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知道帝后被李明峰“挾持”在城中,但是心裡知道和親眼看到卻大不相同。尤其是城牆之上,萬民山呼萬歲,更是顯得皇家威嚴浩大無邊。
兩宮太后一出,城上城下的戰鬥都停止了,方圓數十里內,鴉雀無聲。
“汝等身爲我滿洲子弟,爲何要相助反賊?”慈禧站在城牆之上,高聲喝問。
城下八旗士兵,不知所措,無一人能夠回答。他們都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現在見到太后出面,心中不由的產生畏懼之感。片刻之後,不少士兵都跪了下來,口呼萬歲,表示臣服。
由點及面,逐漸的,城外數萬大軍都跪了下來,三呼萬歲。
“肅順窺測神器,圖謀大寶,其罪莫大,汝等還不速速擒來此賊,以求免罪!”慈安也出聲喝道。
慈禧太后眉頭一皺,略一沉思,旋即說道:“還是我滿洲子弟,還臣服於聖上的,迅速去擒拿載垣、端華、肅順等賊酋,凡擒其一者,賞二品實職巡撫!擒其二,賞總督!擒其三,賞正一品太保!盡皆擒拿,封王!”
聲音略一停頓,慈禧繼續說到:“不論死活!”
此話一出,城牆上下都是一陣騷亂,就連李明峰心頭都不禁一跳。這等獎勵已經不能用豐厚來形容了,這根本就是刺激一個人的慾望極限。即使是李明峰,此刻心中都在暗想,是否應該率軍出去冒險衝殺一番,將八大臣全部宰了,換一個王爺的頂戴。
當然,李明峰也只是隨便一想罷了,就憑現在這點士兵,常勝軍自保都難,更遑論去攻擊肅順了。
片刻之後,李明峰終於平復下了有些激動的心情。
這女人好厲害!李明峰心中不禁暗道:“所謂捨得、捨得,有舍纔有得。她這次竟然連王位都拋了出來,看來這個女人對捨得之道倒是頗有心得。”
李明峰心中暗自想到,即使是自己在慈禧這個位置,也未必敢拿王位出來懸賞。看來慈禧天生就是一個目光長遠的戰略高手。
“這裡就交由李卿家負責了,哀家和姐姐就先下城去了。”慈禧悠悠的聲音打破了李明峰的沉思。
“臣遵旨!”李明峰頗爲恭敬的答道。今天慈禧的表現,已經讓李明峰對她產生了幾分敬畏。
將帝后送下城頭,李明峰的心境再度進入到了戰爭狀態。
老李知道,剛纔慈禧的懸賞,絕對是震撼性的。但是距離遠的清軍是聽不到的,所以李明峰特意又讓人去扯了幾十米的白布,將獎勵寫的清清楚楚的懸掛於城上。
城外清兵,自從見了兩宮太后顯身,軍心早就動搖。一些中低層被矇蔽的將領看到城上的兩宮太后的“諭旨”,幾乎所有人都心生異想。
這等懸賞,實是大清立國以來最高的。不少手底下有那麼幾千人的統領,都暗自琢磨,如果自己帶兵將肅順等人劫了,豈不是立刻就位列王公?
兩宮太后既然在數萬臣民面前發佈諭旨,懸賞肅順人頭,那就不可能反悔,這諭旨一定會施行,否則有損皇家信譽。衆清兵也知道這個道理,所以都動了心思,不少都司、參將一級的將領,都收攏部下,先做觀望。
劉銘傳、蔡宜羣和陳星翰看到清兵遊移不定,也趁機逃出重圍。現在所有清兵的注意力都在那道諭旨上面,誰還去理會這些小蝦米?
載垣在十里外的山頭上看到形勢不妙,不禁說到:“大勢已去!咱們跑吧!”
肅順斥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往哪裡跑?勝者王,敗者寇,咱們拼了!尚有一線生機!”說完,肅順就想親自率領親兵上陣。
“雨亭!不要衝動!”端華連忙拉住肅順:“現在軍心動搖,不少人都心存觀望,你就是親自上陣也不起作用!”
“就是!”載垣也勸到:“向東不過百里就是渤海,咱們只要泛巨舟,浮滄海,離開中原,也就算安全了。現在忠於咱們的兵勇起碼上萬,只要帶夠了金銀,到了海外小國,咱們再揮軍滅了他們的國王,然後自立爲王,豈不是更好?”
載垣對自己的計謀頗爲得意,繼續說到:“在海外咱們可以十年生聚、十年教訓,等到大清出了危機,咱們就可以再度率軍返回!”
“王爺!你不要做夢了!”沒等肅順出言怒斥,杜翰先張口說到,“這些親兵的家眷都在京城,他們豈會和你遠赴海外?而且現在戰況緊急,我等須臾之間就可能人頭落地,又上哪去找巨舟送我等出海?”
“衆位!先不要爭論了!依下官看,咱們不如先率本部人馬回營,免得受那無恥小人的偷襲,然後再計較如何?”焦佑瀛說到。
聽了這話,載垣、肅順、端華等人都點頭稱是。現在清兵軍心不穩,難保沒有那投機之徒率軍攻擊五大臣,他們無論是戰還是跑,都得先將局勢穩定下來才行。
“大家先率領本部嫡系人馬退回中軍大營!”肅順沉聲下令。
清軍之中,有約萬餘人是五大臣的心腹嫡系將領控制,這些嫡系部隊肅順是捨不得派上戰場的,基本都被留着身旁,作爲護衛之用。所以,命令下達之後,這些人根本不用重新召集,而是直接就隨着五大臣退入中軍大營。
昌平城外,此刻的局勢就詭異了起來,清軍後方一萬多人迅速撤退回營,將寨門緊閉。其餘的三萬多人則在場上不知如何是好。
沒有撤入大營的清軍士兵,也看出了肅順的猜忌之意,心中憤怒不已。再聯想起太后的賞賜,幾乎所有人都動了殺肅順換王位的心思。
但是這些士卒沒有領頭之人,誰也不敢先動。直到肅順大軍全部撤回大營之時,終於有人忍不住了。
正紅旗有一固山(八旗高級將領),名爲勒布脫,自恃麾下有七千餘士卒,不懼肅順大軍。此刻,勒布脫登高大呼:“我等受肅順矇蔽,圍攻天子,其罪莫大。在下雖是武將,但是也知一死以報國恩的道理,今日我勒布脫,便拼了性命不要,也要宰了肅順等賊!以解天子危難!”
喊畢,勒布脫就率本部人馬猛攻肅順大營。
有人帶頭之後,局勢頓時混亂,數不盡的清兵憤憤倒戈去攻肅順。清兵服飾相同,難辨敵我,這一廝殺起來,自相殘殺的慘劇也發生不少。
還有人更是狠毒,明知是自己人,也要在背後下毒手。這些人在剛剛昌平城下的金銀搶奪戰中沒拿到元寶,此刻趁亂竟然偷襲剛纔得手的戰友,趁機搶奪他人的金銀財寶。
好傢伙,這麼一來,勒布脫都傻了眼,數萬大軍廝殺到了一處,不辨敵我,就連他也指揮不動軍隊了。
李明峰開了城門,接了常勝軍餘部進來,再上城頭觀戰,發覺敵軍已亂。心中不禁感嘆:慈禧果然厲害,區區三言兩語,就化解了數萬大軍圍城之危。
“大人,不如趁此大亂,由莫將再度帶兵出去衝殺一番!”劉銘傳剛剛進程就又躍躍欲試。
“胡扯!”李明峰斥道:“今日連番廝殺,我軍損失過千,現在城內常勝軍不足三千人馬,你還想出去冒險?”
“再給我一千就成,這次肯定要一口氣殺進肅順大營!”劉銘傳爭辯到。
“做夢!一百都不成!”李明峰沒好氣的說道。
“那咱們就幹看着他們打啊?”劉銘傳頗有不甘的問。
“那還能怎麼樣?”李明峰沒好氣的反問。
正在兩人爭論的時候,就聽一聲炮響,衆人掉頭一瞧,原來是東南方向殺出一支軍隊。這支軍隊打的大旗上,寫着一個大大的“文”字。
“是九門提督文祥的軍隊!”李明峰沉聲說到。
老李心中疑惑,這文祥怎麼會此時殺出?按奕?的性子,這時候他正應該坐山觀虎鬥。等到肅順等人被亂兵殺死之時,然後再出兵收拾殘局,這纔是奕?的作爲。但是文祥怎麼會現在殺出?
李明峰不知道,文祥帶兵殺了出來,並非是受了奕?的命令,而是他自己的決定。文祥本來奉奕?之命駐紮在數十里外監視昌平動向,得知今日肅順揮軍攻擊昌平,文祥也將大軍整備完畢,隨時準備視時機而動。
剛纔文祥得到探馬報信,說是肅順大軍內部發生分歧,自相殘殺了起來,文祥震驚之下,連忙盡起大軍,殺到昌平。
肅順麾下六萬士兵,都是八旗子弟,乃是大清的根本之所在,一旦因爲自相殘殺而傷了元氣,就將危害大清的統治基礎。文祥此人,素來忠義,得此消息,實在無法坐視大清基礎受到破壞,所以纔不經奕?同意,擅自率領大軍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