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最爲驚訝地是陳董和張麗,兩個人的目光不約而同轉向林建成,瞬間驚得目瞪口呆,這不會是天方夜譚吧!
林建成不顧一切地衝了過去,蹲倒在趙潔的牀邊,握着她乾枯的手:“小潔,建成看你來了,你真傻,上醫院來也不告訴我一聲,打你手機你又關機。我真笨,怎麼沒想到去你家找你……”說着,就嗚咽起來。
一個大男人當着這麼多人的面,痛哭流涕,懊悔不已。
趙潔緩緩轉過臉,低眉看他,手翻過來握住他,弱弱地說道:“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建成,我只求你一件事……”
林建成急問:“什麼事?你說,我一定去辦到。”
“嗯嗯。”趙潔又轉向林思珺,把她的手交到林建成手掌心,把兩雙手裹緊在一起,“建成,我把珺珺就交給你了,你一定要用你的生命去保護她,愛護她,不讓她受一丁點委屈。”
林建成連連點頭:“我知道我知道,你放心,我一定會按你的話去做。”
“好,這樣我就放心了……”話沒說完,趙潔的手緩緩鬆了開來,眼睛微微合上,眼角流下兩滴眼淚。
“媽媽……”林思珺大聲嘶喊,整個人撲倒在趙潔身上嚎啕大哭起來。
這哭聲聽起來絕對是毛骨悚然,不是親人恐怕也會忍不住掉下眼淚。
陳帆一邊扶着林思珺,一邊跟着她喊着媽媽,雖然沒有林思珺那麼悲傷,可,內心深處也極其難受。
同時,林建成把整個臉貼在趙潔手掌心,伸手抹去她的淚滴,稀里嘩啦哭了起來。
站在一旁的陳帆父母同樣眼眶泛紅,看到這一幕卻是不知所從。
沒奈何,張麗走過去推了推陳帆肩膀,勸慰道:“你讓珺珺下來吧,別哭壞了身子。”說着,斜眼偷偷瞟了一眼痛哭不止的林建成,不禁哼的一聲,想不到他就是那個可恨的陳世美,真是孽障啊!
“珺珺,下來吧,讓媽媽安息吧,她活得確實很累!”實在沒轍,陳帆只得把林思珺抱了下來,然後把她禁錮在自己懷裡,勸慰道,“人死不能復生,你這樣子媽媽會更擔心你的。你早晨起來還沒吃早飯,我陪你樓下去吃點東西再說。”
林思珺嘶啞哭喊:“媽媽都沒了,我什麼都吃不下……”
此時的陳帆,就好比一個家的主心骨,安慰好小的,又來安慰自己的父母:“爸,媽,你們在這兒也沒什麼用,還是先回去吧,有事再叫你們,這裡有我呢!”
張麗點點頭:“老陳,咱們兒子說得對,我們在這兒什麼忙也幫不上,還是回去吧!”轉過身,準備跟在場的每一位打個招呼,當她看到林建成時,呆愣住了,稱呼他什麼好呢?嗨,這樣的人不搭理爲妙!
張麗轉向林思珺:“珺珺那我們先走了,節哀順變!”
“嗯嗯。”林思珺點了點頭。
……
當天晚上,趙逸帶着父母終於來到了省城,可惜,趙潔父母連女兒的最後一面都沒見着,兩老頓時傷心過度,老毛病復發住進了醫院。
所謂:世上最傷心的莫過於白髮人送黑髮人!
第二天早晨,趙父坐在病牀上,不由一聲嘆息:二十多年了,倔強的女兒就是不肯向他們低頭認錯,即便是過到山窮水盡,也不肯回家求助於父母,這個女兒不知像誰,真是驗證了那句老話,死要面子活受罪啊!
“爸,您把這藥吃了。”林建成端了一杯溫開水,站在趙父面前,一臉的愧疚。
趙父終究是知識分子出身,雖然對林建成非常憤怒,可是看在他和趙潔生有一女的份上,沒有太多的追究,人都已經走了,難不成還要讓活着的人受罪不成?
“把水給我。”趙父看了他一眼,冷冷說道,“以後怎麼打算?”
林建成隱約感覺到趙父已經原諒自己,心中一喜,忍不住把策劃好的未來徐徐道來:“爸,我早已經想好了,只要珺珺肯認我這個父親,我就馬上跟李慧敏離婚……”
“你要離婚?”趙父有些驚訝,按他的個性,絕對不會拋開榮華富貴而淨身出戶的,除非他早有安排!
林建成接口:“小潔臨死前,我就已經跟她商量好了的……”
“現在她人都走了,還離什麼婚?你這麼做對得你現在的老婆和孩子嗎?”
“我……”林建成瞬間語塞。
“人是要講良心的,需要別人時你就去巴結,現在日子好過了就不要人家了,這樣說得過去嗎?當然,忠言逆耳,你聽也好,不聽也罷,希望你好自爲之吧!”
趙父說得話讓林建成有所感觸,小潔都已經走了,女兒又嫁人了,還離什麼婚?這麼多日子都已經熬過來了,別到頭來還弄得妻離子散,名節不保!
一番思忖,林建成覺得自己愚蠢之極。於是,他對趙父誠懇地表示謝意:“爸,謝謝您的一番教誨,你的話讓我恍然大悟,回過頭去想想,我真的做錯了很多事……”
頓了頓,林建成的喉嚨似乎被哽住一般,眼睛血紅,用手抹了一下眼睛,擡頭說道:“爸,我知道怎麼做了,您老人家的話我會銘記在心。從今往後,我會慢慢地去彌補自己所犯下的罪過,求得她們的原諒……”
“這就對了,知錯就改還是好同志,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趙父朝林建成揮揮手,“去吧,趕緊回家去,家裡人都在等你呢,我這裡不用你擔心,有看護,再說了,晚點珺珺會來。”
“那好吧,珺珺她……”林建成想說,珺珺她到現在都不肯認他,但還是嚥了回去。
“珺珺那裡我會說服她,其實啊,認不認親只是個形式而已,你們在心裡認可就行!”
“爸,我知道了,我馬上讓看護過來服侍兩老。”林建成揮揮手朝樓梯口走去,順手拿出手機撥打林思珺電話,柔聲道,“珺珺,珺珺,你在聽嗎?”
林思珺冷冷說道:“什麼事快說。”
林建成一怔,本來想好的話嚥了回去,立刻轉過話題:“哦,這幾天你不用來上班了,工資照給,在家歇着吧!”
“好吧,沒事我掛了。”話剛落下,電話已經掛斷。
這語氣?聽起來似乎沒有一絲人情味!林建成的心情一下子沉到谷底,看來,要讓這個女兒真心實意回到自己身邊是難上加難,何況小潔已經不在了。本來幫她們安排的妥妥當當,然後一起過上榮華富貴的好日子。爲了她們母女倆,他把李家的產業不知不覺中轉移了一大半,現在的李家可是岌岌可危……
不行,李妍同樣是自己的女兒,相反的比林思珺親一百倍,如此看來,安心與李家還是比較妥當!
林建成一走,趙母終於轉過頭來,女兒的離去讓她心如刀絞,難以相信這個可怕的事實。之所以這樣,她絕對不會原諒這個所謂的女婿,他憑什麼把小潔拐跑瞭然後再把她甩了?現在人都走了,卻來假惺惺地說什麼離婚!
“老頭子,我不同意珺珺認他這個狼心狗肺的父親,他不配!”趙母最後一句說得咬牙切齒,可想而知,失女之痛難以想象。
“認不認讓珺珺自己決定,我們說了不算!”
“我堅決不同意珺珺認賊作父!”
“老婆子你說什麼呢?他可是她的親身父親。”
“親身父親又怎樣,他拋棄妻女,追求榮華富貴就不是個好東西……”
“好好好,不說了,別爲了這事氣壞了身子。”
趙母意識到自己有些激動,接着,語氣和順了許多:“老頭子,我跟你說,這次等女兒的喪事辦完後,我一定要帶着女兒的骨灰和外甥女一起回家,讓她們認祖歸宗。”
“都聽你的。”
……
第三天下午,南江公墓。
哭聲從陰森森的公墓中隱隱約約傳出。原來是趙家親戚都站在墓碑前,紛紛痛哭流涕。
今年的冬天似乎特別寒冷,正好接近冬至,寒風呼呼吹來,墓碑周圍的桑樹沙沙作響,桑葉一片片飄落到他們身上。
趙家親戚都一一拜過,送上一束束鮮花,然後紛紛離去。只剩下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遲遲不願離去,因爲這裡埋葬的是她最親的親人。
“珺珺,我們回家吧,你已經三天沒吃東西了,媽媽她看到你這樣會很難受的,起來吧!”陳帆蹲倒在林思珺的北面,爲了擋住寒冷的北風。他不斷地安慰她。
面如土色的林思珺,眼睛紅腫,冒着寒冷的北風跪在墓前已有好幾個小時,手腳幾乎凍得僵硬,只是一個勁地抽泣,一句話都不說,沉浸在悲痛之中。
沒奈何,陳帆把身上衣服脫下來,蓋在她的身上,自己卻凍得瑟瑟發抖。
看到陳帆凍得嘴脣發紫,林思珺似乎剛從悲痛中醒來,終於開口說話:“你在發抖,是不是很冷?”
陳帆悽然發顫,點點頭:“嗯嗯,很冷。”
“那,你爲何把衣服給我,快穿上。”說着,林思珺脫下披在肩上的衣服站了起來,給陳帆披上。
陳帆的多次催促和安慰,林思珺終於站了起來,跟着他向小路走去。
不遠處的樹蔭底下,站着一個穿着黑衣的中年男人,帶着墨鏡,默默地關注着這裡的一切,他同樣站了好幾個小時。見墓碑前已經空無一人,他才唯唯諾諾向趙潔墓地走去。
林思珺走到路口,想再次看一看母親的墓地,回頭之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