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林逐雲睜開眼睛的時候,外面正飄落著片片潔白似羽的東西,大團大團的落下來,讓他想起很小很小的時候吃過的棉花糖。
白白的,大大的,鬆軟而溫暖,咬在嘴裡是少有的甜蜜,是他最喜歡的食物。
那時侯,他總是一個人偷偷的想,如果能每天都吃到這樣暖暖的東西,是不是就不會感到冷,是不是就能快樂?
那時,他也總是不明白,爲什麼那樣大大的一團,含到嘴裡的時候會突然融得小小的,化得那麼快,一下子就沒有了,像瞬間消失似的,再也找不到。然後,口中會慢慢苦起來,澀澀的味道鉤著舌頭,刮著喉嚨,難受的讓人想狂抓全身。
可是,第二天,他又會重新想起那種甜蜜的味道。
很久很久的以後,他才明白有一種與那軟軟的糖非常相似的東西,它的名字叫做──幸福。
永遠看起來暖暖甜甜的,消失的時候卻只留下苦澀。
而自己,總是一個學不乖的小孩。
即使過了那麼多年,仍想一個剛學會歪歪斜斜走路的小狗,只懂得追著自己的尾巴打轉,繞來繞去,弄昏了自己,卻還是停在原地。
沒有絲毫的反抗,甚至連掙扎也沒有,林逐雲任覆上來的脣壓上自己的,溫順的張開脣,讓來人更深入的吻著自己。
溫熱的舌,靈巧的鑽進了齒間,強迫自己與它糾纏,然後又刁鑽的撤出,有一下沒一下深深淺淺的舔著齒列,接著又是令人窒息的深吻,像是野獸的啃噬。
趙漸離吻得很投入,很熱烈,也很深情。但林逐雲的表情始終沒變,甚至有些恍惚,似乎停在了夢中。
……
深吸一口氣,趙漸離終於離開了林逐雲的脣瓣,胸膛劇烈的起伏著,努力的壓抑著小腹驟然升起的慾火。他身下的林逐雲卻仍然沒有任何的反應,如一具沒有了靈魂的軀殼。
眼睛驟然眯起,趙漸離隱忍的攥進了拳頭,咬牙忍下了要打上這美豔卻毫無表情的臉的衝動。
許久,修長的手撫上了那暗紅的脣角,趙漸離又重新恢復的清銳與傲然,“逐雲,我不會逼你的,我會等到你心甘情願的那一天。不過,你也別想離開,你的武功被封,你走不了的。”
從牀上毫不留戀的起身,趙漸離瀟灑乾脆的離去。沒有人看到指甲掐進了肉裡。
漆黑的眸子微微的轉動了,嬌媚的脣角慢慢的勾起,林逐雲吃力的撐起虛軟的身子靠在牀頭,聲音明麗中含著沙澀,像覆著一層氤氳,“不進來嗎?你已經站得夠久了。”
看著無數次在自己噩夢中出現的人緩緩的走到了牀前,林逐雲幾乎分不清現在是真實還是夢境。
“沒想到還會見到你。桐,你過的還好嗎?”心中百折千回,林逐雲臉上仍是淡淡。
桐卻笑得分外燦爛,其中卻有一股妖嬈的味道,“好啊,怎麼不好,換了一張臉又變年輕了。”
щшш.тt kan.¢〇 林逐雲維持著斜靠的姿勢,也笑了起來,慵慵懶懶的,眼波如水,連光影似乎都隨他的笑容晃動起來,“趙漸離對你很好吧?”
桐臉上的笑容一凝,再笑下去的時候,更加妖味兒十足,竟和林逐雲有幾分相象,“當然好啊,是他把我救出了火場,再爲我去掉了醜陋的傷疤,對我寵愛有加,又要人教我宮廷禮儀,派我去凌國,把最重要的任務交給我。相信我,愛著我……”說到後來,桐竟然有些陶醉,卻在看到林逐雲似笑非笑的表情時住了口。
“五年不見了,你那麼想我嗎?非要讓我來這裡,破壞你的幸福。”林逐雲的笑容微微暈開,絕世的風姿無人能及,語氣則是嘲諷。
“你知道什麼?!!”桐的笑僵在了臉上,激烈的語氣更像是掩飾,“我當然不會讓你好過。凌箏?幸福?你配嗎?你不過是個被千人騎萬人枕過的賤貨?”
爲什麼,自己總是比不上眼前的人。讓自己付出心,付出愛的人總是對自己提出想要落雲的要求,而且,總是由自己親手來完成。
他美,自己也美;他媚,自己也媚,自己究竟哪一點比不上他?
爲什麼他們要的人卻從來不是自己,不管是五年前,還是五年後,這可悲的一點卻沒有變過。
人,有時候總是弄不明白,爲什麼自己已經學得和他一模一樣,卻怎麼都比不上他呢?
其實很簡單,贗品再逼真,永遠也只是贗品。
這個道理說起來很俗,可是我們卻常常犯這樣俗氣的錯誤,並且,樂此不疲。
毫無疑問的,桐犯了相同的錯,所以,林逐雲只是看著他,目光中甚至有憐憫。
這樣言辭上的侮辱已不能傷他分毫,而桐,已不再是他愛的人。
愛已傷,情已逝,剩下的只有刻骨的仇恨。
箏,你要等我,我會回到你身邊的。
轉過身,閉上眼,不再理會桐的漫罵,林逐雲側身傾聽著外面“簌簌”的聲音。
這應該就是箏說的雪吧。
潔白又無瑕,就像你,我的愛人。
箏,我好想你。
──人們爲什麼要擁有愛情呢?
是因爲它的美麗,它的甜蜜,它的纏綿,還是它的疼痛。
這個問題,並不深奧,卻沒有人能說出正確的答案。
林逐雲也不能,此時的他認爲,凌箏就是他的愛情。
卻忘了,雪潔白無瑕,卻也最能掩蓋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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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天之涯海之角長著一棵神奇的樹,三千年一開花,三千年一結果,三千年一成熟。它的枝葉伸展開,能遮住天空;它的花紅得像跳躍的火;它的果實叫太陽……
山之顛地之極開著一種綺麗的花,以金爲枝,以玉爲葉,以冰做骨,以雪化魂。它們開在天地相接的地方,發出亮光點綴著夜空,其中一朵被天人相中,採來掛在天頂,取名月亮……
而現在,這兩樣足可與日月齊輝的絕世至寶,就這樣隨意的被扔在地上,更別提扔開它們的人是一臉鄙夷的表情。
桐表情猙獰的看著林逐雲,如果不是王上有命:凡冒犯林逐雲者格殺勿論。恐怕他早衝上去,把眼前的美人碎屍萬段。
“你到底要怎麼樣?送你東海的珊瑚,你說太豔;送你南國的珍珠,你說太素;給你西域的玉石,你嫌冰冷;給你北方的墨梅,你說尋常。
說什麼‘天下至寶──日珠月華。’如果王上爲你取來,就考慮對他笑上一笑。
現在呢?這兩樣東西就在你眼前,剛纔王上來的時候,你卻不言不語,甚至不看他一眼,把他氣走,你到底安的什麼心?你到底把王上當作了什麼?”
而剛纔一直毫無反應的林逐雲忽然笑了,足以勾魂懾魄的眼眸轉向了氣急攻心的人,“你急什麼?我對他不假辭色,不是正稱了你的意嗎?難道你希望我們在你面前卿卿我我?”
“你……你……”桐氣得說不出話來,卻又因爲無從反駁,幾乎全身發抖,但馬上他已察覺了自己的失態,壓抑下爆發的情緒,“你這樣做,對自己也沒有好處。現在趙國宮中,誰不知道王上爲你做的事,你已是衆矢之的,再這樣下去,王上一旦被你惹惱,對你失去了興趣,你自己的下場你自己明白!”
眼波流轉,林逐雲輕笑出聲,“桐總管,趙漸離的心腹,你不會是在關心我吧……看來你真的愛上了他,竟會說出這種好象是在憐惜我的話,真是爲難你了。可過了這麼多年,你愛人的方式仍是一點長進也沒有啊,只會把我千方百計的弄來送給你心愛的人……”
若說世界上有什麼事情最痛苦,那莫過於把自己心愛的人拱手送給別人和被自己心愛的人拱手送給別人這兩件。
而,這兩個人卻曾經也正在經受著這樣的痛苦。
命運是殘忍的,愛情又何嘗不是。
當你愛的人並沒有也一樣愛著你時,愛就會變成一件最兇狠的武器。
可人們又總是在不斷的愛著別人,即使知道會留下傷口。
這,也許就是人類可愛的地方吧,脆弱卻又堅強,常常會讓人覺得有種撕裂的美。
但,此時的桐是無心欣賞這種美麗的,因爲林逐雲的話,就戳在了他以前尚未痊癒,如今又正在淌血的地方。
他纖細的身子劇烈的痙攣起來,端麗的脣近乎吐出了禁忌的秘密,“你……你以爲,你就好過我多少嗎?呵呵呵呵……幸福?我們都是永遠得不到幸福的人,凌箏他……”像忽然想起了什麼,桐一下子住了口,眼光也調向了別處。
但林逐雲卻不由得緊張起來,一牽涉到凌箏,他就再也無法平靜。
“箏怎麼了?你們把他怎麼樣了?”努力的控制著自己的語調,林逐雲的聲音還是微微的顫抖。
恨不得馬上把這個消息告訴林逐雲,多想看看他痛不欲生的慘狀。
在心中思量了又思量之後,桐還是沒再吐出一個字。
沒錯,告訴了他,自己固然能解一時之恨,但沒有了凌箏做砝碼,林逐雲難保不會做出什麼難以預料的事來。
再說,如果王上知道了這件事情是他泄露出去的,自己將要如何收場?
思前想後一番,桐硬是吞下了已到嘴邊的話。
目前,還是按兵不動爲好。
而這一過程,全都被林逐雲看在了眼底。
看來,無法從桐那裡得到什麼了。
那只有……
“那……就請桐總管去把趙漸離找來吧!”
“什麼?”無法相信剛剛聽到的,桐忍不住要加以確認。
“我說~~~把漸離找來~~~~”刻意把聲音放軟,製造出曖昧的效果,林逐雲清麗又氤氳的嗓音帶著驚人的引力。
“你……要做什麼?”桐深深的凝視著林逐雲的雙眸,企圖從中看出點什麼。
但林逐雲卻十分坦然的回望著他,“我只是接受你的建議罷了。”
“……”桐知道林逐雲一定另有打算,但此時的他,除了乖乖的通知王上這個“好消息”之外,別無他法。一想到,待會兒兩人之間可能發生的事,心卻又不由自主的痛起來。
“你好自爲之吧!”忿忿的說完這句話,桐終於強忍著心痛離去。
留下林逐雲一個人若有所思的笑。
“雪兒,出來吧。他都走遠了。”
被溫柔的聲音喚出的,是一個楚楚動人的少女。
“逐雲,桐總管真的走了嗎?”名叫雪兒的女孩怯怯的,年方二八,稚氣未脫。
“是啊,真的走了。雪兒,你願意幫我做一件事嗎?”林逐雲狀似猶豫的問到,欲言又止的脆弱神情連當年的秦少痕都無法拒絕,而對於涉世未深的小女孩來說,此時就是要她把心掏出來送給這美麗無雙的人,她恐怕也是心甘情願。
她是王上挑出來送給林逐雲的婢女,除了伺候他的飲食起居外,監視他的行爲也是她的一項工作。
可當她第一眼看到這如雲般飄逸、優雅、又哀傷的人時,整個世界就只剩下他了,她本不敢奢求,但他卻說愛她。
愛情其實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操縱愛情的人。
這樣的情景也並不陌生,就在幾年前,趙國最小的公主晴,也是這樣堅定又盲目的跳進了一個相同的陷阱。
在最後的最後,晴沒有後悔。
那麼,雪兒呢?在那一天到來的時候,她是否也會無悔呢?
“逐雲,我會盡力救你出去的!”雪兒堅定的發誓,在林逐雲眼裡卻顯得荒唐可笑。
要一個小女孩救他出去?怕是自己還未走出這專爲困他所修的“雲居”一步,她的小腦袋就掉了。
“雪兒,千萬不要!你若是出了什麼事,我就是出去了,大千世界於我又有何意?我希望你幫我做的,只是一件小事。”林逐雲微微的笑著,丰神如玉,是每個女子所期望一生的人。
“是嗎?”雖然略微有些失望,雪兒還是十分高興能幫上心上人的忙。
“待會兒,你就說我有事要找桐總管,把他帶來荷塘邊吧。……”
……
拾起地上的“日珠月華”,林逐雲靜靜的看了良久。
珍珠美玉,永遠比不上心愛的人的笑容。
箏,你還好嗎?
(8)
趙國蓮湖
在趙國的的臣民中,上至八十歲的老人,下到八歲的小孩都知道──趙王漸離最愛蓮花。從其登基之日起,便貼出皇榜,尋找能在位置靠北的趙國也能照樣鮮豔綻放的蓮花。並且在皇宮後院挖出了巨大的人工湖,用來養殖他期望出現的奇異花種。
當時趙漸離纔剛剛即位,地位尚未穩固,卻如此大興土木,著實讓支持他的人擔心了一陣。但,在他成爲趙王的第二年,天人賜福,一夜之間,原來碧波清許的湖中,突然開滿了蓮花。而且,這種蓮花可以在深水中生長。
這一奇聞迅速在趙國傳播開來,一時之間,人們都說,“神賜明主,天人佑護”。趙漸離原本任性的行爲也成了英明之舉。
其實,爲何要修建這巨大的蓮湖,原因,只有趙漸離和桐知曉。
而此時,林逐雲正泛舟在這蓮湖之上。
望著田田的蓮葉,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家鄉,想起了那如同蓮花一樣純淨的人。
自己來到趙國已有五六個月了,冬天已走,夏季又來。
箏,你怎麼樣了,你有沒有想我。
你的地位尚未穩固,千萬不要爲了我做出傻事……
聽雪兒說,秦少痕已回到京城,你一定要小心這個人。
我一切還好,你不必爲我擔心。
趙漸離是個自尊極強的人,目前應該不會對我怎樣,有些傷心的只是想起了一些原以爲不會再想起的事,遇到了一個原以爲再不會遇到的人。
但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在我身邊。
我看不見你的身影,聽不見你的聲音,感受不到你的呼吸。
你曾說過,只要真心相愛的兩人,不管相隔多遠,都會心意相通。
那,我現在的所思所想,你應該都能聽見吧。
箏,等我回來。
愛情,愛情,愛情到底是什麼呢?
它使人瘋狂,它使人愚昧,它是人看不清現實與夢幻的距離。
無論是王侯將相,還是凡夫俗子,都逃不出愛情的煉獄和輪迴。
林逐雲是,藍謹書是,秦少痕是,雪兒是,晴是,桐是,趙漸離也是。
現在的趙漸離就駐足在蓮湖邊,望著林逐雲看著蓮花所露出的笑容,心底泛起的是甜蜜,是雀躍,也是幸福。
看來自己建造蓮湖的決定果然是對的。
永遠也忘不了,那天自己見到的那幅畫。
飄柔如緞的長髮,身姿是任何人都學不來的優美,暗紅色的衣袍,映著一大片盛開的蓮花,絕美的臉上綻放的笑容,讓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幸福。
從小在宮廷長大,沒有學會說話的時候就已學會了討好別人,沒有學會笑就已學會了掩飾情緒。
何謂幸福,自己不知道。
何謂愛情,自己恐怕永遠都不會明瞭。
可是,自己還是見到了他。
雖然只是畫像,但那一瞬間,他想他知道了自己很久很久以來都以爲永遠都不會知道的事物。
少年的笑容是幸福的,而自己,在看到他笑容的時候也是幸福的。
如果等到有一天,等少年來到自己的身邊,他會對自己露出這樣幸福的笑容嗎?等他看到這片爲他而種植的蓮花,他會對自己微笑嗎?他會愛上自己嗎?他會留在自己身邊嗎?他會幸福嗎?他會讓自己也幸福嗎?
無數個日子,每當一個人的時候,趙漸離就這樣一遍又一遍的問著自己,想著從未見過面的愛人。
即使明白他不會知道,在千里之外還有一個人如此的想著他,如此的愛著他。
所以,當今時今日,當他看到林逐雲對著蓮花的笑容,他以爲自己看到了幸福的影子,卻不知道,林逐雲看到的並不是蓮花,而是在他心裡如蓮花一樣的人──凌箏。
微微的回過神,林逐雲這才發現趙漸離站在了離自己並不遠的岸邊。
深藍色的裝扮,配飾典雅,僅僅是這一站,就與常人不同。一看就知道受過專門的訓練,不說話,皇族雍容的氣勢卻已盡現。
他是大氣的,高傲的,磅礴的,是天生的君王。
也難怪桐會愛上他……
輕喚掌舵的人,命他將船靠近岸邊,伸出纖白的手掌,林逐雲無言的邀請著。
蓮湖上,開著密密層層的蓮花,林逐雲選的是扁舟小小,最多能同時乘坐三四個人,所以,穩定性並不好。
當趙漸離上船的時候,小船一陣搖晃,沒有廢多少力氣,林逐雲便倒在了他的懷裡。
首先感覺到的是,清清淡淡的香氣,不同於女子的脂粉香味,是如蓮般的清香從柔軟的肌膚裡滲透出來。
然後是溫暖的肌膚觸感,讓人嗅到幸福的滋味。
這一切,對於趙漸離來說都是從未有過的體驗。
小時侯,礙於宮中的禮儀,就是父皇和母後也不曾親手抱過他;長大了,那些被寵幸的男女,也沒有那個膽要求自己抱著他,或者被他擁抱。
他從來不知道人與人之間的接觸,會是如此的溫暖而美妙。
雖然心中一陣電光火石急轉,但,趙漸離還是很快的放開了林逐雲,扶他站好。
要美麗的肉體,哪裡都是;但,林逐雲只有一個,心,也只有一顆。
而自己要的,正是那顆不輕易開啓的心。
所以,決不能急在一時。
重新坐好,林逐雲示意船伕把船划向湖中心。
沒有說話,有任何話也是多餘,趙漸離只是看著林逐雲輕輕的撫弄著身邊的蓮花。
終於知道了,在這如蓮如歌的夏日;終於知道,什麼叫做──誘惑;永遠以絕美的姿態,出現在我最沒能提防的時刻的,是──那不能接受,也,不能拒絕的命運。
若下一世,你是採蓮人,我寧願做你手中的那朵蓮花,只要你一抹真心的笑容,只爲我綻放。
時間流逝著,趙漸離深深的沈浸在自己的情緒中,沒有發現林逐雲越來越奇怪的表情。
不著痕跡的擡頭看看天色,林逐雲在心中計算著時間應該差不多了。
遙遙的,遠處傳來女子嬉鬧的聲響,林逐雲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採蓮,是趙國後宮的妃娉們最新喜歡上的遊戲。
雖說此時正是炎炎的夏日,根本無蓮可採,但這些從沒有見過蓮花的女子們也顧不了這許多,她們需要的,只是一個可以派遣寂寞的方法罷了。
所以,在夏季,她們總會成羣結伴的以“採蓮”爲名,來蓮湖玩樂;而現在這個時辰,又正是一天中她們最常來的時間。
大船對著小船,一大羣美女對著兩個男人,周圍是無邊的蓮葉荷花,是何等香豔的景色。
但如果,這些美麗的女子都以怨毒的眼神死盯著其中一個男人,而這個男人卻恰好擁有比這些女子更美的容顏,而且臉上正掛著鄙夷又瀲灩的笑容,另一個男人卻根本似乎沒看到美女們幽怨的表情,只是用化不開的柔情望著與他坐在一起的男子;這個畫面……真不是用詭異就可以形容的。
林逐雲簡直是挑釁的朝著這些欲至他於死地而後快的女人們笑著,讓人忍不住要撕掉他臉上那美豔卻可惡的笑容。
趙漸離卻忍不住要笑出聲來。
這算什麼,爲了他爭風吃醋?
雖然心中無比期望,但理智告訴他,決不可能。
逐雲,這次,你要做什麼呢?
微微的眯著眼睛,趙漸離忽然發覺在正午強烈的陽光下,自己幾乎看不清林逐雲的表情。
朦朧中,他笑了。
卻不是自己希望的那一種,而是嫵媚的,妖嬈的,帶著無限的誘惑,卻沒有真情。
“我要~~~那朵蓮花!”彷彿是對情人的撒嬌,林逐雲一開口就近乎呢喃。
順著他制的方向看去,一朵潔白的清蓮靜靜的盛開在蓮湖的中央,離他們乘坐的船約有十丈之遙。
回眼朝林逐雲望去,他正朝他笑著,眼睛卻看著妃娉們坐的船。
剛想讓船伕把船划過去,林逐雲卻又不依的開口了,“我要你游過去,親自爲我摘過來。”
聲音不大,剛好讓四周的人個個聽得清楚明白。
重新看著林逐雲,趙漸離的瞳孔慢慢的收縮著
散著毒香的微笑盛開在暗紅的脣角,天下無人能夠拒絕。
逐雲,如果這是你想要的,我會幫你做到,但你也要記住,此時這樣爲你的人是誰。
不是凌箏,也不是晴,而是我──趙漸離。
在一片驚恐的抽氣聲中,趙漸離跳進了蓮湖。
雖然是夏天,但趙國的位置靠北,即使是正午,水仍是冰涼的。
況且,趙漸離以一國之尊,竟然當著自己的衆妃子的面,跳入湖中,僅僅是因爲一個男人說他要一朵蓮花……真是聞所未聞!
不顧妃子們,不顧身爲國君的尊嚴,趙漸離在冰冷的湖水中游著,去採擷那清幽的蓮花。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林逐雲的笑容卻已然不見,目光則落在湖岸上。
桐,你應該看見了吧,這就是你把我送到他身邊的代價。
生氣吧,發怒吧。
只要你亂了,我就會有機會。
就有機會會到箏的身邊。
可林逐雲,卻不知道。
當桐真的給他機會的時候,也是夢,該醒的時候。
在衆人的眼中,彷彿過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一朵清如月華的蓮出現在林逐雲的面前。
趙漸離的身子仍浸在水中,卻把蓮花舉到了林逐雲眼前。
如他所願的,林逐雲接過了花,而且笑了,很開心,很動人。
卻在船伕正要扶起趙漸離時,把他重新推入了水中,然後依舊笑著命令船伕回船靠岸。
林逐雲冷眼看著另一艘船上的人把連喝了好幾口水的他救起來,手中仔細的撫摩著那朵蓮花,直到它光禿禿的,只剩下翠綠的柄。
冉冉的走下船,毫不費力的找到藏在樹後的人,再把撕爛的花塞到他手中,林逐雲笑得無邪,“怎麼樣?漂亮吧?多適合你,你最愛的趙王趙漸離送你的,要記得好好收藏啊!”
背轉身,林逐雲的笑聲足以讓人發狂。
恨!
恨,要讓人瘋狂!
在目睹了自己心愛的人被羞辱以後,自己幾乎就要衝上去殺了他。
可又強自壓抑下來。
可現在,忍耐終於到了極限!
“你笑什麼?你高興什麼?你得意什麼?
我告訴你──你的愛人,凌箏,下個月,就要成親,娶太子妃了。
你右丞相的位置也早被人取代,藍謹書,你記得吧。凌箏要娶的人就是他的妹妹──藍謹文。”
回過頭,林逐雲嘲弄的看著桐,彷彿是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放心吧!我不會相信你的。箏愛誰?我比你清楚。”
“但是,逐雲,他,沒有騙你。
凌箏的確是要成親了,就在下個月十五。”
伴隨水澤的聲音出現的,是渾身溼淋淋的趙漸離,但他的氣勢卻沒有因此有絲毫的減弱,“我本來不打算告訴你,可是,現在,告訴你了也好。
如果,你還不信,我會帶你去凌國的,讓你看個清楚!”
你愛過誰嗎?
沒有?
那也許是你的幸運。
當你愛上一個人時,並不是只有擁有愛情那麼簡單。
伴隨它而來的,總有更多的傷害、痛苦、嫉妒、憎恨……
它們不是愛情的一部分,卻總與愛情相連,借著愛的名義造成種種的悲傷。
那一天,林逐雲似乎又看到了那一天的落楓之祭,那飄落一地的血楓……
神都歷210年
趙王漸離第二次出使凌國,爲了凌國皇太子凌箏的新婚大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