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峰在保定大搞建設,剿捻前線也沒有停止戰爭的步伐。
常勝軍奉命調回保定之後,僧格林沁和文祥沒有了心理負擔,不再擔心李明峰在背後使絆子,所以加緊攻擊禹城、臨邑。
九月底,禹城被攻破,蘇天祿戰死,上萬捻軍無論是否投降都被斬殺。城內百姓也有不少人遭了無妄之災,禹城成了屍山血海。黃河北岸重新歸到朝廷統治之下。
與此同時,反覆無常的苗沛霖第三次扯起了反清的大旗。十月初一日,苗沛霖在徐州誓師反清,宣稱“我輩所爲,難逃一死,不如先發制人!”
苗沛霖自知因爲多次反清,雖然現在歸順,但是朝廷早晚都會除掉他,所以不如趁着長毛、捻子還有些氣焰的時候揭竿而起,還有那百分之一的希望能夠成功。
最先渡過黃河的捻軍黑旗蘇天福部全軍覆沒,讓張樂行的北渡計劃破產,現在黃河北岸都在清軍控制之下,發捻聯軍再要渡河的話,就相當於自投死路了。但是進攻計劃不能就此停止。
於是經過商議,張樂行、苗沛霖和陳玉成一致同意調頭向西,直取河南三大重鎮——開封、洛陽、鄭州!
這三座城池的重要性要遠高於目前發捻聯軍佔據的山東城池,所以發捻聯軍決定放棄山東,兵進河南,與正在陝西苦戰的“扶王”陳德才會合。
安慶陷落之後,陳玉成率領殘兵北渡淮河,到山東作戰,目標直指北京,準備吸引清軍注意力,以分擔天京的壓力。與此同時,天京城內的洪秀全也派出了“扶王”陳德才率領大軍入河南,進陝西,也將目標瞄準了北京城,其實質意義仍然是吸引清軍力量,減輕天京壓力。
但是這兩支部隊的戰果都不明顯,不但沒有取得任何實質性的進展,反倒陷入了重圍之中。幸虧苗沛霖反清,才讓陳玉成免於被圍。這次陳玉成就準備到河南配合陝西的陳德才,一同作戰。
根據陳玉成的樂觀估計,只要按理想方式發展,發捻聯軍先佔據河南三重鎮,陳德才再攻佔西安城,兩軍就可以一同發兵向北,渡過黃河,直取山西,最終兩軍在太原會合。
太原距離直隸不過百里之遙,距離北京也只有千里距離,只需三四日的行軍時間,從太原就可以直達北京。一旦佔領了太原,清軍必然大亂。假如陳玉成、張樂行、陳德才、苗沛霖能在山西建立一個根據地,和天京城內的洪秀全遙遙相望,那全國戰局到底誰勝誰負還不好說。
懷揣着美好的想法,發捻聯軍二十萬人馬,再加上苗沛霖的十萬,共計三十萬人在十月中旬開始向西進發,目標直指汴京、洛陽、鄭州三城!
這三座城池都緊貼着黃河南岸,從洛陽到鄭州約有兩百餘里,從鄭州到開封,不足百里。洛陽、開封都是古都,城高池深,易守難攻,鄭州也是直隸州,地位相當於府,雖然沒有洛陽、開封那般雄偉,但也是一座不小的城池,這三座城池都是戰略要地。
河南和山東、淮北、蘇北等地一樣,都沒有駐防大股清軍,當地防務主要由本地團練負責。河南地方的團練,最大的就是袁甲三,所以河南實際上算是袁甲三的老巢。
這次發捻聯軍向西移動,準備攻取河南三大重鎮,最先着急的就是袁甲三。袁胖子在得到消息之後的第一時間就立刻揮軍回援,並且發信給僧格林沁和文祥,請他倆到河南剿匪。
袁甲三是河南陳州項城人,也就是現在的河南周口人,他的勢力主要集中在周口和許昌兩地。洛陽、鄭州、開封三城原本都在清軍控制之下,但是這次袁甲三直接以漕運總督的身份命令三座城池的守官打開城門,放袁家軍入城以協助防守。
戰況緊急,僧格林沁和文祥也不計前嫌,下令三城的知府開城放袁家軍入城。與此同時,文祥和僧格林沁也帶着一萬多八旗兵,五萬蒙古兵,二十多萬團練共計三十萬人馬渡過黃河,準備趁機佔領被髮捻聯軍放棄的山東中南部。
發捻聯軍讓出山東進攻開封,結果戰況卻出乎張樂行、陳玉成的預料,猛攻了一個月後,長毛、捻子死了上萬,結果開封城卻不動如山。
開封城高池深,城內駐紮有五千清軍綠營兵和三萬袁家軍,本就很難攻克,而且開封附近的許昌、鄭州都有大股清軍和團練,每當發捻聯軍進攻開封的時候,他們總會在背後進行騷擾性攻擊,讓發捻聯軍頭疼不已。
而且捻軍、長毛、苗沛霖三股勢力也是各懷鬼胎,遇到難處就都急着後退,誰都不去打攻堅戰,最終導致打了一個月都沒有任何戰果。
經過多次協調和對戰局的仔細研究,衆人達成一致,決定暫時放棄攻擊開封,轉而攻擊開封附近的縣城。
接下來的一個多月,發捻聯軍連續攻克杞縣、通許、尉氏縣,將開封外圍掃清。
這時候,袁甲三也率軍返回了河南,袁家軍十萬人馬進駐了洛陽、鄭州、許昌、周口等處。而渡過黃河的僧格林沁和文祥也掃平了山東,率領大軍繼續西進,堵住了發捻聯軍的退路,將他們圍在開封城外方圓一百多裡的地區。
直到此時,陳玉成、張樂行等人才發現自己錯的有多麼離譜,但是他們現在只有硬拼一條路走了。此時已經到了冬天,不再適合作戰,兩軍只是發生一些小規模接觸,等到過完年,出了二月二,天氣轉暖,僧格林沁和文祥、袁甲三才率領大軍多次發起大規模衝鋒。
兩個月內,清軍七戰七捷,發捻聯軍損失慘重。這七次戰役,第一次是對苗沛霖這個反覆無常的小人發起的,只一戰,苗沛霖十萬大軍就被僧格林沁的蒙古鐵騎砍殺過萬。
第二次戰役是對張樂行發起進攻,這一戰,捻子死傷超過三萬。
經過這兩次戰役,苗沛霖和張樂行都學精了,不敢直面清軍,只是一味固守。陳玉成見狀,知道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只好自己硬着頭皮擔起了主力任務。在其後的五場戰役中,陳玉成從安慶帶出來的五萬殘餘長毛又死傷了三萬,最終陳玉成也被打的不敢露頭。
同治二年四月,僧格林沁和文祥率領二十餘萬大軍,再加上袁甲三的十萬大軍共計三十萬人馬,對盤踞在通許縣城的陳玉成發起了攻擊。陳玉成苦戰十餘日,損失慘重。盤踞在杞縣的張樂行連派四次援軍都被清軍攔住,被打的調頭回城。
陳玉成看到事不可爲,在一天月黑風高的晚上,率領大軍向外突圍。打了一夜,直到天亮陳玉成才僥倖帶着一百多人狼狽逃出。
逃出之後,陳玉成連夜着殘兵敗將跑到尉氏縣投奔駐紮在此處的苗沛霖。
尉氏縣,縣衙。
苗沛霖端坐在大椅之上,對外面走進來的陳玉成一夥無動於衷。
“苗沛霖,你好大的架子,英王爺親自到此,你不出城迎接也就罷了,但是進了你這大堂,你怎地竟然連動都不動呢?”說話的是太平天國‘導王’陳仕容。
陳仕容在天平天國三千位王爺中排行在三百多名,也算是一位頗具實權的王爺了。他的脾氣火爆,進來一瞧,看見苗沛霖老神在在的端坐不動,有些發怒,不禁喝斥道。
苗沛霖聞言,既不動怒也不道歉,而是似笑非笑的看着狼狽不堪的陳玉成。
“苗先生,現在咱們可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你可不要心生妄想!”‘從王’陳德隆看出了苗頭不對,不禁出言提醒道。
苗沛霖三次反清,也三次反了太平天國,此人反覆無常,就是一個呂布式的人物。現在他要是動了將陳玉成抓獲,送到僧格林沁大營中的想法,也不是什麼出奇的事情。
“苗先生應該有自知之明,您應該知道,清妖絕容不下苗先生!”陳玉成也帶着微笑說到。
苗沛霖是秀才出身,不喜歡別人叫他“苗帥”,只喜歡人家稱呼他爲“先生”。
苗沛霖語氣沉重的說到:“英王爺,您也是明白人。現在您就帶了一百多人跑了出來,以後這仗可怎麼打?難道讓我自己帶着這點人去和僧格林沁死磕嗎?或者指望着那幫捻子能打過僧格林沁?哎!我想來想去,還是覺得投靠朝廷是唯一的出路啊!”
陳玉成聞言,眉頭不禁一跳,心中也是冰涼,但是他仍然強自鎮定,沉聲勸道:“清妖絕容不下你,我要是今天死了,你也絕活不過明年的今天!還望先生三思!”
苗沛霖搖了搖頭,嘆氣道:“哎!這個道理我也明白。雖然投降朝廷早晚也是死路一條,但我要是頑抗到底,恐怕連下個月都活不到!我想來想去,還是覺得應該用英王爺您的腦袋爲我多換幾天活路!”
話說到這,陳玉成、陳仕容、陳德隆都知道苗沛霖決心已下,絕不會再有轉圜的餘地。三人在同一時刻將手放到了腰間,準備拔出佩刀,衝殺出去。這三人自恃武藝高強,只要殺出縣衙,他們就有把握衝出城去。
苗沛霖見狀,不禁高聲喝道:“此時不動,還待何時!”
話音剛落,衙門外面就衝進四五十個刀斧手,直奔陳玉成等人殺去。
陳玉成一把拔出腰刀,一邊向前衝,一邊高聲怒罵:“狗賊,老子就是死,也要先殺了你!”
苗沛霖見狀也不閃不避,依舊端坐,陳玉成往前衝了三四步,發覺不對,但是此刻已經晚了。苗沛霖身後站着的四個親兵也不知從哪裡拿出一張大網,往前一扔,就將陳玉成罩住。
這張大網乃是鋼絲捆成繩子之後編成的,任陳玉成拿刀如何砍劈,都無法傷其分毫。陳玉成從十五歲就在戰場上廝殺,曾經第一個攻上武昌城頭,也第一個攻上九江城頭。一身武藝當真了的,若不是遇上這種無賴打法,而是真刀真槍的拼殺的話,等閒三五十條漢子都休想拿住他。
苗沛霖知道陳玉成的本事,所以才用下這等器具。
網住陳玉成,苗沛霖身後的四大親兵迅速上前,準備將其摁住。這四大親兵也都是武藝高強之輩,但是他們四個聯手鬥被網住的陳玉成都費了四五分鐘,最終纔將其制住,由此也可窺測出陳玉成的武藝之高。
片刻之後,陳仕容、陳德隆都被砍成肉泥。等候在衙門外面的一百多殘兵也被突然衝出來的五百刀斧手全都剁了。
苗沛霖緩緩的站了起來,走到被摁在地上的陳玉成面前說到:“英王爺,這次你可活到頭了。有什麼話要交代給兄弟嗎?我能幫忙的肯定幫忙!”
陳玉成被壓在地上,憤怒的叫道:“你就是一個無賴小人!牆頭一根草,風吹兩面倒;龍勝幫龍,虎勝幫虎,你將來連一賊名也落不着!史書上也只會標出‘小人’二字!哈哈!活成你這個樣子,還有什麼意思?不如老子死也死的爽快!”
太平天國和捻軍都被朝廷稱爲賊,陳玉成被俘,他已經猜測出了太平天國的結局了。“勝者王侯,敗者寇。”在陳玉成的猜想中,太平天國既然失敗,肯定也會和嘉慶年間的白蓮教一樣,在史書上被扣上一頂反賊的帽子。
只不過,陳玉成認爲,苗沛霖連“反賊”都不配當!僅一小人爾!
苗沛霖聞言,面色一冷,一揮手,對着侍衛們道:“帶他下去!莫要讓他死了!”
“是!”衆親兵聞令,拿起棍棒,對着陳玉成一頓猛砸,將陳玉成手骨都砸折了,才搶下陳玉成手中的刀,然後纔將其連人帶網的給擡了起來,放置到了穩妥之處,二十四個小時由專人看護,免得其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