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落楓?”
“是的,落楓。落楓之祭是凌國普天同慶的盛大節日,在這一天全國的血楓都會在一夜之間落盡所有的樹葉,我們就選在這一天動手。“
“可在落楓之日,凌國的邊界防守不是會加強嗎?”
“……看來,陛下知道得很清楚嘛!沒錯,落楓之祭時凌國的邊界會有三重把守,由裡到外分別由我,秦少痕,太子的人控制。”
“那……林丞相,爲何要選在這一天呢?”
“因爲,庶出的四皇子是沒有資格參加落楓之祭的,只有這一天,他的失蹤不會被任何人懷疑。”
“所以……”
“所以,只要能拿到太子的令牌,四皇子就是你的了。”
“那秦少痕那邊呢?”
“……這個陛下不必擔心,一切逐雲都會幫您辦好的,您只要同意重修凌趙兩國的同盟,再準備好馬車就行了。”
“那好,朕等著你。”
凌國東宮
“雲……雲,你在哪兒?”凌箏有些擔心的叫道。
這裡本是他的寢宮,可現在,他卻覺得自己走錯了地方。
原本把房間照得宛如白晝的紅燭被換掉,現在屋內用於照明的是八枚拳頭大小的夜明珠。更奇怪的是,房間裡滲透著一股非蘭非菊的幽香,一種很容易讓人陷入某種恍惚的奇異香味。
今夜是落楓之祭的前夜,一過晚膳時間,凌箏就被告知林逐雲找他有事相商,放下一大堆急待處理的事情,馬不停蹄的趕來,看到的卻是這番景象。
但凌箏並沒有生氣,只是擔心,不知道自己的愛人又出了什麼事,纔會把好端端的佈置弄成這樣。
“雲……你在哪……”關心的聲音消失在看到那暗紅色的身影之後。
無法讓人移開視線的美麗,連魂魄也幾乎被勾走。
美麗有很多種,高傲的,優雅的,憂鬱的,脆弱的,豔麗的,純潔的,但若說要引起人們的某種“興”趣,沒有一種比得上──高貴夾著妖嬈。
中國古代曾有個坐懷不亂的柳下惠,神都歷史上見著美人不動心的人也不在少數,可他們都不曾看到過眼前的人,眼前的景象。
沒有言語可以形容,任何言語也不配形容,那樣的美,人間絕無僅有。
更何況,這樣一個天下無雙的美人,正穿著一件天下無雙的衣服,跳著一支天下無雙的舞。
沒有音樂的伴奏,也沒有伴舞,因爲這些多餘的綴飾都稱不上這傾國傾城的人,傾國傾城的舞。
唯一的聲音是環在他腳上的銀鈴,隨著他的動作碰撞出的“叮噹”聲。
同時,他的衣服也很特別。
顏色,仍是暗紅的。
但,質地卻和平常有大大的不同。
絲制的衣裳是常見的,但若要這衣料既能勾勒出動人的身線,又要現出飄逸,同時還要半透明的若隱若現,就絕不是普通的絲能做到的。
林逐雲並沒有一開始就像那些不入流的的舞姬急著脫光了,大跳豔舞。相反的,他穿的很厚。一層又一層的絲裳,把他幾乎裹得嚴嚴實實。
只留,一雙,如雪的囧足。
他跳得很慢,很緩,每一個姿勢,每一個表情,甚至每一個眼神都很到位。不像女子柔弱的舞姿,也不似一般男子粗獷的劍舞,林逐雲的舞,優美,高貴,又妖豔。
無可否認的,這支舞是極其漂亮的。如果是其他人跳的話,凌箏大可以把它當作藝術品來欣賞。
但,跳的人,是林逐雲。
這支舞,就不再是舞了,而是,一場考驗,一場酷刑。
烏黑漆亮的長髮,比花瓣更嬌豔的暗紅色脣瓣,在衣裳下襬若隱若現的纖白的足,若是其他的人,早禁不住囧囧,拉了佳人上牀。
可凌箏,沒有。
他只是靜靜的站著。
直到,林逐雲舞到他的面前。
手臂繞過頸後,如花瓣盛開的臉龐就在眼前,滑膩的肌膚在明珠的光華下現出珍珠般的色澤。最外面的衣衫落在了地上,沁人心脾的香味更加濃郁。
澄清的眼睛終於燃燒了起來,卻不是慾火。
而是,怒火。
在記憶中,凌箏很少,不,是從未發過火。
他永永遠遠是優雅而溫柔的,言談之間文雅有禮,比真正的皇子還要來得氣度雍容。
也曾想過,這樣的他生起氣來會是什麼樣子。
現在見到了,即使是林逐雲,也不免有些戰慄。
總是掛在脣角的笑消失了,表情也隨之不見,眼眸中射出的冷光瞬間讓四周的氣溫降低了好幾度。
“你,就,這,麼,不,信,任,我?”
一字一句像是在牙縫裡嚼碎了,再吐出來,微微抽搐的嘴角,讓人知道他已在極力壓抑怒氣。
林逐雲還是笑了,那絲驚慌也被一帶而過,再伸出粉紅的舌尖輕舔過自己姣好的脣形。
這樣的邀請是任何一個正常的人都無法拒絕的,凌箏也不例外。
但他在接受的同時也是痛苦的。
“非要我用這種方式來證明對你的愛嗎?”凌箏的聲音裡除了心痛還是心痛,說到後來,卻變成了充滿了無奈的懊惱,“好吧,既然你這麼想要,就給你好了。”
毫無疑問,林逐雲是一個絕世的美人,即使就每一個部分而言,他仍是毫無瑕疵的,單看外表,若說有什麼缺點,那隻能說是過於完美。
但如果硬要挑出他最美的地方,那應該是他的腰。
所以,他剛纔跳的舞,名字,就叫“六腰”。這支舞,能把他腰身的柔韌,腰線的優美十足十的襯出來。
如果這樣的腰囧裎在你眼前,上面的皮膚是光滑而富有彈xing的,咬上去的時候,馬上就能感覺到肌膚的緊緻,似乎還帶著吸力,恐怕沒有人忍得住。
當然,凌箏也是人,更何況,他眼前的美景,還有露在衣外形狀美麗的胯骨,因爲即將到來的激情而微微顫動的緋櫻,白得近乎透明的頸項甚至可以看到其下青色的血脈,嬌豔的暗紅色脣瓣,以及,盤旋於鼻端的醉人芬芳。
凌箏伏下身,輕啄那柔軟的脣,一股異常的芳香立即充斥了口腔。
臉色一變,凌箏吐出的字句是顫抖的,“你用了‘情真意切’?”
“情真意切”,凌國宮廷中,最上乘的媚藥,xing屬yin,特點是濃郁的香味。凡是吃了的人,無論男女,都急需男xing的陽氣來解除囧囧。若沒有得到舒解,囧囧會一直持續下去,這滋味可並不好受。
是凌國曆代皇帝爲對付不聽話的妃子和囧囧而用。
凌箏身爲皇子,自然知道這種媚藥。
怪不得從他進屋起,林逐雲就再沒說過一句話,他在努力壓抑著藥xing。
也虧得林逐雲定力夠,讓凌箏到現在才發現,但“情真意切”的藥xing很強,此時,林逐雲的身上已起了一身薄汗,讓他的全身映著珠光更加誘人。
可凌箏的心情卻是苦澀的,他沒想到自己的愛竟要用這樣的方式證明,林逐雲心中的不安又會讓他做到如此地步。
再次吻上柔嫩的脣瓣,安撫著身下扭動的身軀,凌箏一隻手輕捻著雪白胸口一側的緋櫻,感覺到它在自己的手中立即堅挺起來,另一隻手則伸到修長的大腿內側,撫著林逐雲早已變硬的分身。
“啊……”
很快,林逐雲便在他手中釋放,渾身上下更是充滿了的味道。
緋色,由眼角延伸到全身。白皙的皮膚泛著粉紅,胸口的緋櫻已由粉色變成了豔紅,線條完美的腿大開著,幾乎可以讓人看清那淡粉色的菊囧。
略微猶豫了一會兒,凌箏把手伸向那緊閉的入口,裡面,是緊緻的,連一根指頭也伸不進。
四下望去,凌箏沒費多少功夫便找到了他要的東西。
重新進入的手指帶著微涼的藥膏,但強烈的疼痛和不適,還是讓林逐雲直冒冷汗。可他只是緊緊的咬著貝齒,努力的放鬆著身體,想盡快的適應這違反常理的行爲,並不敢把痛楚表現出來,因爲這會讓凌箏體貼的停止動作。
一根,兩根,三根……
體內的手指增加著,林逐雲的身體仍沒有達到能讓愛人進入的程度,眼前則是凌箏痛苦的表情。
“箏……別管我了,沒事的。”林逐雲說著,還用自己的膝蓋去蹭凌箏的火熱處。
止住林逐雲玩火的動作,凌箏已用盡了所有的自制力,“別胡說,你……會受傷的。”
自然而然的話,讓林逐雲眼中一陣酸澀。
是啊,這個人是自己的愛人,是深愛著自己的愛人。
林逐雲的心中充滿了幸福感,即使在那撕裂般的痛楚傳來時,他仍感到自己是快樂的。
暗紅色的脣吻上光潔的額頭,林逐雲已穿戴整齊站在牀邊,手上拿著太子的腰牌。
昨晚,凌箏的耐心並沒有讓他受傷,只是腰部略微有些痠痛。
箏,你是否記住了昨夜的美好,是否記住了我的愛。
你,一定要原諒我。
林逐雲決然的轉身離去,沒看到那雙清明的眼睛正注視著他的背影……
“謹書,都準備好了嗎?”凌箏坐起身,一邊以優雅的姿勢披上衣服,一邊喚著自己的心腹。
“按太子的吩咐都準備好了,可真的要那麼做嗎?林丞相他……”藍謹書仍有一絲猶豫。
“那個賤貨,何必管他?忘了嗎?我愛的人是你啊!他自然有他該去的地方。”拉過藍謹書的手細細的吻著,凌箏仍是那樣的溫柔。
沒有抽回手,藍謹書知道自己已被蠱惑了。
林逐雲,別怪我。
我們都只是被愛情迷惑的人。
窗外,血色的楓葉已開始落下,像爲悼念一場即將凋零的愛情。
凌國東宮楓林
“四殿下,好悠閒,好興致啊!”踩著滿地的楓葉,林逐雲在一朵朵墜落的紅雲中翩翩行來,語帶關心,“殿下不去看落楓之祭嗎?”
“林逐雲!你究竟什麼意思?”咬牙切齒的擲出這幾個字,凌笙可不會相信這個差一點殺死自己的人突然表示出的關心。更何況,這句話,根本就是諷刺。
諷刺他有一個是宮娥的母親,諷刺他庶出的地位,諷刺皇子之中只有他一個人不能參加落楓之祭。
“笙兒,你什麼時候變的如此多疑了。我只是想關心你罷了。”林逐雲美麗的眸子閃過痛心,勉強扯出的笑容,讓人的心也跟著疼起來。
“你……”狐疑的看向林逐雲,凌笙仍滿是戒備。
林逐雲就那樣隨意的立在楓樹下,被風吹起的衣袂像一隻巨大的暗紅色蝴蝶,臉上的表情是無懈可擊的脆弱。
“笙兒,我知道,以前我對你太兇了。箏……已經和我談過了。”語氣是悽楚的,眼圈下是淡淡的黑色,恰好的憔悴,很容易便能勾起他人的憐惜,“我嚇壞你了,是嗎?”
“笙兒,你喜歡箏吧。”忽略掉凌笙的驚慌,林逐雲只是自顧自的說著,“在兩年前,我就知道了。那天,你給他送蔘湯,我就站在窗外,你偎在他懷裡笑,讓我嫉妒得發狂。很可笑吧,就爲了那一點小事,我差一點殺了你。後來,我就對你越來越兇了。
其實,你只是個孩子,那年纔不過十三歲,現在也才十五。我居然那麼殘忍,居然想過要殺了你,我真是瘋了。”
把身子輕靠在楓樹上,林逐雲望向凌箏的目光充滿著歉意,“笙兒,你從小跟在箏身邊長大,他對人又總是那樣的溫柔,我不該怪你。
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很困難,可我還是想問,你能原諒我嗎?”
什麼樣的假話最容易讓人相信,毫無疑問,是九句半的真話中的那半句假話。
林逐雲,深諳此道。
而凌笙,又不過是一個剛剛十五歲的少年。
“你……你……今天不是就爲了對我說這些話來的吧?”凌笙躊躇著,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林逐雲是何許人,馬上看出了凌笙的軟化,從身後拿出早已準備好的酒壺,遞到凌笙面前。“我是來和你一起看落楓的,就像以前一樣。”
看著林逐雲臉上盛開的透明笑容,凌笙覺得自己彷彿又回到了當初在二皇子府的那段無憂無慮的日子。
每當落楓之祭時,自己都被單獨留在府中,唯一和自己做伴的就是林逐雲。他總是說不去是因爲嫌煩,可自己心中明白,他不去的原因是爲了讓不能去的他在落楓之祭好過一點。
每當這時,他們總是對飲澆愁,箏哥哥知道了,也只是搖頭,並不多說什麼。
今天的林逐雲,讓他似乎又看到了兩年前那個和凌箏一樣疼愛自己的人。
“雲……雲哥哥,謝謝……你來看我……”有些忸怩的說出這句話,凌笙的臉已是酡紅的一片。
驚喜交加的神色準確的出現在林逐雲的臉上,那笑,連春花也黯然失色。
最後的警惕消失在林逐雲就著酒壺飲酒的動作之後,凌笙也拿起酒壺,把剩下的酒一飲而盡。
沒有說話,甚至還沒來得及反應,凌笙就倒下了。
“好厲害的藥,不妄趙漸離親自送來一場,幸好我已提早吃了他給的解藥,否則……”用腳輕踢了幾下確定凌笙已失去了知覺,林逐雲悠揚的笑聲在楓林飄散開來。
凌國邊界
漫天的紅葉飛舞,以奇妙的姿勢著陸於地上,拼成一幅幅詭異的圖案,然後被飛馳的馬車碾碎,變成更加細小的暗紅色落下,像一場鋪天蓋地的血雨。
“停下!”
急速行駛的兩輛馬車被同時攔下,四匹馬頓時發出尖銳的嘶叫,但仍是分毫不差的停了下來。
這四匹馬毛色雪亮,沒有一根雜毛,找一匹已是不易,更何況是一模一樣的四匹。看來來人非富即貴。
“敢問車上的大人們是否有林逐雲林丞相的手書,否則,請明天再來吧。”
落楓之祭是凌國一年之中最盛大的節日,也正因爲如此,爲防止有人乘虛而入,凌國的邊境也會加強防守,設三關對進出之人嚴加盤查。
若要出境,就需要有林逐雲,秦少痕,凌笙的手書或信物。
而守在第一關的正是林逐雲的心腹。
禁閉的窗紗被雪白纖長的手緩緩的掀起,車內的人有一張足以傾國傾城的容顏,“許機,你辛苦了。”
連忙低下頭,就地跪下,被點到名的人萬萬沒想到會在此時此地看到自己的頂頭上司。“下官該死,不知是丞相,多有冒犯。”
“沒什麼,許機,你做得很好。”林逐雲嬌豔的臉孔上有一絲不易察覺的yin沈,“我要出去辦點事,一會兒就回來。”
“是,屬下知道了。”許機揮手放行,聰明的沒再多問些什麼,額頭上已盡是冷汗,直到看著兩輛馬車飛一樣的離去,才悄悄鬆了一口氣。
不知道爲什麼,他就是怕這個比自己小上幾十歲的丞相……
轉身看向車中仍在昏迷的凌笙,手握著還未蓋下印章的結盟書,林逐雲把剛纔出宮的過程又細細的回想一遍。
確是毫無破綻。
剩下的,只要順利的把凌笙送入趙國,凌趙兩國就能重新結盟,儘快結束凌許之間的戰爭。至於凌笙……趙漸離似乎很喜歡他,應該會好好的疼他,珍惜他吧。
馬車窗外,楓葉正乘著風,打著旋兒,悠閒的落下。
看著這美麗的秋景,悲傷卻從指尖,從髮梢,一點點的漫上來。又是落楓之祭了,血色的楓景像跳躍的火,刺痛了視線。
那天的楓葉也是這樣血一樣的暗紅。
被燒燬的清秀容顏,被劍刺穿的身軀,以及憎恨的眼神……
是自己生命中一道永恆的傷口,模糊遙遠又無法忘記的過去。
十四歲的以前,都在那一場大火中化做了灰燼,以前的一切都已過去,不可能再重來一遍,即使是時光倒流,恐怕結局也是相同的吧。
收回視線,林逐雲沒讓嘆息逸出脣瓣。
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抓住眼前的幸福。
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眼神慢慢變冷,情緒逐漸穩定,第二關已近在眼前。
“林丞相您要到哪裡去啊?”花白鬍子的老人一笑,慈祥自然的浮現在臉上。林逐雲卻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心已沈向谷底。
他是秦少痕的心腹,他是秦少痕的左膀右臂,秦少痕一直離不了他,他還是秦少痕最信任的人,甚至,沒有他,就沒有今日的秦少痕。
這些話一一在林逐雲腦中閃過,最後只剩下一句──他爲何會在此地。
“林丞相?”老人輕喚著,表情是和藹的,卻連林逐雲都不記得有多少人在這和藹的神情下喪了命。
“逐雲是奉太子之命,送四殿下出使趙國。”從容的回禮,林逐雲用一笑帶過所有的不安。
“呵呵~~在落楓之祭出境?”
“是啊。”林逐雲仍是笑著,只是多了幾分銳利。“大人覺得不可嗎?”
“林丞相別誤會,只是……在落楓之祭嚴守關卡,是下官的職責所在。”老人也笑,眼中未有絲毫的退讓。
“逐雲自然知道。”林逐雲的笑容更美,更豔,也更冷。
“那……就請丞相讓下官看一眼四殿下吧。”
“好!”笑著爽快的答應,林逐雲側過身子,手卻握住了身側的劍。
伸手掀起車簾,只一瞬,老人的視線已重新轉回了林逐雲的身上,神色並未有絲毫的改變,“林丞相,下官已經看過了,果如丞相所言,是下官冒犯了,望您恕罪……”
老人的身影漸漸變小,消失不見。
輕輕的吁了一口氣,漸漸放鬆緊繃的身體,但心情並沒有隨之輕鬆下來。
本來以爲一定要殺了他呢!看來,他還算聰明。
只有一關了,自己又有凌箏的腰牌,計劃還算順利吧。
但,心中洶涌難平的不安又是什麼?
究竟,是哪一點出了錯?
不,不對,他不是爲了自己的xing命,會背叛秦少痕的人,那麼……
反手一揮,閃著寒光的劍刺向凌笙……
那麼可能只有一個,就是──車中的人是醒著的。
飛葉拈花,行雲流水的一劍,像林逐雲的人一樣,美豔卻含著無盡的殺機。可劍鋒卻在單薄的胸口前頓了一頓。
這不能怪林逐雲,誰在那種情況下,都會頓上一頓。
因爲那雙一直緊閉的眼睛張開了,裡面的神采卻不再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年所有的,而是一種看盡世事的蒼涼。
那蒼白的嘴脣也張開了,吐出的竟是林逐雲以爲今生再也不會聽到的稱呼,“落雲,你要再殺我一次嗎?”
但猶豫只有一瞬,林逐雲仍是刺了下去,,卻在劍尖觸到凌笙胸口的一剎那失去了所有的力道,軟軟的向地上滑去。
手中的劍和盟書被抽走,脖子觸及冰冷的劍身,林逐雲的每一根汗毛似乎都豎了起來。
“落雲,你以爲我死了麼?你早就應該想到了啊,你沒死,我怎麼捨得死呢?我說過,我會來找你的,難道你忘了?還是你幸福得已經忘了那個落楓之祭?”鋒利的劍刃劃過細膩的肌膚,林逐雲的脖子上迅速多出了一道血痕,凌笙的語氣卻彷彿是對情人的呢喃。
落楓之祭?
林逐雲的心像硬生生的被扯開了一道血口,舊的傷疤又被剜開。
你是恨我的吧,你有足夠恨我的理由,就像我可以恨你的理由一樣充分。
愛已經散了,恨已經淡了,記憶已逝了。
爲什麼,告訴我爲什麼,爲什麼在過去的一切已經湮沒,你,卻還活著呢?
告訴我,桐……
頸上的壓力越來越重,林逐雲的呼吸也越來越困難,卻突然想明白,那藥,其實是下在解藥中的吧。
自嘲的笑笑,林逐雲感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流逝。
好想再看看箏的笑容。
你,會不會罵我?
我這樣也算是自作自受吧。
箏,對不起……
“你在做什麼?”傲氣中夾著尊貴,這是一個慣於發號施令的人,下一刻,林逐雲已被捲入了一個強健的懷抱。
小心的摟著好不容易到手的人,趙漸離的眼睛在觸及林逐雲頸上的紫色淤痕時幾乎要冒出火來。
“啪”的一聲,凌笙清秀的臉上腫起了老高。
“難道這幾年的皇子生活已經讓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嗎?”
眼底掠過黯然,凌笙緩緩走到趙漸離面前,跪下,直到脣觸上他的袍角。
“我,桐,是王上的囧囧……”
沒有理會凌笙的虔誠,和比虔誠更深刻的愛戀,趙漸離只是深深的看著懷中的人。
逐雲,你終於來到我的懷中……
在昏迷前的最後一瞬,林逐雲卻捕捉到了那抹未被趙漸離發覺的愛戀。
爲什麼,命運總是如此的弄人。
當你費盡力氣要遠離它時,卻發覺,只是畫了一個圓圈又回到了原地。
它有時甚至用相同的圈套戲耍著人們,高興的看著人們由希望,失望,到絕望。
此時的林逐雲似乎又看到了多年前的那個落楓之祭,和那個被欺騙,被傷害的少年──落雲。
神都歷209年
四皇子凌笙,右丞相林逐雲共同出使趙國,爲凌趙兩國定下新的同盟之約。
兩個月後,趙國出兵助凌,凌趙盟軍大勝,凌國上將軍秦少痕回朝,帶回許國國君之禮,誰知,凌國玄帝卻因此一病不起。
(5)
銀針,一尺來長,光滑、纖細、柔韌,頂端卻是粗糙的,仔細看去上面有著無數細小的倒鉤。
小小的脣瓣被迫張開著,銀針刺入柔嫩的口腔,觸到柔軟的喉壁,折向下方,直到咽喉處。然後,慢慢的來回摩擦還未發育完全的聲帶。
血,迅速的涌了出來,嫩色的黏膜微微的顫動,牽動著神經如撕裂般的痛楚,呻吟卻硬是被壓了下來。
約莫一柱香後,銀針抽出,代之以閃著幽寒冷光的銀剪。
纖巧的下頷被男人強硬的掌住,無法動彈分毫,剪刀伸向丁香小舌的下方,剪向其中一條粉紅色的筋肉。
“啊!!!”
慘絕人寰的叫聲從染血的喉中迸出,男孩終於昏厥過去。
慢慢的鬆手,任男孩倒在冰冷的地板上,持剪刀的男人聲音是冰冷的,沒有一絲一毫的憐惜。
“這樣就行了,以後,叫牀的聲音不知道會迷倒多少人呢?桐,你留下,照看一下他。”
其他人隨男人走出,只有那名叫桐的男童站在原地。
等所有人走出房間後,桐好奇的向男孩走去,他從小在這間男娼館長大,從未見過這樣小的孩子在經受這種酷刑折磨時,卻不哭不鬧的。
輕輕的擡起男孩的頭,擦去被咬破脣角的血跡,一張純淨如蓮的臉龐出現在眼前。
粉嫩的脣色,直而小巧的鼻子,悠如遠山的眉下弧度優美的眼瞼緊緊的合著,慘白的臉色使肌膚更顯得透明,雖然年紀尚小,但仍可看出,日後定是一個絕色的美人。
純潔、美好,如沒有任何瑕疵的美玉,桐就這樣望著男孩出神,忘了時間……
那年,男孩3歲。
桐,5歲。
是一切絕望的開始。
“落雲!落雲!快跑……”桐用童音驚慌的叫著,終於找到了那抹小小卻出塵的身影。
倚在窗口的男孩靜靜的轉過身,在看到來人的那一剎那展開一朵如月華初綻的笑容。
可桐卻無心欣賞,“落雲,快走!他們要……”
未說完的話被闖入的人羣打斷,男孩小小的身子被壓倒在地上,衣服也被瞬間扯去,腰間迅速被纏上了一圈又一圈特殊的紗布。
凌國的女子流行裹小腳,但也只是流行而已,畢竟沒有幾個人受的了那份罪。
而在這家凌國的男娼館裡,也有另一種流行──束腰。
這所謂的束腰,是爲了讓男子擁有與女子一般,甚至比女子更美的腰線。
而美麗的代價,通常也是殘酷的。
這束腰,更是如此。
紗布,是尋常的。但紗布與腰部的皮膚之間卻夾了一層薄薄的精鋼所鑄的鐵皮,在鐵皮緊貼著肌膚的一側生著無數細如牛芒的鋼針,因爲過於纖細,所以,不會留下任何傷疤,但只要腰部形狀不對或是變粗,那它絕對會讓人痛不欲聲。
桐就曾不止一次見過被纏上這種束腰的男娼,因爲受不了這種非人的折磨而自盡。
此時,被人制住的桐,卻只能眼睜睜的看男孩被戴上這樣以美麗爲名義的刑具。
衆人漸漸的散去,魚貫的走出,桐也漸漸的看清了滿臉蒼白的男孩。
往常收盡蓮華的黑瞳,盛滿因強忍痛楚而不經意流露的脆弱,櫻色的脣被咬出血痕,變成了暗紅,冷汗遍佈全身。赤囧而青澀的身子微微的顫抖著,襯著腰間的束縛,讓桐覺得分外心疼。
可,此時年紀還小的他們,並不知道這樣的贏弱也是極度危險的,能激起他人的保護欲,也很容易引發某些人的嗜傾向。
桐輕輕的抱起男孩,小心的把他放到牀上,卻不知道要怎樣才能減輕他的痛苦。
忽的,男孩卻笑了。
那是安慰的一笑,爲了安撫驚慌失措的桐。
美麗純淨的笑容一如從前,聖潔的如初開的曇花,卻讓桐的眼中一陣酸澀。
“落雲……你……”
突然,一股強大的衝力襲上了桐,沒有任何預兆的,頭撞上了桌角,血流了出來,眼前一片黑暗……
男人粗大而醜陋的***在男孩小小的菊囧裡瘋狂的進出著,似乎要把那纖細的身子撕成兩半,臉上的表情仍是迷醉的,顯然十分享受眼前的暴行。
而他身下的男孩的情況,卻連悽慘都無法形容。
原本清亮的眼睛空洞的睜著,男孩甚至沒有昏厥過去,明麗的臉蛋早已毫無血色,全身都佈滿了淤青和抓痕,皮膚上泛著淡淡的青色,竟是一個個微小的出血點,腰間的紗布也已見紅,柔嫩的雙腿間淌著紅白相間的液體,身下的牀單已是乾涸的暗紅色,看來在桐昏迷的時間內,獸行一直持續著。
桐的眼眶幾乎都要裂開,恨不得馬上衝上前殺掉這男娼館中做打手的男人,沈重的眩暈感和額頭的鈍痛卻讓他無法起身,一種比恨意更深的無力感,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恍惚間,卻看見男孩驟然對自己展現的笑臉。
沒有絲毫的yin鬱,空靈的一如山中幽蘭,無暇如潔白的曇花,彷彿對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暴行恍若未知。
莫名的,桐的眼淚像決堤似的涌出,不爲自己,只爲替男孩流出那無法落下的淚滴。
щщщ ◆ttКan ◆¢ ○
那年,男孩5歲。
桐,7歲。
命運仍在鋼絲絃上掙扎。
你見過刀尖上的舞蹈嗎?
也許你會說恐怖,也許你會說殘忍,但你也一定也無法否認那是一種橫空出世,動人心魂的美麗……只要你見過眼前的男孩的舞蹈。
雪白的纖足踏在明晃晃的刀刃上,身上翩然的紅衣隨著他的動作翻飛,像在白雲深處遊弋的紅霞。
腰部的衣服被刻意製作的十分貼身,故意顯出那無比誘人的腰肢。
並不像女子柔若細柳,也不象一般男子的粗壯,男孩的腰部線條優美而柔韌,是聖潔與妖嬈的最佳結合。
這,纔是真正的“六腰”──懸在刀尖上的絕世傾情,以舞者生命爲賭注的一晚銷魂。
但,觀看的人卻並不滿意,沾過鹽水的鐵鞭不時的落在略顯單薄的背上。
血溼透了衣衫,把原本豔紅的布料染成暗紅。
一不小心,由於鞭子的力道過猛,男孩失去了平衡,倒了下去……
手,及時撐住了倒下的身軀。
刀,也也穿透了手掌。
刀鋒,浸透了鮮血,妖異的景象像殘酷而悽美的盛宴。
男孩,仍是無聲無息,沒有殘叫,也沒有呻吟。只是靜靜的把被刀穿透的手從帶血的利刃中拔出來。
男孩的動作讓持鞭的男人嗜血的笑起來,“你不是說要代替桐那個小子學‘六腰’嗎?那就好好練吧。”
鞭子撕裂了空氣,鞭聲又重新響起……
緊緊的咬住自己的手臂,桐努力抑制住想要尖叫的衝動。
今天是他開始接客的第一天,清理好身子趕來見落雲,沒想到看到的卻是這樣的情景。
沒想到,自己囧囧的安逸生活竟都還是落雲的犧牲換來的。
自己究竟算什麼?
一個生活在比自己年紀還小的男孩的庇護下的男娼?!!
多年前那幾乎讓人窒息的無力感似乎又圍繞在自己周圍,肺中的空氣好象一下子被抽乾,腦中“嗡嗡”作響。
落雲你爲何如此純潔又堅強,而我卻總是這樣無能。
如今,又更加骯髒。
一種近似於“恨”的感覺瞬間充斥了桐的胸腔,他,再也聽不到房中那尖銳的鞭響。
那年,男孩十歲。
桐,十二歲。
命運確定了它要走的方向。
“落雲……你一定要幫我,我是真的愛他。”
男孩緩緩的轉過臉,如夜空的眸子蘊涵著某種晶瑩又模糊的東西,足以把寒冰融化,卻打動不了桐的心。
“桐……你確定要我幫你?……”男孩的聲音清脆中帶著沙啞,清澈中夾著撩人,語氣近乎是絕望的,如蓮般清雅的臉上卻是驚人的平靜。
“是……”略一猶豫,桐還是給出了肯定的答案。
他不想再繼續呆在這個地方,好不容易郡守的公子要贖他出去,這機會怎能輕易放棄。龜公不答應他贖身,萬般無奈之下,只好來找落雲,雖然他十分清楚落雲將爲此付出的代價。
“是嗎?我知道了……”男孩飄忽的笑了,哀傷的笑容像一道細細傷口,看不到傷痕,疼痛卻鮮明的存在著,“那……去告訴他吧,我同意接客了……”
看著那隨時像要消失的人,桐的心驟然痛起來,像一根錐子扎進了心裡。
不是早已經決定了嗎,跟著自己喜歡的人離開這裡,這裡的一切──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再與自己有關。
逃避似的匆匆離開這個房間,桐逃出了男孩的視線,卻逃不出詭異的命運。
視線久久的定在那空空蕩蕩的門口,男孩只覺得連呼吸都帶著刺痛,心跳一時間變得好累,眼前是模糊的一片,只能隱約知道的門外的楓葉已開始凋零。
看著它們一片片的落下,似乎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
直到一個笑著的老頭,慢悠悠的踱進自己的房間。
這就是自己的第一個客人嗎?
七老八十,整張臉像風乾的橘子皮,枯柴般的手解kai了自己的衣服。看向老頭手中那烏黑的柺杖,男孩絕望的閉上眼睛,靜靜的躺倒在牀上。
“好漂亮,好乖……”乾枯的手抓起了柺杖,興奮的捅進男孩體內……
那年,男孩十二歲。
桐,十四歲
命運拉開了序幕。
“這……就是……你給我的見面禮嗎?”
瞳孔的色澤是比黑水晶更深的漆黑,胭脂水澤從眼角開始擴散,迅速蔓延到全身,雪白晶瑩的胴體一點點的染上桃花粉色。
四肢被綁縛在牀角,眼前是男人猥褻的目光,男孩的神色卻沒有任何的動搖,似乎對即將發生的一切毫不知情,只把目光集中在站在屋角的少年身上。
“你說你病了,要我偷偷跑出來看你;你說你想我,想見我,和我一起過落楓之祭;原來是這樣──一杯加了的酒……呵~~~~桐,你對我真好……”澄清的聲音慢慢的出現了一絲裂痕,哀傷再也無法掩飾。
轉眼看向站在牀前的男子,骨瘦如柴,面色焦黃,雙目渾濁,一看就知道是沈溺於聲色的久病之人。
這,就是你愛的人嗎?
男孩輕輕的笑了,不再如芙蕖的潔白,而是帶了一絲豔色。引得男人伸手撫上那淺粉色的皮膚。
感覺到手下肌膚的戰慄,男人滿意的笑起來,“怎麼樣?我的‘銷魂’不錯吧?就連大內的‘情真意切’也未必比得上!”
得意洋洋的說完,男人似乎精於此道之人,並不急著滿足自己的囧囧,而是要充分享受這美麗的囧囧。
濁黃的指甲時輕時重的在光滑的皮膚上來來回回的划動,有時恨恨的掐住,或青或紅的淤痕漸漸像花一樣開遍全身。男孩的呼吸也隨之漸漸紊亂。
粘溼的指腹在胸口的緋櫻周圍慢慢的畫著圈,接著用口含住,然後用牙齒輕咬,直到聞到血的氣味;另一隻手則在雙腿間同樣的畫著圓圈。
“銷魂”的力量是可怕的,男孩清澈的眼睛迷濛起來,粉色的脣色轉爲暗紅,微微的喘息,身體的某處也明顯的有了反應。
但男人卻好象十分享受施加這樣的折磨,只是把身子緊緊的貼著男孩,並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似乎完全被媚藥控制,男孩緩慢卻撩人的開始扭動腰肢,甚至用盆骨去蹭男人的火熱處。
低叫一聲,男人也幾乎要失去自控,但又不想這樣就放過身下的人,略一思索,男人把自己紫紅色的囧囧塞入了男孩暗紅色的脣瓣中,接著,忘形的抽插起來,卻沒有注意到那瞬間變冷的雙瞳……
伴隨著男人不成聲的慘叫,男孩吐出了口中血肉模糊的東西。
血的味道迅速在屋內瀰漫,男孩勾起暗紅的嘴角,並沒有擦去脣角的血跡,挽起的笑容詭魅又妖異。
“來人啊!”郡守公子顫抖的叫出這幾個字,已軟倒在地上。
幾乎是立即,房間內已經一下子多出了十幾個壯漢,卻都因爲情況的詭異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你們……上了他……一起……給我上死他……”一手指著男孩,勉強說完,郡守公子就暈了過去。
囧露的身軀,柔韌的四肢,粉嫩的肌膚。沒有人猶豫,一哄而上,男人們向著可以插的地方插下……
自始至終,那雙美麗的眼睛都沒有閉上,固執的望著那個一直立在牆角的人……
多年後,男孩還是忘不了那個夜晚,那飄落一地的楓葉。
三天後,男孩被郡守救出,只因爲郡守也是他的恩客。
那年,男孩十三歲。
桐,十五歲。
命運沒有給任何人選擇的機會。
火光沖天
燒燬了瓊樓玉宇,也燒燬了富貴榮華,落下的楓葉墜入火中,像一隻只撲入火場的蝴蝶,爲了愛不惜飛蛾撲火。
劍如驚虹
刺入蠟黃的胸膛,沒有半分遲疑。濺出出的血,落在暗紅色的衣泡上,沒有任何痕跡。
火,灼上清秀的臉,散發出難聞的焦味,美麗的容顏瞬間已成明日黃花。
“爲什麼?!!爲什麼不一起也殺了我!!!讓我和他一起死……而要毀了我的臉??!!”桐悽慘的大聲喊著,卻只換來聽者的一聲輕笑。
“你……不配啊……”仿若嘆息,男孩說出的卻無比傷人,“你就靠這張臉活著,毀了你的臉……不是更有意思嗎?……”
伸手接住一片落下的血楓,暗紅的身影步出了火場,像一隻在火光中跳躍的蝶──妖豔而哀傷。
那年,男孩十四歲。
桐,十六歲。
是結束,又是另一場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