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咸豐八年三河鎮大戰,太平天國英王陳玉成率軍將清軍勢力清出了安徽。安徽全省僅僅有宿松一城在清軍掌握之中。
咸豐十年,江南大營被破,江蘇、浙江戰局極爲不利,咸豐爲保蘇浙兩省不失,嚴令湘軍東進,猛攻安慶,以吸引太平軍主力撤離蘇浙。
兩江總督曾國藩奉旨出兵安徽省長江以南的祁門,做出爭奪皖南的架勢,湖北巡撫胡林翼,從宿松出兵四萬,佔領太湖,大軍包圍安慶。
湘軍第一悍將李續賓之弟李續宜,率精銳兩萬,取潛山、桐城、舒城,直逼廬州。他重複了當年其兄之事,繼續做吸引外圍之敵的任務。
現在的局面就是,來援安慶的長毛,江南的,必須要過曾國藩這關,江北的,必須要過李續宜這關。曾李兩軍實際上成了胡林翼的屏障,讓胡林翼有足夠的時間來攻克安慶。
得到安慶被圍的消息,洪秀全極爲震怒,迅調兵遣將。咸豐十年夏,天王下旨,大軍兵分五路,救援安慶
這五路大軍,江南有四路,江北有一路。
江南第一路爲後軍主將忠王李秀成率領,共有八萬人馬,從蘇州、常州起兵,奉旨經皖南,到江西北部,最後入鄂,進攻湖北武昌,準備攻敵之必救,以解安慶之圍。
江南第二路爲中軍主將輔王楊輔清率領,共有五萬人馬,從江西北部景德鎮起兵,奉旨北上皖南,圍攻駐紮的祁門的曾國藩。
江南第三路爲左軍主將侍王李世賢率領,共有三萬人馬,由蕪湖起兵,南下配合楊輔清圍攻曾國藩。
江南第四路爲韋志俊舊部劉官芳率領,共有兩萬人馬,有池州起兵,也是南下配合楊輔清進攻曾國藩。
長江以北,只有一路,是由素有‘天國第一名將’之稱的英王陳玉成率領。陳玉成所部,爲蘇北淮南所有長毛,共計一十八萬。陳玉成本來是奉天王聖旨入鄂與李秀成一起進攻武昌,但是卻在桐城、舒城、三河鎮一代爲李續宜所阻。
咸豐十年十一月底,陳玉成督軍十餘萬,在桐城與李續宜大戰了一場。結果被李續宜的兩萬湘軍精銳殺的是丟盔卸甲、狼狽不堪。在損失兩萬多人馬之後,陳玉成率軍撤回廬州,不敢繼續西進。
在西方百里之外圍攻安慶的胡林翼所部湘軍,得到捷報,軍心大振,攻勢更猛。
正當此時,胡林翼接到李明峰來信,得知又有一萬多人馬來援,胡林翼極爲高興。當下,胡林翼下令,李明峰率軍去桐城、舒城戰線援助李續宜部。
胡林翼對李明峰或者說對常勝軍比較瞭解,所以他才下的這個決定。李明峰與曾國藩麾下的張運蘭、蕭啓江等人因當年景德鎮之事鬧的很不愉快,而李明峰又因三河鎮之事與李續宜有幾分舊情,所以胡林翼斟酌一陣之後,就讓李明峰去援李續宜。
況且,江北局勢也要比江南局勢惡劣。雖然李續宜大勝一場,但是長毛兵力太多,湘軍在江北還是處於人數上的劣勢,如今有了外援,胡林翼還是決定先援李續宜。
李明峰得到命令,親自率領常勝軍四營共計一萬兩千餘人起兵東進,趕赴桐城。
十二月底,李明峰率軍抵達桐城,李續宜親自出城相迎。
李明峰在城外遙遙望見出迎隊伍,連忙催馬快向前,到得近前,翻身下馬,與李續宜抱在一起。
李明峰一直以來,都對三河鎮戰死的李續賓有一種崇敬,愛屋及烏,他對李續宜也有一種敬愛之情。更何況,當初李明峰從景德鎮撤軍到湖口,也多蒙李續宜的盛情款待,所以李明峰一直對李續宜有很強的好感。
“李大哥,我又來投奔你了哈哈”李明峰高興的說到。李續宜今年三十多歲,李明峰叫聲大哥倒是正理。
“老弟,你這是來幫我啊何來投奔一說。”李續宜見到李明峰也十分高興。
李明峰笑呵呵的說到:“我這一萬多人馬能幫的上什麼忙?再說,沒有我這常勝軍,四眼狗也讓大哥你殺的是落花流水啊”
聽了這話,李續宜臉色頗冷的說到:“四眼狗在此處圍殺了我哥,如今,我就要替家兄報仇今年,在這淮南一戰,就要讓四眼狗以命償命”
旁邊跟着的數十員湘軍將領也都激憤的喝到:“以命償命以命償命”
李續賓當年率領的部隊乃是湘軍根本,是曾國藩最早帶出來的部隊,後來的湘軍士兵,大部分都是李續賓部的湘軍回鄉去拉出來的親戚朋友。可以這麼說,基本上三十萬湘軍,其中九層士兵都與李續賓麾下的士兵沾點親戚。
所以,三河鎮一戰之後,所有的湘軍駐地全部懸掛白旗,設立祭臺,上香祭奠。
陳玉成在三河鎮的一戰,斬殺六千多人,這可以說是徹底的激怒了湘軍,從此兩方已經不僅僅是各爲其主的問題了,而是生死仇敵
李明峰命令大軍駐紮城外,他帶領常勝軍高級將領進城與李續宜商談軍情。
所謂商談軍情,實際上仍然是吃吃喝喝。當天晚上,大排宴席,衆人喝的是酩酊大醉,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來。
下午,兩軍高層將領十餘人聚集在桐城縣衙開始了正式的會談。
這桐城衙門大堂之上,高懸一幅巨大的安徽地圖,下面擺放着十幾把椅子,湘軍與常勝軍將領分左右兩方落座。
李續宜將附近各方勢力介紹完畢之後,說到:“本來因爲兵力有限,我已經準備放棄舒城了,如今李總兵率常勝軍來援,真是雪中送炭。如今兵力充沛,李總兵正好去鎮守舒城。”因爲是正式場合,李續宜改稱官職而不再稱兄弟。
李明峰觀察地圖,現桐城在南,舒城在北,廬州在東,三城之間都是相距四五十公里,也就是百八十里的路程。三座城池呈等邊三角形排列。
不過,廬州乃是府城,城池要比舒城、桐城大上許多。在此處,太平天國英王陳玉成率軍五萬鎮守。城外有十餘萬大軍紮營四十餘座,延綿二十餘里環繞廬州,做爲外圍防守。
李明峰大軍如果鎮守舒城,那就能和桐城的李續賓部呈掎角之勢,互爲援助,這樣一來,勝算大了許多。
李明峰知道,這是最佳的軍事安排,所以也就應到:“好那我就率軍前去鎮守舒城。”
李續宜繼續說到:“這些日子,長毛屢屢派兵騷擾舒城,就是害怕我軍佔住此處,形成掎角之勢。李總兵要帶兵前去,依本官估計,那四眼狗害怕我軍佔住舒城,肯定要趁你立足不穩,先行進攻。我等當早做準備,免得到時候吃虧。”
李明峰知道,這些戰陣之事,他還是不懂。但是,他曉得,李續宜是不會害自己的,李明峰十分相信他的軍事才能,所以也說到:“一切全憑李大哥安排。”
李續宜聽後,十分高興。因爲李明峰畢竟也是二品總兵,職位並不比他這二品按察使低,若是李明峰一意孤行,不聽指揮的話,李續宜也沒有辦法。
到時候,兩軍各行其是,本來局面還算不錯的淮南戰場很可能就要壞在援軍上。這種因爲指揮不統一而戰敗的例子,歷史實在太多了。
見李明峰表示服從領導,李續宜繼續說到:“既然四眼狗不能坐視我軍佔領舒城,那我們不妨將計就計。”
說罷,李續宜就將他的計謀說了一遍,衆人都說可行,於是,各自散去,前去準備。
第二天清晨,湘軍三千人馬押運糧草器械從桐城出直奔北方百里之外的舒城,看那意思,是要給舒城守軍運送物資,而且很可能這三千人馬就要留在舒城,以加強兵力嚴重不足的舒城城防。
長毛向來混亂不堪,各種軍事體系都不健全。如此大的動靜,竟然在第三天才傳到廬州陳玉成處——
廬州府衙,陳玉成臨時指揮部。
陳玉成皺着眉頭看着桌子上的地圖,說到:“你把詳情再說一遍給衆位將軍聽。”
旁邊一個士兵趕忙上前,指着地圖說到:“根據前方打探,大約在四天前,有一支約一萬多人的軍隊進駐到了桐城。我們的探子沒敢上前,只是從遠處瞭望,不過,從旗號上觀察,應該不是湘軍。還有一事,兩天前,桐城派出了大約三千餘人的一支隊伍押送糧草器械趕往舒城。可能是湘軍之中牛馬稀缺,這次運糧,湘軍竟然是用的人力手推的單車,行進度極爲緩慢,依這個度,三四日內很難到達”
報告完畢,這個士兵就退了下去。
“諸位如何看此事?”陳玉成問到。
陳玉成麾下大將樑成富說到:“依末將看,他們行進如此緩慢,不如派騎兵迅去劫殺一番,若是得手,再趁勢取了舒城,讓李續宜成孤軍作戰之勢。”
另一部將藍成春說到:“我看其中有詐,想那李續宜也是百戰之將,怎會犯這麼低級的錯誤?讓三千士兵推車運糧?莫非他是想找死不成?”
陳玉成點了點頭說到:“本王也是這個意思,這裡面很可能有問題。”
“有詐有詐總說有詐”樑成富高聲說到:“半個月前我主動請纓,要帶三萬人馬去攻舒城,你們偏說清妖狡猾,小心有詐,只肯小規模騷擾。如今我也沒看到清妖有什麼陰謀詭計要是當初聽我的,如今舒城就在天國手裡了”
陳玉成知道手下這名大將性情暴烈,是張翼德般的人物,所以也不計較他的言語無禮。藍成春卻看不得他頂撞英王,出言反駁到:“上個月我軍吃了大虧,軍心士氣十分低迷,
你還想在那時候進攻,豈不是太過魯莽?”
“士氣低怕什麼,打一場勝仗不就又回來了?舒城守軍不過三千多人,我帶三萬人去,還吃不下他?”樑成富說到。
陳玉成說到:“過去的事情就不提了,現在我們要議的是今日之事。你們說說看,這到底是不是個圈套”
“圈套俺老樑也不怕王爺,這樣,你給俺兩萬騎兵,就要最精銳的那些,俺老樑去戰清妖如果倒黴中了計,算俺倒黴,打死無怨”樑成富說到。
陳玉成哭笑不得的說到:“樑成富啊,你怎麼這麼混蛋你打死無怨,你帶去的兩萬兄弟要是出了問題可怎麼辦?”
這時,又有一人,姓賴名文光的出來說到:“王爺,這次是個機會,萬一真是那李續宜狂傲,指揮失誤,我軍錯過這次機會,等到運糧的三千人進了城,以後恐怕更難攻下舒城了”
“如今安慶告急,我軍再不迅吃下李續宜,再晚幾個月,恐怕安慶不保啊”又有將領說到。
聽了這話,陳玉成也皺起了眉頭。要按正常戰略,陳玉成有絕對的把握能攻破桐城與舒城。可是如今安慶告急,陳玉成手中的時間不多,局勢逼迫着他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取勝。
樑成富聽到有人替他說話,連忙趁熱打鐵:“王爺,您別多想了,咱們人多,還怕他能有什麼陰謀詭計?給俺兩萬騎兵,就憑他們總共那兩萬多人馬,就是有啥圈套陷阱有能怎麼地?”
“沒聽探子回報嗎?四天前桐城又來了一萬多人的援軍,現在他們可不止兩萬人了”藍成春說到。
聽了這話,樑成富忍不住大笑到:“哈哈老藍你是讓清妖給打怕了?就是多一萬人馬又能怎麼地?莫非這一萬人馬還能翻了天不成?”
衆將聽了這話,也都面帶譏笑的瞧着藍成春,心想,這廝真是被打怕了,自己一方有人馬十五六萬,竟然擔心對方三萬人馬使詐,膽小怕事,莫過於此。
藍成春臉色通紅的辯解到:“我就是說要謹慎行事穩妥事必成你這麼魯莽,萬一吃了虧可怎麼辦?”
賴文光這時又說到:“王爺,機不可失啊。我看那李續宜也是和他那傻哥一個脾氣,只進不退,自大的要命。這次很可能就是因爲上個月他打了個勝仗就自得起來,纔會犯下這種低級錯誤。更何況,安慶戰事容不得我等在此與他糾纏,還是進攻爲好”
陳玉成一揮手,止住了衆人的爭議,低頭沉吟半響之後站了起來,對衆人下令到:“樑成富,你率兩萬騎兵去劫糧隊。賴文光,你帶本部兩萬人馬隨後接應,一旦其中有變,也好有個接應。”
兩人領命去了,藍成春看到這種情況,低下頭去,嘆了一口氣。
這時,陳玉成又說:“藍成春,你帶三萬人馬去攻桐城李續宜部。記住,此舉只爲防止清妖使詐,你定要佯攻,不可硬取。此戰只要牽制住湘軍主力,讓他沒有精力去玩花招就可”
藍成春聽了這個安排,頓時大喜,接了令符,說到:“王爺果然英明,此舉可保萬全末將必定牽制住李續宜,讓他分身不得”
陳玉成微笑着點了點頭,說到:“好只要你能牽制住桐城守軍,僅憑舒城城內的三千人馬和運糧的三千人馬,總共六千湘軍。縱使那湘軍人人都是關雲長轉世,這次,也休想在我軍四萬人馬手中賺到便宜”
衆將皆言甚是,吹捧英王了一番。陳玉成得意了一陣才吩咐衆將下去準備出兵。
一時間,風起雲涌,大戰即將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