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第一百零八章

秒針“咔噠”往前滾了一格, 現世的時間繼續不捨晝夜地無情流走,單霖看了一眼時間,發現他們在裡面驚心動魄一通, 外面的時間居然是凝滯的, 天上白玉宮宛如一場異想天開的幻覺。

“我們……怎麼就出來了?”張昭做夢似的茫然四顧, 一眼看見燕秋山, “燕總!嚇死我了, 你們沒事吧?那個大宮殿怎麼就突然塌了!”

李宸莫名其妙地問:“什麼大宮殿?我說你們怎麼一個個都溼淋淋的……還一股海腥味?要不要換件衣服?”

盛靈淵的目光搜到了完好無損的宣璣,又看了一眼化成灰的鮫人鱗,手指掐了個障眼法, 突然在衆目睽睽之下悄無聲息地消失在原地,掠了出去。

他其實早該走, 要不是“守火人”快滅絕了, 他本來不會跟一幫格格不入的後輩凡人瞎攪合——浪費口舌不說, 還得被他們一天到晚大驚小怪。他一個應劫而生的魔物,“生前”就跟人族的族運強行捆綁, 跟人打了一輩子交道,實在是膩得不能再膩,看見人就煩。

既然知道了所謂“守火人”是誰,涅槃石也破了,宣璣該想起來的都想起來了, 他留在這也就沒意義了。宣璣雖然偶爾掉鏈子, 但三千多年畢竟也沒活到狗肚子裡, 大體還是靠得住的, 早用不着他保護了。

說到底, 他沒有及時離開,其實就是私心作祟, 不捨得掉頭就走而已。

丹離從小教他殺伐決斷,萬事不可優柔猶疑。

他大體上做到了,一生只有兩次“不及格”——第一次是因爲情義,他屢次對阿洛津心軟,縱得他越走越偏激,最後釀成大禍;第二次是因爲師恩,巫人族滅後,他與丹離的裂痕越來越大,及至難以彌合的地步,他卻始終沒能狠下心來先下手,乃至於最後不得不剜了那顆沒有用的人心。

不料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心都沒了,竟還能爲情“舊病復發”,弄得這樣剪不斷理還亂。

盛靈淵回頭看了一眼,見宣璣立刻追了出來,正焦急地四下張望,於是不再猶豫,縱身融入西風,穿過西山,滑過成排的路燈和電線杆,朝市中心的車水馬龍地而去。

宣璣神識全開,瞬間掃過了整個西山,剎那間,在上古先靈朱雀後裔的注視下,西山自然保護區所有飛禽全體落地,低低地將頭埋進翅膀,特能人……甚至一部分第六感敏銳的普通人集體一哆嗦。

然而一無所獲。

陛下要不是怕雷劈,最高級的障眼法能讓南冠猴的“心眼”也變成瞎子,即使在這裡被天道嚴苛地限制了,他不想露面,也有無數辦法不讓別人找到他。

宣璣用力捏了捏眉心,想起盛靈淵從江州回來路上說的那幾句話。

不倫、不義、不識趣,太難看。

人刀殊途……荒唐。

當時宣璣以爲他是“說者無心”,淨顧着自己內傷了,現在看來,這話不但不“無心”,還是精心設計,處心積慮!

前世今生種種上了心頭,內傷瞬間都化作了怒火。他在無望中渾渾噩噩地沉湎了數十世紀,被那個頭也不回往岩漿裡一跳的身影折磨了一輩子。

宣璣心想:我等了你三千年,你說殊途就殊途?

盛靈淵回到市區,發現街上的車流明顯稀疏,不少街邊小店都早早打烊,等看見城市綜合體外面掛的廣告牌上碩大的“恭賀新春”,他才愣了愣,掐指一算,原來這一陣子兵荒馬亂,一不留神竟到了舊曆除夕。

“公曆”與“農曆”是怎麼回事他還沒弄清楚,只大致知道前後差一兩個月的樣子,感覺這邊的人也是混着過,公曆有節就過公曆,舊曆有節就過舊曆,一年過兩次“年”,兩頭佔便宜放假。

元旦聖誕雙十一之類,盛靈淵沒感覺,但舊曆除夕到底不同。

他駐足在一個陌生的人行天橋上,不知道是哪個商圈,天橋兩邊打擂臺似的建了兩座購物中心大樓,對着喧囂。賣藝老人裹着厚棉衣,隨身一套嗓門很大的音響,戳在天橋上背風的地方唱《我心依舊》,旁邊還豎着張打賞二維碼。

盛靈淵聽不懂歌詞裡的番邦話,但音樂無國界,他聽出了一點孤獨意味,讓人想起悠長的海風。

……等等,海風?

永安不臨海,一到冬天,來自內陸冰原的西北風光顧,能把夏天攢的一點水汽掘地三尺地搜刮走,幹得發燥。但盛靈淵突然聞到了一股海水特有的潮氣。

緊接着,那股潮氣精確地鎖定了他,被他身上的魔氣凍成了細碎的冰碴。

某個人神通廣大地在陸地上用鮫語尋人術——拿空氣裡那一點溼度當水用。

去一趟鮫人鄉,他還長本事了!

盛靈淵掉頭就走,一旋身,障眼法重新將他的身影抹去,他飛快地鑽進了天橋旁邊的小巷,然而那股潮氣卻如影隨形,並好像能融進他的血管一樣,開始往他身體裡滲。

下一刻,巨大的陰影籠罩下來,空無一人的窄巷裡,振翅的呼嘯聲響起,原本往這邊飛的一隊鴿子驚得四散繞路,盛靈淵沒來得及從附骨之疽似的水汽裡掙脫,他最不想見的那隻“大鳥”已經落在他五步之外,沉默地看着他。

宣璣人落下來了,翅膀並沒有完全放下,翅膀上支棱的肱骨不動聲色地把他緊張的心緒泄了個底掉。

盛靈淵轉身,宣璣立刻跟上。

盛靈淵沒看見他似的繼續往前走,宣璣就吊在他面前倒着飛。

盛靈淵:“……”

陛下終於嘆了口氣,繳械投降,擡頭看了掛在他面前的宣璣一眼,只看了一眼,又低了頭——宣璣的雙翼比太陽還晃眼,不管背朝哪個方向,他的臉都是逆着強光,看不真切,快要把盛靈淵的偏頭痛刺出來了。

盛靈淵雙手背在身後,手指關節一下一下地叩着自己的掌心,敲到第十下的時候,陛下用一貫的冷靜腔調開了口:“我覺得你還是應該靜一靜。”

宣璣不依不饒地盯着他,逼近了一步,眼神飢腸轆轆的,好像被欠了好多年工錢的長工,今天非得跟他討個說法不可。

“也罷,”盛靈淵擺手,嘆道,“那就找個清靜的地方說吧。”

徹底說開,做個了斷也好。

宣璣伸手捉住他的手腕,忽然認真地輕聲問:“陛下,我可以親你的手嗎?”

“適可而止。”盛靈淵皺起眉,猛地把手往外一抽,“你魔障了嗎?”

宣璣順從地撒了手,同時無聲地笑了。

小的時候,靈淵對他說“不好”,就是“可以”的意思,“絕對不行”意思是“你換個花樣撒嬌我就答應了”,只有冷靜地說“適可而止”時是真生氣了,任憑他怎麼撒潑打滾都不會鬆口。要是他還無視警告無理取鬧,大概率會招來一場架。

靈淵雖然從小被教導“天子要有容人之量”,但天子也是從一點大的小鬼長起來的,胸脯沒有巴掌大的時候,裡面也裝不下太遼闊的胸懷,實在塞不下任性的劍靈氣出來的火,他常常在識海里吵完好幾輪還不解氣,再怒氣衝衝地拿了小刀,在地上刻一打“劍靈豎子”。

那會兒吵架是家常便飯,小時候誰也屏蔽不了對方,腦子裡想什麼彼此都知道,在識海里吵比開口對噴有效率多了,不過大多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暴風驟雨一陣過去,很快又會被兇險的外界打斷,自然而然地開始互相擔驚受怕。後來年齡漸長,事情更復雜了些,“成熟”了一點的男孩子們學會了冷戰——冷戰基本都是盛靈淵先發起的,因爲宣璣有心無力,戰不好。

等宣璣也熟練掌握屏蔽思維技術的時候,盛靈淵已經真正成熟了,不怎麼跟他吵架了。及至後來離開東川,人皇的冠冕把他的心撐開到一天一地那麼大,日常瑣事就只能激起溫柔的漣漪,不再起波瀾了。

那真的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宣璣忘了自己有多少年沒聽過這句“適可而止”了。

他身形一晃,倏地上前,驟然逼近的強光讓盛靈淵一時睜不開眼。下一刻,盛靈淵腰間一緊,整個人被帶了起來,凜冽的西北風迎面捲來,盤旋而上。

宣璣一個“縮地成寸”,把他帶上了萬米高空,沒等他在高處睜開眼,又一頭往人間扎去。他們橫穿過整個永安城,高空的風格外硬,呼嘯着從耳邊刮過,都被宣璣那雙巨大的翅膀擋住了。有翼一族總像發燒似的體溫透過衣襟,嚴絲合縫地裹在他身上,將盛靈淵身上的碎冰渣融化了一乾二淨。

一道殘影,宣璣卷着他落到了自己家的陽臺上,滾燙的嘴脣擦過盛靈淵的鬢角,他在盛靈淵做出反應之前做出了閉眼等捱打的姿勢:“嗯,我魔障了。”

盛靈淵陷在一身鳥味的沼澤裡,越掙扎越爬不出去,無可奈何,於是屈指在宣璣額頭上輕輕彈了一下。他心神俱疲地掛了免戰牌:“消停會,我頭疼,你別作妖了,陪我過個年。”

屋裡今天沒擴容,就是宣璣那個雞窩似的兩室一廳,因爲擴容用的空間法陣需要有個人撐,撐着空間的人雖然受累,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控制空間裡的各種規則,等於是自己的小結界。以前陛下不管,隨便他伺候,但現在兩個人之間比較微妙,這就不合適了……雖然宣璣做夢都想把靈淵圈進自己的結界裡。

煙花爆竹早就禁放了,一線城市逢年過節就空城,新衣服隨時能穿,不用等過節,年夜飯裡應景的雞鴨魚肉也沒人愛吃,往往是怎麼端上來、再怎麼端下去。羣發祝福的塑料味越來越濃,不少人在網上倡議取締這種浪費流量的行爲。

黃局留在臨時指揮部,審閱局裡各部門清查出來的嫌疑人名單,嫌疑人都被扣上了特能手銬收押。

“人先關起來,總局繼續戒嚴,”黃局戴着老花鏡,一邊看一邊吩咐道,“最危險的東西已經處理了,剩下的沒清點完不着急,我看要麼除了值班的,大家都先回家過年吧,不再這一天。”

結果說完沒人響應,黃局擡頭一看,恍然大悟——回家過年,得有家,他這麼打眼一掃,有家的沒幾個。

最後是肖徵叫度假山莊的廚房加班加點,收拾出了一頓很像樣的年夜飯,讓大家在堆積如山的工作郵件裡應景似的吃了,好歹不顯得那麼慘。

年味淡得快沒了。

可卻是盛靈淵過得最像年的一個除夕。

宣璣沒有弄很隆重的年夜飯——時間不夠,也是怕把陛下吃煩了——他撿着好看又拿手的菜炒了幾個,包了點餃子。

餃子屬於傳統民俗,但對盛靈淵這個出土文物來說,已經是沒見過的新鮮玩意了,不由得多看了兩眼,還沒看明白這圓滾滾的小東西是什麼構造,宣璣就開了一瓶酒放在桌上。

盛靈淵一愣,下意識地伸手蓋住了杯子。

三滴“千歲”以後,他就再沒碰過酒,也聞不得那個味。後來政變收押了丹離,他就乾脆推行了禁酒令。民間姑且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正朝中官吏及其親眷膽敢沾酒的,無論私藏還是自己喝,一概嚴懲不貸。

“我來倒,”宣璣盯着他的眼角,那裡有個水滴形的小疤,平時看不出來,笑起來纔有,因此他每笑一次,就會把他爲什麼從人入魔的故事重溫一次,“你喝嗎?”

盛靈淵與他對視片刻,緩緩移開了手——別說倒酒,小璣倒砒/霜,他也是要一飲而盡的。

酒是好酒,宣璣作爲一個有廚師證的業餘廚子,絕不會委屈自己的舌頭,但盛靈淵沒喝出滋味來,就是覺得這東西好像跟他吸慣了的驚魂相剋,熟悉又陌生的酒味一竄進鼻子,他的頭就更疼了。

盛靈淵沒露出來,倒是臉越喝越白,喝完一杯,他不等宣璣,又伸手給自己倒了兩回。三杯酒過後,他像找回了什麼似的,撂下了酒杯。

“二十歲的時候,你要是敢這麼放肆,”盛靈淵沒看宣璣,對着酒杯說,“這輩子就別想跑出我手心了。”

宣璣手一哆嗦,酒差點灑出來。

盛靈淵一句話把他鐵鑄的骨頭蛀成了豆腐渣,他覺得自己能被一陣風吹散在陛下腳底下。

“我不敢,”宣璣自言自語似的說,“別說那時候,要不是知道……現在我也不敢。陛下,以你的城府,一點提示都沒有,指望我自己猜、自己領會,你是不是也太過分了?”

盛靈淵沒吭聲,掀起眼皮,安安靜靜地端詳着他。

盛靈淵看人的時候,眼睛不會瞪很大,也不會讓眼皮遮瞳,總是睜得恰到好處,好像他眼裡剛好夠裝一個人。他的眼神從來不亂飄,天然帶着溫情,讓人有種錯覺,好像自己不管說什麼、做什麼,是個什麼樣的垃圾,都能從他這裡得到無條件的支持和包容。

然後這種美好的錯覺會一直持續到他圖窮匕見的一刻。

有多少深夜裡瑟瑟發抖的人,就有多少願意爲了這眼神赴湯蹈火的人。

“你沒想讓我看出來,”宣璣忽然明白了,先前心裡壓下去的火再次燒了起來,“喜歡我很見不得人嗎?”

“很見不得人,”盛靈淵平靜地說,“凡身不由己之情,都見不得人,都是妄念。難道你覺得情不自禁、沉淪慾望很長臉嗎?”

宣璣聽了他這高論,懷疑自己這麼多年的真心錯付給了個神經病,差點拍案而起:“大師,你幾歲出的家?頭髮都沒剃,清規戒律守得這麼好。”

“坐下,別跳腳。”盛靈淵八風不動地說,“我見你在赤淵深處收容了不少殘破器靈,想必這麼多年過去,在煉器一道上應該比我瞭解——當年如果不是我不知道的情況下,帶了天魔劍劍身入赤淵,你就能擺脫劍靈身了,你知道嗎?”

宣璣下頜一緊。

“天道術規雖然不可逆,但丹離巧思,把你同赤淵連在了一起,成了赤淵的實際守護人,利用大道越過了生老病死,”盛靈淵又說,“當年要是他成功了,赤淵會有新的朱雀來坐鎮,也就沒有現在這麼多破事了。結果人算不如天算,因爲件小事功虧一簣,現在朱雀骨大陣幾乎全毀,赤淵眼看失控,你說怎麼辦?”

宣璣面無表情地看着他,一個字也沒聽進去。他只想要盛靈淵一句“君心如我意”,敘一敘這些年的相思,也不知道怎麼,趕上這位就那麼難。

“你敢去接時間法則,抓到手裡還能原原本本地交回去,心志之堅定遠勝於我,你該知道輕重緩急。”盛靈淵略微往後一靠,“赤淵鬆動,我才能回來,大局上看,朱雀骨封總得重新加固,赤淵總得重新封死,我是不可能久留世間的。”

宣璣忍無可忍:“我沒問‘大局’‘小局’,我只問你……”

“靈淵哥哥老了,活得很累,許不動你長久了。”盛靈淵輕輕地打斷他,頓了頓,忽然又一笑,眼角水滴似的疤乍現,“這樣吧,你把丹離留下的涅槃術拿來給我瞧瞧,我想辦法給你弄個不會碎的涅槃石。”

宣璣聽完,一言不發地拎起酒瓶子,五十多度,裡面還剩大半瓶,他直接對着瓶,三口並兩口地幹了。烈酒從他的喉嚨點到胸口,化成火焰,在他全身的血管裡奔流而過。人的酒不至於把他灌得找不着北,但壯膽是夠了,還能把他眉間族徽和臉一起燒得嫣紅似火。

灌完,他把空瓶往桌上一戳,帶着透支了未來三年的膽。他站起來將餐桌也搬到一邊,直接走到盛靈淵面前,雙手按在椅子扶手上,把盛靈淵困在了椅子上:“我沒說過要長久。”

他呼出的酒味撲面而來,盛靈淵的喉嚨不由自主地動了一下。

“陛下,”宣璣盯着他的眼睛,“我不要長久,我只想要你……算犯上嗎?”

盛靈淵一邊頭疼得要炸開,一邊攥緊了拳頭。他像頭吃了好多年素的猛獸,難得慈悲爲懷,強自按捺,想把蹦躂到嘴邊的兔崽子放走,偏偏這蠢東西不領情,一而再再而三地想往他獠牙上撞。

宣璣神智大致是清醒的,但酒精消化起來也沒那麼快,還是暈,他整個人在原地東倒西歪地晃了幾晃,不小心被盛靈淵的長腿一絆,就直接跪下了。

宣璣乾脆沒起來:“要是算,那我求陛下恕罪,我……我不能欺君,我就是想要你。”

他一邊說,一邊往前倒,險些趴到盛靈淵腿上,嘴裡還兀自喋喋不休:“哪怕就一天……就一個小時,就……”

“就”什麼,他沒能說出來。宣璣眼前一花,天旋地轉,小客廳空間突然膨脹,天花板無限上升,燈帶集體被打散成星空的模樣,幻術鋪開,地面變得異常柔軟,鋪了厚厚的草坪,沙發與餐桌被無中生有的大梨花樹擋開……是巫人族長院子裡的那棵。

盛靈淵拎着他的領口,把他按在了梨花樹下,散亂的長髮掉了他一身,千絲萬縷的。

陛下那雙古井似的眼睛裡竟有血絲,手在抖,覺得自己千真萬確是要瘋:“你就非得來招我不可嗎?”

宣璣沒吭聲,抓起他撐在一側的手,十指交握,然後湊到嘴邊,低垂下眉眼,用嘴脣輕輕地碰了一下盛靈淵的手指關節。

盛靈淵手指掠過的地方,宣璣襯衫的衣釦全都自動跳開,脣齒間的酒香與梨花香混在一起。

“啊,”宣璣想,“陛下大赦天下了。”

他張手摟住盛靈淵,雙手交疊在盛靈淵的後心上,在他耳邊輕輕地說了句鮫人語。

那句鮫人語太標準了,標準得不像這半吊子有翼族能說出來的,而且用詞艱澀,連博聞強識的陛下一時都沒聽明白。盛靈淵一愣,本能地感覺到不對勁,就在這時,宣璣放在他後心上的手指尖突然冒出了千萬條血色的“絲線”,直接穿透了他的胸口!

盛靈淵毫無防備,瞬間脫力,一頭栽進宣璣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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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章140.番外三(原內容微調)31.第三十章135.第一百三十四章5.第四章69.第六十八章38.第三十七章112.第一百一十一章119.第一百一十八章86.第八十五章37.第三十六章142.番外五 千妖圖鑑8.第七章117.第一百一十六章136.第一百三十五章71.第七十章24.第二十三章9.第八章131.第一百三十章8.第七章122.第一百二十一章97.第九十六章102.第一百零一章115.第一百一十四章92.第九十一章11.第十章96.第九十五章65.第六十四章86.第八十五章79.第七十八章60.第五十九章43.第四十二章96.第九十五章114.第一百一十三章27.第二十六章109.第一百零八章68.第六十七章12.第十一章121.第一百二十章15.第十四章132.第一百三十一章100.第九十九章5.第四章81.第八十章55.第五十四章87.第八十六章20.第十九章131.第一百三十章55.第五十四章100.第九十九章126.第一百二十五章65.第六十四章114.第一百一十三章11.第十章102.第一百零一章67.第六十六章23.第二十二章128.第一百二十七章116.第一百一十五章25.第二十四章114.第一百一十三章129.第一百二十八章119.第一百一十八章138.番外一111.第一百一十章87.第八十六章130.第一百二十九章45.第四十四章93.第九十二章10.第九章27.第二十六章91.第九十章134.第一百三十三章54.第五十三章36.第三十五章7.第六章8.第七章78.第七十七章88.第八十七章18.第十七章142.番外五 千妖圖鑑87.第八十六章55.第五十四章56.第五十五章119.第一百一十八章77.第七十六章49.第四十八章92.第九十一章119.第一百一十八章113.第一百一十二章125.第一百二十四章14.第十三章66.第六十五章82.第八十一章116.第一百一十五章144.番外七 安神一夢124.第一百二十三章101.第一百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