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紅燭垂淚到天明,坐在椅子上,林逐雲那金黃的球肆意的搖上灰色的天空。
爲什麼天總是灰的呢?混混沌沌的讓人看不清原來的的樣子。
“漸離,你說要怎樣天才不會灰沉沉的呢?”側頭嬌聲詢問,金光把林逐雲的側面幻出光暈,哀如曇花,豔若木棉。
尋聲回望,趙漸離緩緩的回頭,小心的不扯痛還未回覆的身體,目光盡是包容,“只要你快樂,它就不會再是灰的。”
“那我要怎樣才能快樂呢?”有些刁鑽的問着,林逐雲笑了,笑得無邪,珠玉似的臉盛放着逼人的光華。
“你啊……”無奈的搖頭,趙漸離合掌輕擊兩下,招來隨時在暗處待命的宮人,“叫桐總管把我要他準備的東西拿來。”
玉琴,又稱瑤琴,由面板、底板、音樑、音柱、絃軸板、絃軸、琴絃和琴腳等部分構成。
鑑別其優劣,主要從選材、工藝和發音等方面進行。其中又以斷紋最爲神奇。
玉琴上的斷紋,是玉琴年代久遠的標誌。這種特有的現象,有斷紋的玉琴,不但琴音透澈,而且外表也很美觀。北宋以來,琴人對此極爲重視。
斷紋的形狀較多,據《潛確類書》中載:“古琴以斷紋爲證,不歷數百年不斷。有梅花斷,其紋如梅花,此爲最古;有牛毛斷,其紋如發千百條者;有蛇腹斷,其紋橫截琴面……;有龍紋斷,其紋圖大;有龜紋,冰裂紋。”玉琴歷來以蛇腹斷和梅花斷最爲名貴。
而現在林逐雲手中的這把琴卻是鳳紋鳳尾,更是上古未見的奇中之奇,珍中之珍。
“鳳尾龍香撥,自開元霓裳罷,幾番風月。最苦潯陽江頭客,畫舸亭亭待發。記出塞、黃雲堆雪。馬上離愁三萬裡,望昭陽、宮殿孤鴻沒,弦解語,恨難說。
遼陽驛使音塵絕,瑣窗寒、輕攏慢捻,淚珠盈睫。推手含情還卻手,一抹梁州哀徹。千古事、雲飛煙滅。賀老定場無消息,想沉香亭北繁華歇,彈到此,爲嗚咽。
逐雲,你喜歡嗎?”趙漸離笑着問那正捧着琴仔細撫摩的人。
微嗔的看他一眼,林逐雲一臉嬌柔,他本來就是豔麗無匹,此時更是像帶毒的斷腸花,“漸離,你就非要把我比做那些傷心傷情的女子,難道你就忍心讓我像她們一樣‘輕攏慢捻,淚珠盈睫’?”
柔軟的身體無骨般的偎向仍躺在牀上的人,林逐雲摟着趙漸離的脖子,牙齒輕輕咬着他耳珠,秋波盈盈,“你就忍心?”
“逐雲,有人在啊。”趙漸離瞬時間竟然紅了臉,使眼色的看看還在屋裡的桐。不論怎樣,他畢竟要顧慮桐的感受,而且是在明明知道他對自己有情的現在。
“是嗎?你介意?”林逐雲微微的撇嘴,像被拉扯着花瓣的冬薔薇,接着他重新伏在趙漸離的耳邊,用大家都能聽到的聲音有些彆扭的撒嬌,“人家可不介意。”
說完,起身,揚手,砸琴。
所有的動作一氣呵成,讓其他人沒有任何反應的機會,上古的寶琴就如此簡簡單單的被他砸了個粉碎。
微微的揚起下巴,林逐雲居高臨下的看着桐,淚珠卻滾了下來,“漸離,我知道,你喜歡他。什麼鳳尾琴,不過是糊弄我罷了,看它弦都鬆了。”
微楞了一下,雖有些可惜地上的琴,但再看到林逐雲的眼淚,趙漸離自是一句重話都說不口了,急忙把他拉入懷中好言安慰,“弦鬆了可以調啊,不喜歡的話我再送你一把,不用生這麼大的氣啊。”
“調?要怎麼調?爲什麼不在拿來前調好?”貝齒輕咬着暗紅的脣瓣,林逐雲會說話的眼睛裡滿是幽怨,“你就是故意的,故意要讓我生氣。”說到後來這話竟帶上了撒嬌的味道。
趙漸離好笑的看着他,從沒發現逐雲竟也有如此刁鑽古怪的一面,但他心中到是高興非常,林逐雲今天的態度讓他由衷的欣喜,但願這是因爲逐雲對他已經撤除了心防。
可是命運的嘆息卻始終在空氣中流淌:若是那根名叫愛情的弦鬆了,還可以再重新調過嗎?
“漸離,你愛我嗎?”當着桐的面,林逐雲輕咬着身下人的鎖骨,問着令兩人都難堪的問題。
略帶深意看林逐雲一眼,趙漸離奮力的撐起身,卻又被重新壓了回去,“逐雲,這琴是桐費盡力氣才找來的。”苦笑的否定剛纔心中那天真的想法,趙漸離只能在心中嘆息:逐雲啊,什麼時候,你才能不帶利用的問一次我是否愛你。
而從頭到尾,桐都是直直的站着,似乎早已石化,臉上波瀾不驚,連表情也沒有。
他必需遵守自己的諾言,只要王上幸福就好,自己怎麼樣都不重要。
“哦~~”林逐雲柔柔的應了一聲,“那我要感謝桐了,”他天真的笑着,卻透出yin毒,像五彩斑斕漂亮的毒蛇,“那就讓他一直站在那兒吧,讓他時時刻刻都看見漸離,他會高興。”
在趙漸離震驚的表情中,林逐雲放下了牀帳,“漸離,今天就不要早朝了吧……”
花瓶中插着盛開的百合,他得到了主人的愛了嗎?
沒有啊,他只是爲一個可能的機會就離開了泥土,放棄了生命。
逐雲,你呢?
你願意給我相同的機會嗎?
那你將要我付出的代價又是什麼呢?
我的皇位,我的xing命,還是我的天下?
只要你說,我都會給你的。
只要你說。
這一夜,桐就這樣看着他正在愛的,和曾經愛的人纏綿。
沒有淚,只有血,手掌中掐出的盡是血跡斑斑。
從今後,每一夜都這樣度過。
如果血流盡了,還會遵守以前的承諾嗎?
神都歷210年
趙王漸離專寵囧囧“桐”,朝政日漸荒廢,羣臣扼腕。
此年冬,趙王竟命人從凌國僱五萬勞力,將還在開放的蓮花植入蓮湖,但蓮花不適趙冬寒冷,盡死。
(18)
林逐雲看着滿湖枯死的蓮花,笑起來,很用力,清清冷冷的聲音慢慢變得熱烈起來。呵出的氣息在寒冷的空氣裡凝成了白色的水霧,在空曠的湖面上帶出不經意的曖昧。
提起衣襬,步入帶着薄冰的湖水中,一點一點向中心前進,纏綿的湖水涌上來,一圈圈圍住他纖細的身子,緩緩的把他包裹住,向更深的地方拖動。
燦爛的笑着,微微的蹲下身子,再低一點他就會消失在這凝固的空氣中。
一隻有力的手臂從斜裡伸出,緊緊扣住林逐雲的腰身,把他拉出湖中,擁在自己的胸前。
擡頭看着許久未見的人,林逐雲憐惜得撫上他的髮鬢,“少痕啊,你瘦了。到趙國來了,怎麼不告訴我一聲,我很想念你呢?”
死死的抓住林逐雲的肩膀,秦少痕卻顯出了難得的焦急,“你剛纔要做什麼?若是我來晚一步,你……”
發白的手指刺進了肌膚,林逐雲卻連眼睛也未眨,“我是想去摘那朵蓮花啊,你看,他們多漂亮。”
冰冷的身子被拋進更冷的湖水中,入畫的臉頰被重重的扇過,秦少痕的眼裡結了冰,“你就這麼喜歡凌箏!!”再重新看向林逐雲,聲音又緩和下來,“這也難怪,他畢竟是……”
沒有追問,林逐雲偏着紅腫的半張臉,重新站起來,那神色,那風情,彷彿他並不是狼狽的跌坐在湖裡,而是在跳一支傾世的舞蹈,“少痕,你終於來了,看來年那從凌國招徠的五萬勞力,也都是你的親信士兵了。”
“這不正是你的意思嗎?”秦少痕冷冷的笑,伸手掬起林逐雲的一縷髮絲,捉在手中把玩,又一眯眼,把那縷頭髮生生拽下,滿意的看到他臉上出現疼痛的表情,“這次,你可別再想玩什麼把戲,乖乖的,知道嗎?”
溼滑的身子纏上,像一棵帶毒的藤,“那你呢?你會帶我回去吧。”
低頭,順勢輕啄暗紅的脣瓣,“你說,要什麼時候動手呢?”
“那就‘落楓之祭’吧,從哪裡來的,就回到哪裡去吧。”
桐以爲自己已經見過所有的林逐雲。
純淨的他,深情的他,絕望的他,殘忍的他,嬌媚的他……每一個都不同,每一個都像燃燒的烈焰,美得耀眼,美得讓人心碎。
可如今,看着眼前的這個人,一切卻都模糊起來,什麼都看不清楚。
如今,他被綁在這裡,一切都虛幻又不真實起來,直到他看到和他一樣被捆綁起來的趙漸離,和本來不應該出現在此地的人——秦少痕。
“少痕,你先出去吧。雖說已經有人把守在門外,可還是謹慎一點比較好。”其實這樣的情況他自己一個人已經足夠了。
略微猶豫的看林逐雲一會兒,秦少痕依言出去,這是他們的約定,此時的事情,以林逐雲的意思爲準。
輕拍桐的臉,林逐雲輕咬了一下嘴脣,“桐,你不是喜歡漸離嗎?我知道,這些天你都是怎麼渡過的。”撩起桐的袖子,傷痕累累的手臂無比猙獰,“好可憐啊,我會幫你的,我會讓你和漸離永遠在一起,再也不分開。”
“那你……要怎麼幫他呢?”問話的人是已經清醒的趙漸離,平靜的話,看來他並不吃驚。
早知道會如此,爲什麼還要抱有希望呢?
愛情讓我們如此幼稚,愛情讓我們如此愚蠢,愛情讓我們再也看不清其他的東西。
可卻又是那樣心甘情願。
你要什麼就儘管拿去吧,我的心,我的人,他們都在你的手中。
“漸離,你對我還是這麼好。我只是想要你和桐永遠在一起,用這把劍,過一會兒,桐也會來的。”微笑的臉是那樣美麗,林逐雲看着趙漸離,眼睛中有一點點期盼,一點點懇求。
“是麼?只是這樣而已。”趙漸離也笑了。
很小的時候,我曾發下誓言,如果將來我能遇到一個人,他能教會我什麼是愛情,我一定會溫柔的待他,不讓他傷心,不讓他哭泣,讓他在我身邊開懷的笑。
不管這日子有多長,我都會把自己的一切給他,我會讓我愛上我,我們在一起,不再分離。
你就這樣來了,在我最沒有防備的時候,以那樣絕美的姿勢來到,讓我連猶豫的機會也沒有。
你一定不知道在無數個夜晚,我擁着熟睡的你,聽窗外的風的歌吟,聽鮮花開放的聲音。
真心,還是假意,我已經沒有是否在乎的選擇機會。
我只想給你,我的所有。
然後,等你離開的時候,我還能剩下一份完整的回憶,在沒有你的日子慢慢咀嚼。
在滿月的夜晚想你,祝福你。
可如今,我似乎已經沒有了這個機會。
那麼,逐雲,你會想我嗎?
你已經太苦太苦,偶爾想起我的時候,你會感到一絲溫暖嗎?
你,有一點點愛我嗎?
可現在,我還是,不敢問。
接過林逐雲手中的劍,趙漸離在自己頸間劃下,緩緩的倒在地上。
這裡,沒有了蝴蝶,這裡,也沒有楓葉。
可我還是希望,他們能在我的衣褶裡安息,還有那夜夜帶淚的月華。
“不!!!”撕心裂肺的叫起來,瞬間爆發的驚人力量讓桐撞開了恍惚中的林逐雲。
發紅的眼睛看着鮮血一點點的暈開,淚落在趙漸離已經失去生命的臉上,“王上,王上……”一字一句都帶着血淚,聲聲的呼喚卻叫不迴心愛的人。
再也不會了,聽見你的聲音。
再也沒有了,看見你的身影。
我也沒有了牽掛,沒有了顧忌。
笑聲從無到有,慢慢變大,再也沒有什麼可以止住。
解不開手腳,桐撲向了林逐雲,潔白的牙齒咬向他的脖子。
乳白的脖子下是青色的經脈,發着惑人的光,咬上之後流出的血液也是美麗的。
劍插在了桐的身上,心臟的位置,一劍斃命,永遠的讓他閉上了眼睛,跟隨趙漸離而去。
兩具身體,同時倒下,卻都不是林逐雲。
而恍惚中的林逐雲此時終於醒來,卻更加陷入了恍惚。
“怎麼……會是你?……凌箏……”
(19)
凌國東宮
與凌箏對桌而坐,林逐雲少有的侷促起來。
恨他的,怨他的,在看到他脖子上的傷的時候,竟都變成了不知所措。
從趙國回到凌國的一個月路程裡,凌箏都在休養,甚至有一段時間情況極其不妙。
如果不是他爲自己擋下,以自己當時那迷亂的狀態,真不知會如何。
所以,他答應了凌箏現在的邀請,而對此,秦少痕竟然沒有反對。
手要放在哪裡,眼睛該望在哪裡,用什麼樣的表情什麼樣的眼神看他,似乎都成了難題。
“雲,你就沒有什麼要對我說的嗎?”和煦的風吹過林逐雲耳畔,燭光籠住住了凌箏的全身,襯得他眉宇間星星點點的憂思若隱若現。
“別來無恙?”良久,林逐雲終於輕聲道。
凌箏輕蹙眉峰,握上林逐雲放在桌上的手,卻被其抽回,“逐雲,你怨我嗎?我說這是不得已,這都不是我的本意,你也一定不會信了。“
被凌箏的目光刺痛了視線,林逐雲把眼眸移開,不再看他。
“我沒有機會了嗎?”端起杯中酒,凌箏走到他面前,“逐雲……”仰頭飲下半杯,把酒遞到林逐雲脣邊,“你會原諒我的,對嗎?”
伸手把酒杯推開,林逐雲依舊不看他。
見此,凌箏倒是笑了,“看來,你也不會相信我了。如此也好,如此也好。”將剩下的酒一口飲下,他笑的更深。
他這一笑,這屋子裡也似乎暖和起來,空氣中也帶着初春的清新和溼潤,“雲,你知道嗎?這被子裡放的,是解藥,這屋中撒的,有另外一種藥,名字叫‘銷魂’你一定聽過,卻不知道它不僅飲下有用,放在屋子裡讓它的氣味飄散開來,也一樣有效……”
銷魂?
彷彿被重重的打了一巴掌,不信的看着凌箏,林逐雲幾乎要跌坐在地上,軟倒的身子卻被他準確的接住,平放在早已準備好的牀上。
“怎麼樣?我的‘銷魂’不錯吧?就連大內的‘情真意切’也未必比得上!”
“這……就是……你給我的見面禮嗎?”
你說你病了,要我偷偷跑出來看你;你說你想我,想見我,和我一起過落楓之祭;原來是這樣──一杯加了的酒……呵~~~~桐,你對我真好……”澄清的聲音慢慢的出現了一絲裂痕,哀傷再也無法掩飾。
這,就是你愛的人嗎?
伴隨著男人不成聲的慘叫,男孩吐出了口中血肉模糊的東西。血的味道迅速在屋內瀰漫,男孩勾起暗紅的嘴角,並沒有擦去脣角的血跡,挽起的笑容詭魅又妖異。
你們……上了他……一起……給我上死他……”
自始至終,那雙美麗的眼睛都沒有閉上,固執的望著那個一直立在牆角的人……
多年後,男孩還是忘不了那個夜晚,那飄落一地的楓葉。
白淨的手指解kai了髮帶,腰帶,衣服的結釦……
無瑕的身子沒有絲毫掩飾的出現在觀者的眼前。
回眸淺笑,凌箏偏頭徵詢皇后和大皇子凌竽的意見,“怎麼樣,滿意看到的嗎?”
惡毒的重重擰着粉色的胸口,月皇后獰笑着,“滿意,滿意極了。這個目中無人的林逐雲今日到底落到了我的手中,我到要看看他還能傲到哪裡去?只不過,沒想到,他居然是這樣的一個尤物,也難怪皇兒會被他迷住。”
“母后,我可以吃了嗎?”凌竽憨頭憨腦的問着,不斷的用手搽着滴下的口水。
惱怒的看他一眼,月皇后並不答話,又看向凌箏,“除了這件事做到了,太子也會支持竽兒回趙國登基吧。”
凌箏一笑,“皇后放心,趙漸離一死,剩下的姐妹兄弟中有子嗣的本來就不多,您是趙國的長公主,又有我們的支持,大哥一定能順利登基。當然,皇后也一定會在今後支持兩國的聯盟吧。”
“這你放心,我不會食言的……竽兒,你做什麼。”月皇后本應自信的話被凌竽打斷,他不斷的拉扯着她的衣袖。
“你……”看看凌箏,再看看自己的兒子,月皇后只有沒辦法的搖頭,“好了,好了,可以吃了,可以吃了。”
沒等話說完,凌竽就撲了上去,卻是真正的咬起來,沒一會,林逐雲的的身上已盡是血痕,卻因爲用藥的分量過大,居然連聲音都發不出。
冷眼看了良久,凌箏上前把凌竽扯開,轉頭對錯愕的月皇后施禮,“我只是想對他說幾句話。”
“雲,你知道嗎?我是怎樣看你的。
你很醜,很髒,每次和你在一起後,我都要拼命的清理身體才能不被你弄髒。
我從來從來都沒有愛過你,也永遠不會愛你。”
說完,他不再停留,走出東宮,沒有回頭。
留下漫長的夜,和空心的人。
…………
……
…
凌國上將軍府
“主人,你爲什麼不攔着林逐雲,不讓他去呢?現在夜都這樣深了,主人你就不擔心麼?”
“雪兒,我要你查的事,你辦得如何了?”
“……一切都如惠妃所言。”
“看來那個老女人沒有騙我們,既然這都是真的,那凌箏就不會讓逐雲死的。”
“……爲什麼……”
“雪兒,你知道什麼是愛嗎?愛就是,你可以傷害他,可以折磨他,卻不會讓他在你面前消失,不會對你笑也不會對你哭。”
“可林逐雲他現在,還是很危險。”
“是的,今夜過了,能和他在一起的,就只有我……我們走吧,去那個老皇帝那裡,再晚了,也許就來不急了。”
(20)
凌國東宮
雜亂的腳步聲響起,侍衛相繼跪倒在地,年邁的皇帝萬萬也沒有想到看到的,竟然會是這樣的情景。
赤囧的皇后和大皇子被押在了一旁,牀上的林逐雲早已暈厥了過去,紅白相間的濁液浸透了牀單,渾身上下幾乎沒有完好的肌膚。
蹣跚的走過去,顫巍巍的摟起林逐雲,玄帝渾濁的老淚落下,“皇兒,你吃苦了,皇兒,你一定要沒事啊,否則,我怎麼對得起雲兒。”
林逐雲卻依舊沒有反應,直到凌箏被秦少痕帶入,彷彿有感應似的,他緩緩張開了眼睛。幽深的眸子,已沒有任何的波動。
“皇上,爲證明我說的沒錯,我給你看一件東西;逐雲,這也是我送給你的禮物……”接過雪兒遞來的一盆沸水,秦少痕把他整個慢慢的傾倒在凌箏的頭上。
所有的人都驚聲尖叫起來,卻只有林逐雲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
在衆人驚訝的視線中,更令人震驚的事發生了。
凌箏並沒有因爲滾燙的水受傷,反到是外貌發生了變化。
烏黑的頭髮,慢慢的變成銀色;瞳孔的顏色也慢慢的變淡轉成與髮色一樣的銀白。
“看到了嗎?”整個房間只聽得見秦少痕的笑聲,“這就是‘天人’,許國靠的,就是他們的輔佐,這樣我凌趙兩國纔不得不結盟。凌國的皇室中當然沒有天人的血統,那他這個皇子就當然是假的。皇上,您現在信了吧。
這是我在與凌國的交鋒中得知的,當然,還有當年的‘雲貴妃’的指點,天人只有這一個方法才能分辯的出,今日終於有了用場。”
除了林逐雲,所有的人又驚叫起來,因爲不過一盞茶功夫,凌箏又重新恢復了原來的樣子。
終於首先發現不對勁的是玄帝,林逐雲居然連動一下也沒有,但看他現在的樣子,卻在也不忍心再問他什麼,只好叫人把皇后、凌竽、凌箏都壓了下去,先讓他休息,而此時,林逐雲卻開口了,“秦少痕,你留下,我有話要問你。”
意料中的看着蒼白的人,沒等他開口,秦少痕道出了所有的經過。
神都歷207年,秦少痕因爲凌許之間的戰事奔赴凌國北界,在一次雙方的和談上,無意見到了許國的皇后。
而她竟然與林逐雲有九分相似,唯一的不同就是年齡的差異。
從與她取得了憐惜之後,秦少痕終於得知,當年的雲貴妃並沒有死,而是玄帝爲了顧全國體,竟然將心愛的女人遠嫁許國,以換取十幾年的邊關無事。而當年確實有惠妃欲加害雲貴妃,纔會引起林逐雲的誤會。
聽了秦少痕對林逐雲身世的猜測,她確實的擔心起來,還有凌箏的種種作爲,讓她想起許國的“天人”一術,爲此在秦少痕臨走時,雲貴妃讓他幫自己帶去給玄帝的信,誰知玄帝看後竟然病情加重,一病不起。
今日,秦少痕乃是故意找準了機會,讓玄帝終於相信自己的說辭。
聽完了這番話,林逐雲依舊沒有出聲,也不讓任何人查看他的傷勢,就這樣,度過了這個一生中最痛苦的夜晚。
一個月後,林逐雲終於踏出了東宮,他去的地方,是上將軍府。
燈影下,林逐雲還是那樣的動人,就和所有的事沒發生時一樣。
看着滿桌的酒菜,林逐雲端起了笑容,“少痕,那天你給我講了一個故事,今天,我也給你講個故事吧。
從前,有一個小男孩一個小女孩,他們從小一起長大,相愛是那樣簡單又自然的事,可是,他們不能在一起,他們是兄妹。他們躲着藏着,直到有一天那個小男孩成了天底下最有權勢的人,他們以爲沒有關係了,就放心的相愛了。可後來所有的人都反對,所有的不贊成,小男孩開始害怕起來,恰巧,此時有一人也有權有勢的人也看中了那個小女孩,小男孩就瞞着衆人說那個小女孩死了,悄悄的把她嫁給了另外的人,還附帶的得到了很多的好處。
可還有一點,他很不滿意,就是他們的孩子。
那個孩子長得很像小女孩,只要有他在,人們就永遠不會忘記這段對他來說不光彩的事,所以,他指使自己的一個妃子偷偷的把這個孩子送去了一個別人怎麼也想不到的地方。但是卻恰好讓許國的皇帝計算到了,於是他們也派了人,順利的把他們選中的孩子送到了那個男孩,不,是男人的身邊。
而男人一直不喜歡這個孩子,因爲他不是自己的骨肉。
又過了很多年,有一天,男人突然看到了當年的那個小女孩給他的信,他其實也早有了懷疑,但卻沒有做什麼,因爲,他不願勾起大家的回憶。
又過了兩年,一位將軍深夜闖進的他的寢宮,對他說明了所有的利害,他才終於決定任回那個孩子,因爲這關係到江山社稷。
於是,真正的皇子終於成了真正的皇子。
很美好的結局。
你說是嗎?”
端起酒杯,敬向呆楞的人,林逐雲笑得漂亮,笑得精彩。
彷彿一下子經歷了好多開心的事,應證着皇宮中報喪的鐘聲。
“皇上駕崩……你……”顫抖的指着依然笑着的人,秦少痕突然滾到在地上,“你……在酒裡……”
“很平常的毒啊,”林逐雲很無辜,“是你一時得意就太不小心了……”
好笑的看着他越來越痛苦的表情,林逐雲又顯出一些心疼,“別怕,別怕,我來唱首歌送你走吧……很好聽的……”
我渴望得到幸福,和你一起得到幸福,成爲你的幸福。
解不了的枷鎖,停不了的吻,醒不了的夢,不會消失的幸福;沾溼了的翅膀,纏繞著的手指,融化了的身體,重疊著的心靈;籠中之鳥,不能飛翔的鳥,不會哭泣的鳥,孤單的鳥。
帶我離開,我渴望得到幸福。不要你的過去,只要你的現在。
“秦少痕,只告訴你一個人,父皇不是我殺的。”
“我想要的,只是——我愛的人,也愛我。”
“爲什麼,就這麼難……”
凌國未央宮
看着跪在地上的藍謹書、藍謹文、凌竽和月太后。
林逐雲走下龍椅,扶起了他們。又細細的打量了一陣,尤其是已經身懷六甲的妹妹,終於笑着開口:
“大哥還是去趙國吧,凌箏怎麼答應你們的,我也照做。
謹書就還是做你的丞相吧,不過你也不小了,今天朕就爲你賜婚,就是雪兒吧,她是一個靈巧的女孩,你們很般配。
謹文呢,就做朕的皇后吧,安心的把孩子生下來,他就是將來凌國的太子。”
轉身不再管身後的人,他的心已經飛向了未央深宮。
那裡,有一個他以前愛的,也是愛他的人正等着他回去。
神都歷211年
凌王林逐雲登基,世稱“赤皇”,所過之處,流血飄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