前輩曾出手相救,蕭御在此謝過。”
“不必謝我,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爲我自己而已,何況最終你能走出銀月界,靠的是你自己的實力。”
蕭御擡首看向魔尊,先前的挫敗和震恐已經盡數消除,眼前所見的雖然依舊是浩瀚無垠的星空,但他至少知道了屬於自己的界。
“無論如何,蕭御都誠摯相謝,讓我沒有就此沉淪,更助我開闢新的天地。”
魔尊眼角笑意輕揚,只不過這笑容愈加疏淡,“你修爲即將達到破虛,‘梵天大陣’隨時爲你開啓,煉化了九陽源氣,你纔有開始立足三界的資本。”
蕭御誠懇執手,“蕭御謹記前輩叮囑。”
一語未落,魔尊的幻影漸漸模糊,在天宇劃過一道紫色的流光,融入到無垠的星空中。
蕭御長長吐出一口氣,僅僅片刻之間,他的世界已經全然顛覆,所幸的是,他並沒有在這種顛覆中沉淪,反而看到了更廣闊的天地。
一念之間,強大的吸力忽然再次驚起,蕭御凌天而起,不過瞬息之間,已經沒入茫茫星空。神識飛速遠去,巨大的星辰逐漸縮小,距離也越來越遠,驀然“咻”的一下衝破星辰的引力,眼前所見,燦若星河。
恢宏的星河以這種形式在眼前呈現出來,蕭御置身於無盡的星空中,隨着浩瀚星辰的遠去,神識也重重升高,彷彿凌駕於無窮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