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林思珺撕心裂肺地喊着,哭着,可是,怎麼也無濟於事。
其實,最近趙父的病情越來越嚴重了,心臟病和氣管炎不說,腦子也不怎麼靈活了,醫生早就建議他住院治療。可是他爲了不讓家人擔心,也爲了要看外甥女最後一面,他一直都強忍着。就在前天晚上,聽小女兒趙逸說珺珺要回來陪他們兩老,而且留下來不走了。聽到這消息後,他更加不可能去醫院了,怕萬一死在了手術臺上,就連外甥女的最後一面也見不到,那他會死不瞑目的。於是,趁他們不注意時,他一直偷偷地吃止痛藥。
不管林思珺再怎麼喊外公,他都沒有了反應,當救護車把外公送到醫院時,已經奄奄一息。醫務人員急忙開始搶救工作,不多時,終於從生死邊緣把他搶救過來。
事實上,上次女兒趙潔去世後,趙父受了很大的打擊,腦子時好時壞,有時還以爲女兒活着,有時想起來女兒已經走了,他就一個人默默地流淚。這次聽說外甥女要回來陪他們兩老,激動了整整一個晚上沒睡覺。期待已久要見的人終於呈現在他的面前,而且是親眼目睹外甥女站在那裡,似乎二十多年來的心結已經解開,所以,他一時激動有些接受不了,險些斃命,多虧搶救及時。
“珺珺,你一定要幸福,外公恐怕維持不了多久了,以後,外婆就由你照顧她了,由你照顧她我也就放心了。”趙父低垂眼眸,直直地望着林思珺,喃喃地說道,兩行清淚不由自主的滾落下來。
趙父這人要強了一輩子,臨到老了才知道,人其實最怕的是失去親人,此時此刻,他非常後悔,後悔沒去把女兒趙潔找回來,讓她一個人流浪在外,無依無靠,還要辛辛苦苦養活一個襁褓中的嬰兒,更後悔活着時沒有與親人在一起,爲什麼沒有去好好珍惜!
林思珺望着滿面淚流的外公,伸手拭去他眼睛兩角的淚滴,聲音完全嘶啞:“外公,您千萬別這麼說,醫生說您已經沒事了,只要您聽醫生的話,肯定會長命百歲的。剛纔珺珺都被你嚇壞了,以後不允許您整晚不睡覺,反正珺珺會一直陪在您身邊的。”
“珺珺,你能陪在外公外婆身邊當然是好事了,可是,你的老公陳帆怎麼辦?他是有事業的人,不可能跟你來南江的吧?”外公的臉色十分難看,傻子也看出來他已經起了疑心。
他居然還記得陳帆?看來外公記性還沒有全部損壞!林思珺呵呵一笑:“外公,陳帆他確實很忙,也不可能來咱們南江,不過……”下面的臺詞倒是沒有想好,她抓抓頭,腦子裡機靈一動,“這次是他讓我來陪着你們兩老的,不用擔心,我會經常抽空回去看他的,他有空也會來南江看我們的。”
“嗯,這樣就好,呵呵。”趙父微微一笑,“珺珺啊,你來了還沒有休息一下呢,這裡讓你外婆來照顧,你先回家吃點東西,然後好好睡上一覺。”
站在一旁的外婆終於發話:“對,珺珺,等你小姨來了你就跟她回家去吧,這裡有我呢!”
林思珺還是有點不放心,抓住外公的手說道:“外公,您真的沒事了嗎?”她擔心是有原因的,記得母親在省城發病時,當時也曾搶救過來了,而且,後來已經活蹦亂跳的,可是,過了沒多長時間就突然走了,當時連意識都是那麼的清醒,怎麼這才一眨眼的功夫,就說沒就沒了呢?而且走之前還看起來精神煥發,完全不像是要離開人世間的人。看來,人的生命很脆弱,根本就是無法預測!
趙父蹙眉道:“珺珺你怎麼了?難道我現在看起來還會有事嗎?”
“哦沒有。”林思珺搖搖頭。
趙父好像想起了什麼,硬撐着側過身體,從枕頭底下摸索着,不多時,摸索出一個精緻的盒子,面對林思珺,似乎很沉重的樣子:“珺珺,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林思珺若有所思地搖搖頭。
趙父興致盎然,拉着林思珺的手,像是獻寶一樣放到她的手上,語重心長地說道:“這東西本來是留給你媽媽的結婚禮物,可是……一直沒有這個機會給她,現在把它交給你,希望你能夠代代相傳下去。”
“外公這是……”林思珺看着手心裡的木盒子,雖說不識貨,可是眼前這個精緻的盒子一看就知道是個好東西,就憑這精緻程度,就覺得不同尋常,絕對價值不菲。
“珺珺,趕緊打開看看呀,這可是咱們趙家的傳家寶,其實這應該是你媽媽給你的,不過你媽媽現在已經不在了,所以就由我親自交到你手上。”
林思珺脫口問道:“小姨有嗎?”小姨也是趙家人,這分東西必須公平合理。
“小姨當然有了,這正好是一對,姐妹倆一人一顆。”
“哦,那就好。”
話剛落下,外面傳來清脆而又熟悉的聲音:“什麼好東西?”
“你看,說曹操曹操就到!”外婆嘴一撇笑了。
“珺珺,我的外甥女,小姨來晚了一步,把你嚇壞了沒?”趙逸進門就往林思珺身上撲過來,抱了抱後,連忙上下打量一番,眼神中摻和着不捨得。
林思珺詫異道:“小姨,您怎麼到現在纔來?”
“珺珺啊,你有所不知,小姨正好去外地出差,本來知道你今天回來就買了今天的機票,可是怎麼也沒想到老爺子突然暈倒在你的懷抱裡,當我知道後,立馬趕去機場籤票回來,已經算是夠快的了。”
趙逸的一番解釋讓林思珺恍然大悟,原來小姨不在南江,如果這次外公突然離開的話,那麼,兩個女兒都不在身邊,那才叫一個悲哀呢!
趙逸轉向趙父:“爸,您現在好點了沒?”
趙父看了一眼滿頭大汗的小女兒,心裡原本的埋怨瞬間煙消雲散,笑道:“沒事了,多虧有珺珺在,否則,你恐怕已經看不到你的老父了。”
“爸,對不起,是我不好,我明明知道珺珺要回來,還去外地出差……”
趙母在底下拉了拉趙逸的一角,連忙爲她打圓場:“趙逸,別說了,你爸他不是好好的嘛,他也沒有怪你的意思,好了,看你滿頭大汗的,先喝口水歇息一下。”
趙逸知道母親在爲自己打馬虎眼,感激地朝母親挑了挑眉:“好吧,那我去泡杯茶喝,你們繼續。”她朝母親吐了吐舌頭,拿起藏在包裡的杯子出門去了。
趙逸一走,趙父繼續說道:“珺珺,從現在開始,這裡面的東西都是你的了,等以後你們有了孩子,等孩子們結婚的時候,你就把它再傳給他們,知道了嗎?”
“哦,外公您放心吧,我將來肯定會把它傳下去的。”
趙父用眼睛朝盒子擡了擡眉,說道:“把盒子打開看看吧。”
林思珺哦了一聲,嚥了咽口水,終於把盒子輕輕地打了開來。頓時,她差點沒把眼珠子掉下來。
這盒子裡裝着一顆雞蛋那麼大的珠子,閃閃發光,把她的眼睛都給閃迷糊了。哇!這東西好像只有在電視電影裡頭看到,而且,都是爲了這珠寶的事拼得你死我活的。而眼下,居然親眼目睹了,讓她如何控制得了此刻的心情!
看着林思珺瞪大眼睛盯着那盒子,那沒見過世面的樣子,讓趙父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林思珺擡眼看了看外公外婆:“這東西真的要給我嗎?”她倒是不希望要得到這東西,可是,目前要是不收下的話,恐怕外公外婆會很不開心,要不,還是先收下爲好!
“這不光光是給你一個人的,而是給咱們趙家子子孫孫的,必須從你手中傳下去,這是使命!”
“那好吧,我會按照您說的去做。外公,我先回趙家把這東西放好了,然後先吃點東西再來看您,好嗎?”
外公默默地點點頭,手揮揮:“去吧,我休息會兒!”說完,安詳地閉上了眼睛。
林思珺望着外公熟睡的樣子離開了醫院,當她剛剛跨出醫院大門時,趙逸追了出來,嘴裡歇斯底里地喊着:“珺珺,珺珺你回來,你外公他已經走了……”
林思珺愕然,連忙扭頭迎上趙逸灼灼的眸子:“小姨您剛纔說什麼?您說外公怎麼了?恩?”事實上,她已經聽清除了,外公已經走了。
趙逸重複道:“我說你外公已經走了!”她吸了吸鼻涕,又說道,“你知道嗎?你外公把他的心願完成後就安心的離開了,其實他一直都在等你和你媽媽回來,可惜,他沒有等到你媽媽,而是等到了你,說真的,你媽媽纔是他的驕傲,可惜她全毀在你那該死的父親身上……”還沒說完,就拉着林思珺返回病房。
一路上,林思珺忍不住一聲嘆息,是啊,感情這東西不僅僅是毀了兩個人,甚至毀了幾代人的幸福!
三朝那天,林思珺跟趙逸一起把外公的葬禮辦完。當天晚上,她突然有個想法,決定回趟省城去,把母親的骨灰搬遷到南江老家來,跟外公外婆靠在一起,先跟外公做個伴。
於是,第二天一早,林思珺把這個想法告訴了趙逸:“小姨,我想去趟省城,把媽媽接回南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