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過後的天空是淡淡的灰藍色,帶着一股憂鬱的氣息。
徐丹窩在周勤懷裡睡得很乖巧,微微嘟起的嘴巴,像個撒嬌的孩子。
周勤在她頰邊輕輕一吻,小心翼翼的起牀出門了。
下雨田邊多積水,不適合去開田,他要上山掰野山筍。
他動作利落,回家把野山筍處理完後再去洗衣服,摘菜。
周勤想着給她做兩把椅子,一把放在屋裡梳妝檯,一把放到堂屋飯桌前,這樣坐起來會舒服些。
周勤是個行動派,說做就做,絕不拖沓。
飯後他去後山砍了不少竹子回來,想着後面還要編幾張大竹蓆曬稻穀呢。
徐丹在周勤旁邊聽着這些生活的瑣事,不知爲什麼,一點也不覺得無聊,反而很安心。
她望了望院裡,和周勤建議弄條麻繩或搭些細長的竹竿,以後竹筍或菜乾都可以掛着晾曬,會比較省地方。
“丹娘真聰明,這簡單,等我有空就弄。”
“以後孩子肯定和丹娘一樣聰明。”
“像周大哥一樣健康強壯纔好呢。”
這是徐丹的真心話,多少瘦弱的孩子難養大,她覺得孩子漂亮聰明是其次,健康纔是最重要的。
兩人很少討論關於孩子的事,風俗上懷胎不滿三個月,儘量避免談論孩子,以免被老天爺收回。
所以偶爾像現在這樣說兩句便會默契的打住了話題。
“丹娘困不困,去睡會吧。”
“不困,我坐一會。”
整天除了吃就是睡,徐丹覺得整個人都懶散得不成樣了,但是她就是瞌睡,自己的意志根本無法對抗這種反應。
上一秒還說不困的人,這會已經哈欠連連了。
周勤放下手上的東西,將她抱回來屋裡,給她脫了鞋襪,蓋上薄被。
徐丹沾牀便睡過去了,周勤看了都覺得不可思議,他笑了笑,起身又繼續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周勤每天都把時間都安排的緊緊的,什麼時候做什麼事情都是井井有條。
反觀徐丹,每天吃吃睡睡就算了,可怕的是身子一點肉也不長。
這天周勤在水田邊發現有不少泥鰍,可以抓去賣,他好久沒有去鎮裡採買了,是該去買些東西回來了。
今天手上沒有帶工具,只能明天再過來抓。
“丹娘,你最近有什麼要添置的東西沒有?”
“沒有,哦,不然你買些棉布回來吧,我準備些寶寶的衣服。”
“現在準備是不是太早了一些?”
“不早啦,我每天都困得很,一天才做得一點點而已,肯定得早早準備起來呀。”
徐丹嘟着紅豔豔的小嘴,拉着尾音氣呼呼的說道。
周勤哪裡頂得住,直接舉手投降,“好好好,聽你的,都聽你的。”
過兩日,周勤便從集市上揹回了一大堆東西,自家娘子說的沒說的他都自己看着買了。
徐丹揉了揉額頭,覺得以後得好好教孩子“節儉”兩個字纔好。
新買的棉布拿回屋裡放,等有空了再慢慢做。
白花花的大米放進米缸裡,周勤說讓她最近多吃白米,自己吃玉米粥。
徐丹嫌麻煩,況且哪有夫妻吃兩種飯的道理呀。
周勤說不過,只好把玉米再磨碎些 讓她混着白米一起煮。
新買的話梅果脯得放好,偶爾嘴饞是得含一顆來換換胃口。
素油買了一些,豬板油也買了,一會炒完菜後煉豬油。
炒葷菜用素油,炒素菜用葷油,這樣味道更好。
豬大腸是徐丹臨時加的,但她甩手給周勤去清洗。
豬大腸當然要拿來炒酸菜了,這是徐丹最喜歡的做法。
米粉加雞蛋豆芽韭菜一炒,既是菜也是飯。
涼拌馬齒莧,溜豬肝,再拿一點豬肝和枸杞葉煮湯。
“這酸菜炒大腸真好吃。”
“我可沒見過周大哥說什麼菜不好吃的。”
對下廚的人來說,對方吃得香比什麼都讓人感到開心。
“嗯,丹娘煮的菜全都好吃,我都喜歡吃,怎麼都吃不夠。”
徐丹心裡甜滋滋的,面色微微泛紅,卻要蹬他一眼兇道:“油嘴滑舌。”
周勤今天倒像開竅似的,柔聲回道:“沒有,是真心話。”
不僅話語真誠,那滿是柔情的雙眼也溢滿了寵愛。
徐丹不好意思再鬧,害羞的低頭吃飯,但那嘴角的笑容卻是壓也壓不住。
濃郁的油脂味從廚房飄散開來,徐丹忽然覺得很膩味,順了順心口,才勉強壓制住了噁心的感覺。
周勤察覺她動作,着急問道:“丹娘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豬油味好膩啊……”委屈巴巴的樣子真是讓人心疼。
“你去屋裡躲躲,要麼去外面轉轉也好。”
“那我回屋裡吧。”剛吃飽,她一點也不想動。
周勤忙起身扶着她回屋坐下,見屋裡味道沒這麼大才放心些:“還難受嗎?”
徐丹搖了搖頭。
周勤想了想去院牆邊摘了些野薄荷洗淨,在堂屋倒了一杯溫水拿回屋遞給她。
“不舒服要告訴我知道嗎?這野薄荷可以提神醒腦,你聞聞看。”
徐丹接過水小抿了一口便說不要了,接過薄荷聞了聞,一股清爽的味道鑽進鼻尖,整個人好像都輕鬆了不少。
“嗯,這薄荷挺好聞的,我好多了。”
徐丹擡頭看了一眼周勤緊張的臉,忙笑着打趣道:“周大哥你去廚房看火吧,你把豬油煉好,我就不難受了。”
周勤還是不太放心,囑咐道:“那你不舒服喊我啊。”
“知道了。”
周勤見她面色好多了,便轉身出了房間。
徐丹以爲他去廚房忙活了,哪曾想他拿着放話梅果脯的小竹盒又返了回來,貼心放到牀頭的板凳上。
“丹娘,要吃話梅嗎?”
“嗯,那吃一顆吧。”
周勤打開小紙盒,再打開油紙,然後整盒捧到她眼前,溫聲說道:“我手髒,你自己拿。”
“周大哥你剛剛不是才洗過手嘛,不髒的,你餵我,啊……”
溫聲軟語最要命,偏偏還要紅脣輕啓,調皮眨着眼睛。
周勤一時覺得身子酥軟了一半,一時又覺得周身氣血翻涌,直往身下竄去。
周勤深呼吸一口氣,捻了一顆裡面最大的話梅,輕輕的遞到她嘴裡。
徐丹含了話梅,還要微微皺下小鼻子,哼唧一下,嘟囔控訴他動作慢吞吞,害她嘴巴張開得都酸了。
周勤放下竹盒,無奈的揉了揉她柔軟的髮絲,無意識說了句:“你啊……”
話是沒說完,徐丹卻好像什麼都明白了。
她垂下眼眸不敢看他的眼睛,卻看到他一身的慾望,一時臊的捂住了通紅的臉,等周勤出了屋子纔敢把手拿下來。
自從徐丹懷疑自己有孕後,他們的確好久沒親熱了,也難怪他今天這般反應。
徐丹不敢再想,連忙脫了鞋襪躲進被窩裡,原本只是打算遮遮羞,沒想到睡意鋪天蓋地襲來,將她淹沒了。
沒想到睡醒時周勤把竹椅都做好了,徐丹坐在椅子上晃盪着腳丫子,想到似乎還缺了點什麼。
“周大哥,我給你做套新衣服,然後舊衣服我拿來做些靠枕可以嗎?”
“啊?丹娘你說什麼?”
“呃……周大哥是不是覺得浪費,那,那算了。”
“丹娘你說什麼抱枕?”周勤不懂什麼是抱枕。
“沒,沒什麼。”徐丹見他不知道,也懶得弄了。
他看了一眼沉默的徐丹,自顧自的說道:“抱枕,難道是抱着的?丹娘要做來抱着睡覺嗎?”
徐丹只是嘟了嘟嘴,沒有說話。
周勤又像疑惑不解的說道:“丹娘一向不是最喜歡抱着我睡的嗎?怎麼……”
“亂說,纔不是。”
徐丹氣呼呼的打斷他,飛給他一個眼刀子後繼續說道:“是靠枕,纔不是抱枕,你聽錯了。”
曾經求抱着睡覺的人明明是周勤,如今的情況好像換了過來。
徐丹自己也知道,如今她很依戀周勤的懷抱。
但周勤這般說出來,她便覺得有些心虛,那是一種在感情裡處於弱勢的一種不自覺的慌亂。
她以爲自己現在一定很兇,實際上美人怒目,卻是別樣風情。
更何況,情人眼裡出西施。
周勤只覺她可愛得緊,像個炸毛的小貓咪,“喵嗚”一聲便以爲自己剛剛是在獅吼了。
“是我聽錯了,丹娘別生氣。我的舊衣服不成樣了,做了不好看,你拿新布做吧。”
“用新布多浪費啊,哼,我還不是想替你省省銀錢嘛。”
周勤溫聲哄道:“我們丹娘真會過日子,替我想着呢,是我不好。”
“哼,你才知道我替你着想。”
徐丹嘟嘟囔囔,翹着小嘴巴,一副小兒女姿態。
因着這事,徐丹從下午到晚上快睡覺了,對周勤都是愛搭不理的。
周勤摸了摸她軟軟的髮絲,小聲說道:“真生氣啦?”
“哼,我以後不給你抱着睡了……”不說還好,一說便要鬧彆扭。
但她此時迷迷瞪瞪的,那聲音半分不悅也沒有,纏綿的軟語更惹人憐惜。
“丹娘明知道,我不抱着你便睡不着,那以後我豈不是夜夜失眠,睜眼等天亮了?”
周勤一手撐着牀板,一手輕輕的給她撥脖子和臉頰的頭髮,還時不時撫摸着她的手臂,低聲討饒。
“騙人……,哪有這麼誇張呀。”
“有的有的,娘子你就心疼心疼我吧。”
“困呢……”她如今沾枕就睡,陪周勤聊這幾句已經到極限了。
“睡吧。”周勤不忍再叫她講話,趕緊躺下將她抱在懷裡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