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睡前明明還是好天氣,清晨醒來時卻發現雨水早已打溼了地面。
徐丹說的鞋架在周勤心中已經有了雛形,現在下雨不好出門,他想先把鞋架做出來。
周勤把分割好大竹筒先做一個架子支撐立起來,中間用小一點的竹子做兩層分層,空的地方再用竹篾密密的編起來。
這個鞋架的大小周勤是用自己的鞋來量的,到時候自己的兩雙鞋放下面,上面兩層留給徐丹用。
鞋架做到一半還得去廚房看火,等粥開了米花得迅速倒入醃好的螃蟹和切成丁的菌子,加些鹽調味再煮上一會,最後灑上一把蔥花就可以開吃了。
螺螄和蚌殼還沒空清理,便煎了四個雞蛋,再炒一碟清脆爽口的鹹菜配着吃。
其實現在還不到平時的午飯時間,時間還有點早,周勤煮好午飯還沒有見徐丹起牀,只好去屋裡叫她。
只見徐丹倚靠在牀頭,神情慵懶,雙手杵在屈起的雙膝上,小手繞着髮絲玩。
“丹娘,醒了怎麼不起牀?”
徐丹眯着眼瞥了一眼周勤,明明沒有說話,卻清楚的傳達着她心中的話語。
徐丹控訴他明知故問,刺裸裸的表示是拜他昨夜所賜。
周勤心虛的摸了摸鼻子,咳嗽一聲表示尷尬。
他坐到牀邊,握住徐丹的手,將她玩亂的髮絲捋到耳後,輕輕揉了她的頭說道:“丹娘,我煮好了螃蟹粥,起來吃飯吧。”
徐丹疑惑不解的看着周勤,還沒有到飯點呀?
陰沉的天色,讓她有些分不清時辰。
“就要午時了,起來吧,螃蟹粥涼了會腥的。”
“我挽發了就出去。”徐丹聽到周勤這麼說,也不好賴牀。
“沒事,散着吧。在家裡無妨的,先起來洗漱吃飯。”
周勤撫了撫她一頭黝黑順滑的髮絲,將它們全部捋到一邊,露出她一側修長白皙的頸部。
他覺得心裡酥酥麻麻的,瞬間喉結涌動。
徐丹察覺危險來臨,“啪”一聲,打了周勤放在她脖子的手,用自以爲是兇狠的表情用力瞪了他一眼。
“周大哥,你先出去幫我裝粥,快去。”
徐丹用力推了推周勤,催促他趕緊出去。
“好,你快點啊。”周勤也不好再鬧她,以免惹她生氣就得不償失了。
徐丹從梳妝盒拿出一根粉色緞帶,一邊往外走一邊綁頭髮,因爲着急是先將就綁的,那頭髮鬆鬆垮垮的。
周勤從廚房盛粥正要到端到桌上,擡頭看見徐丹將手舉到額頭,衣袖遮了半大的臉,卻難掩容顏俏麗。
微風吹拂,頰邊髮絲飄動,身後慵懶的頭髮隨着她動作搖擺,細雨濛濛,身姿搖曳。
周勤深呼吸吐了口氣,端穩了手中熱燙的粥,大步的往堂屋飯桌上走。
“周大哥,你怎麼不先吃?”徐丹洗漱後發現周勤坐着沒動筷,有些不好意思。
“沒事,等粥溫了纔好吃呢,快坐下來吃吧。”
“嗯。”
山螃蟹粥清甜鮮美,營養豐富,用白米粥煮的更是順滑爽口。
吃一大口粥,搭上清脆鹹香的鹹蘿蔔,再咬一口糖心的煎蛋,真是太舒服了。
雖然陰天下着雨,有些許涼意,卻吃得鼻頭微微冒了汗。
“這螃蟹粥好好吃呀,周大哥,我們下次再一起去抓螃蟹。”
徐丹覺得自己這句話說得真好,既表達了螃蟹粥有多好吃,還爲下次自己能去玩做了鋪墊。
可憐周勤今天被美色所迷,沒有仔細聽清楚便點頭應了個好。
“說好了哦,你答應我了,要說話算數。”
徐丹順杆子往上爬,乾脆利落,直接蓋棺定論,不容反悔。
周勤無奈搖了揺頭,她撒嬌耍賴自己會心軟,她鑽空子自己也無法拒絕。
他突然想起村裡阿婆罵人的那些粗話,“整日裡被婆娘迷得分不清東南西北,人前老子背後孫子,長大能耐了啊。”
“周大哥你幹嘛搖頭啊?”徐丹害怕自己剛剛太着急露了餡。
“丹娘,我是你男人,其實你好好說,我都會答應的。”
老子或孫子就算了,周勤只想當她唯一的男人。
徐丹受不了他灼熱的眼神,偏偏還用一本正經的臉說這麼羞人的話,燙得她心中一片炙熱,彷彿要照亮她心中沒有表達的愛意,催促她不羞不臊的脫口而出似的。
“丹娘,你聽明白我說什麼了嗎?”
周勤打破沉默,在感情裡他是個勇者,他怕失去,但更怕對方不知其心意。
他本一無所有,只有一往無前才能在愛人心裡紮根發芽。
徐丹低下頭,“我是你男人”這句話在腦子裡嗡嗡作響。
“丹娘。”周勤不想一次次被忽略,他想聽到對方的反饋。
“聽,聽明白了。”徐丹含羞帶怯,臉上泛着點點紅暈,緊張時會下意識輕咬下嘴脣。
她受不了周勤總是喜歡在吃飯時鬧人說情話,噎着嗆着可怎麼辦呢。
“周大哥,那個,別在吃飯時說這些。”
周勤今天不知是哪根筋不對勁,脫口而出說了句:“我怕夜裡說你不當真,不放在心上。”
徐丹剛剛擔心之事即刻發生,她被嗆得咳嗽了起來。
周勤趕緊放下碗筷過來給她拍背順氣,:“丹娘,沒事吧,有沒有好一點。”
一頓好好的午飯吃得兵荒馬亂,徐丹原本就鬆垮的頭髮都弄散開了。
她自覺出了醜,賭氣不肯再吃。
周勤便將她橫抱在膝上,溫柔低哄,低伏做小反覆道歉,再像養閨女似的,一口一口的喂她吃飯。
好傢伙,將老子孫子的角色扮演的淋漓盡致,一分不差。
飯後周勤沒有急着收拾碗筷,而是先將徐丹抱回屋裡梳妝檯凳子上讓她坐着,自己拿起銅鏡旁的木梳給她梳頭髮。
周勤輕柔的動作,梳子根本就只是在表面上滑過,梳齒根本沒有梳進頭髮裡。
“丹娘,我來幫你綁頭髮吧。”
周勤躍躍欲試,好像這是他期待了許久似的,臉上有壓抑不住的歡喜。
“嗯,好啊。”
這等能促進夫婦之間親密的事情當然是求之不得。
他像捧着易碎品,用手仔細收攏了她的長髮,用那條粉色的緞帶綁繞起來。
周勤只覺得手中的長髮順滑得他抓不住,那緞帶也不按他像的那樣順利進行。
一隻手操作不了緞帶,兩隻手用緞帶時頭髮便散開了,真是叫他着急上火。
好一會勉強綁出來的根本不能看,那緞帶一離了他手就往下滑要散開了。
頭髮也沒有順好,高低不平,還有幾縷頭髮散落在外。
“噗嗤”徐丹終是忍不住笑出了聲。
平時那高大健壯,冷靜穩重的周勤這一刻在徐丹的面前形象盡毀。
“丹娘,我再試一次吧。”
周勤亦是尷尬不已,綁了三次還是這般情況,實在是令人羞愧難當。
徐丹不忍他如此,將頭髮理了理,安慰道:“沒事啦周大哥,綰髮原本就是女子擅長之事,又不是讀書寫字,科舉做官,學不會也沒什麼。”
話是沒錯,只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這句話便是他們兩人不同身份,不同環境背景的理解差異。
如果換作陽哥兒,可能就是單純覺得徐丹在說讀書科舉的艱難罷了,商戶人家要考官需捐出上萬身家才行。
但是對於周勤來說,這是他們兩人之間一種跨不過的鴻溝。
鄉下人家,能吃飽穿暖,平安長大,娶妻生子已經是圓滿。
讀書認字是祖上積德,有大造化,但論考取功名,對鄉下普通人家那簡直是天方夜譚。
如果他娘子是一個普通人家的女子,後面接的也許是“又不是下地幹活,又不是山上打獵,或別的什麼。”
徐丹是無心也是無意,可是不能否認他們之間確實存在這巨大的差異。
農村人眼裡的大造化,在有錢人眼裡一文不值。
周勤垂下了眼眸,暗自把梳子放到梳妝檯上,淡淡說了句:“丹娘你自己綁吧,我去洗碗了。”
徐丹嫁給周勤後,日子過得輕鬆自在,早就沒了曾經小心謹慎,少言寡語的性子。
但畢竟十八年的深厚功力還是在的,徐丹從周勤的話語裡和突然冷卻的氣氛中察覺是自己說錯了話語。
“周大哥!”
徐丹慌忙起身抓住周勤的手,被凳子絆了一下也顧不上,踉蹌撲到他懷裡着急說道:“你別在意,我無心的,我沒別的意思,我就是……”
“腳疼不疼。”周勤將她拉離懷中,打斷她的話,皺眉詢問道。
“疼……”拉長顫抖的尾音,溼漉漉的眼睛,那泫然欲滴的模樣。
周勤就算在心裡覺得難受,也被打敗了。更何況生氣是對自己,並不關她的事。
周勤彎腰將碰倒的凳子扶正,扶着徐丹坐好。他蹲下身子,給她脫了鞋襪檢查看磕碰到哪裡了。
是腳踝骨那碰到了,徐丹身子一刮碰就容易紅腫,所以那裡紅了一片。
“這裡痛不痛?”周勤摸了摸她腳踝處的骨頭問道。
徐丹誠實的搖了搖頭,痛是剛剛撞到凳子的那一刻,緩過那個勁其實就沒有那麼疼了。
周勤心中有數,幫她穿好了鞋襪,纔剛站起來,徐丹便撲到他懷裡,雙手緊緊抱住他的腰。
“周大哥,你騙人!”
“什麼?”
徐丹這句控訴沒頭沒尾的,周勤完全反應不過來。
“你說過要一輩子對我好的,可是你剛剛明明生我氣了,你就是騙人。”
明明前言不搭後語,徐丹卻說得理直氣壯又無比委屈。
“我沒有生你的氣,我的確不會讀書寫字,你說的是實話。”周勤摟住懷裡的徐丹,下巴抵在她頭上。
他閉上眼睛,沉默了一下才繼續說道:“我只是怕你嫌棄我沒讀過書,是個窮小子。”
“周大哥,我纔不會嫌棄你。你這麼好,我纔不會把你讓給別人。”
對於徐丹來說,自己若和周勤分開了,就是將他拱手讓人。
對於周勤來說,這假設根本不存在,因爲根本沒有別人。
“我哪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