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人吃飽喝足, 收拾整理一番,朝那棵金色樹的走去。
歐陽凌薇一路採摘着各種顏色鮮亮的花朵,植物, 順便聽着俠客講述這幾天她暈迷時發生的趣事, 漸漸地歐陽凌薇的注意力被俠客完全吸引過去, 睜大眼睛聽得仔細, 比如他們遇到搞笑又奇怪的動物, 比如他們被狼追得如何狼狽,比如……歐陽凌薇聽着俠客的笑料,藏面巾下的小臉樂得不行。
俠客還是老樣子呢!不管什麼時候, 都是這麼的熱情樂觀,芝麻大小的事, 從他嘴裡說出來, 都會妙趣橫生, 其實她很懷疑,在俠客眼裡, 會有不好玩的事情嗎?如果是伊爾謎的話,天大的事,他也會是一成不變的波瀾不驚,事不關己的模樣吧!
唔……她爲什麼會拿他們兩人來比較呢?!
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歐陽凌薇鬱悶了, 面巾下的臉也皺成了包子, 她爲什麼會突然想到這麼深奧的問題呢?
歐陽凌薇一邊聽着俠客笑談, 一邊胡思亂想神遊天外, 時間嘩啦啦的溜走, 五個小時候,一行人終於到達目的地。
俠客吃驚地看着前方不遠處, 沐浴在陽光裡的金黃色大樹:“真奇怪啊……”
庫洛洛認真的打量着金色大樹,樹幹斑駁,樹葉已經乾枯褪色,可是在昨天,鋪在地上的落葉都還是璀璨的金黃。“才一個晚上,枯萎得好厲害。”
飛坦仔細觀察一番,接着皺了皺眉:“我怎麼覺得它很沒精神……”
俠客點頭:“嗯,這種感覺太詭異了。”
西索看了一眼,也皺起了眉頭:“我也有這種感覺……簡直不像一棵樹。”
遠古的氣息迎面拂來,這棵樹很像見證多年,世事變遷、滄海桑田的垂垂老者。西索他們在這森林裡,怪事見得多了,疑問很快就放到了一旁。
歐陽凌薇有些奇怪的看着眼前的大樹,這種能量波動,怎麼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她向前走去。
“站住。”“別過去。”“危險。”……
歐陽凌薇頭也不回地揮了揮手,大步朝前:“沒事的。”
陽光下透明的銀髮隨風飄舞。歐陽凌薇獨自站在金黃的大樹前,慢慢舉起手,貼上樹幹。
歐陽凌薇感受得到,她的身體內那股充滿了蓬勃生機的自然能量,與這顆樹同源。是這顆樹溫養着她受傷的生命本源,同時也溫養着她的身體,讓她少受些痛楚的折磨。
“是你救了我。”
歐陽凌薇輕撫着樹幹,擡頭,看了一眼滿天的枝葉,看了一眼枝葉後的藍天,喃喃自語地道:“既然是你救了我,那我付出一些也是應該的。”
她閉上眼睛,開始小聲的歌唱,歌聲變成肉眼不可見的翡翠色光帶包圍着樹幹,賦予金色大樹生命的活力。
忽然,一股波動自大樹傳至歐陽凌薇的手上,一閃而逝。
!?
歐陽凌薇疑惑不解地問道“你說什麼?”
她默默的等待着。金色的大樹卻再也沒有傳出任何波動,光芒包圍下的樹身逐漸挺立,枝葉重新舒展開來。在歐陽凌薇停止動作的那一剎那,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所有人的耳邊,掠過一聲,一不留神,就要錯過的低沉醇厚嘆息。
見鬼了?伊爾謎頭皮一陣發炸,轉頭看離他最近的西索,後者正一臉驚奇的看着他。再看向庫洛洛他們三人,他們也正在面面相覷。難道發出這種怪聲音的,是那棵鬼裡鬼氣的樹?
風溫柔地拂過伊爾謎被太陽曬得刺痛的臉,他卻覺得背心一陣發涼。
這個森林裡怪事見得多了,會飛的老虎,會爬樹的魚,能下水的鷹,還有很多完全無法將之進行物種歸類的東西,可還沒有見過比能發出嘆息的樹更加古怪的東西。
“薇……”伊爾謎開口想說些什麼,可是剛發出第一個音,周圍地面一陣顫動,金黃色的樹散發出一種神秘的光澤,一兩秒鐘後,天空浮現出一個紫色的五芒星陣,構成五芒星的紫色線條突然發出強烈的讓人睜不開眼的強光,並迅速的向周圍擴散開來,把他們六人籠罩在星陣之中。
被星陣包圍住的一瞬間,伊爾謎突然之間感到一片天旋地轉,身體明明沒有移動分毫,卻有種像是正在蒼茫大海中黑黝黝的漩渦裡翻攪的感覺,心臟砰砰直跳,頭腦異常地混亂眩暈,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混沌模糊不清。
五芒星陣消失後,金色的大樹恢復了一身細緻而又有光澤的葉子,風景與一天前絲毫不差,只是原本在地上的六人憑空消失了,彷彿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不斷翻攪的感覺消失後,伊爾謎站在了一個十分空曠的洞穴中,洞穴中通風很好,完全沒有一般山洞那樣的潮溼感,空氣也非常清爽,如果不是在昏暗的光線下,勉強能窺清洞穴的全貌,他幾乎以爲自己是置身在一個巨大的房間裡。
伊爾謎原地掃視一圈,除了他們五人外,沒有發現歐陽凌薇的身影。
“薇薇,你在哪兒?”
歐陽凌薇的聲音小聲而清晰地出現:“我在這。”
隨着她的聲音傳出,乾燥而清爽的氣息中多了一股子血腥氣。
離她最近的俠客循着聲音,找到了縮成一團,靠在壁角的歐陽凌薇。“你受傷了?嚴重嗎?”
聽到俠客的聲音,歐陽凌薇身子無意識的一顫,“還好。只是……舊傷復發,不礙事的。”
歐陽凌薇聲音裡流露出的虛弱和疲憊,讓俠客心急如焚。雖然往事不堪回首,但是他刺出那傷及性命的一刀,那個時候,歐陽凌薇的神情和聲音,一如既往的悠然從容,而現在,她的聲音裡是壓制不住的楚痛。
俠客半蹲下身,伸手就想扯下歐陽凌薇臉上的蒙面巾。
歐陽凌薇急忙擡起左手,拂開俠客已經湊到耳朵邊的大手。她悶聲悶氣地說:“不要。”
俠客的手僵在半空中,眼睛裡暗了一下,心頭便奇痛入骨,他瘋魔一般的怔怔望着歐陽凌薇白皙的左手。
在距離126天后,他再一次碰觸到了她的手……
俠客悄悄地將右手藏到背後,手指完全不受他意志控制地輕微顫抖。
一直以來,努力不要表現出過多的在意;一直以來,拼了命要求自己當這個人沒有殘疾。
但是,總是在不經意間,那雙手,終是不能再自己烤魚;
終是不能……一隻手拿着蘋果,另一隻手慢慢地削皮切肉,遞到他手裡來;
終是不能在他玩電腦時,偷偷地用溫軟的手心,捂住他的眼睛調皮搗亂。
終是不能啊……
點點滴滴,所有瑣碎的細節,都是悲傷,都是缺陷,都是悵然,都是心痛……
他的心真的好痛,用盡所有的自制力,也再不能裝做無事。
一陣靜默,俠客喉頭上下滾動了好幾下後,終於大聲地喊出聲,聲音也是激動得連音調都變了,也有着從未有過的顫抖:“你老實說,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要再說些發動能力,需要蒙面的話來敷衍我!不要再說些舊傷復發來敷衍我!!”
聽到俠客的問話,聽到他的聲音飽含着壓抑的痛苦,歐陽凌薇驚愕地擡起頭來,看到了西索他們擔憂和贊同的神色,便苦笑了一下,嘆道:“我只是太累了,傷身了,休息一段時間就好。”
看着俠客欲言又止的表情,她無奈地道:“我真的不是在敷衍你們,我知道你們想知道什麼,你們自己去猜,我是不能說的。”
伊爾謎猜到了什麼,輕聲迸出一句:“你這樣做,值得嗎?”
他一直想問她,值得嗎?有所得必有所失。沒有什麼是不需要付出代價的。爲了救幾個認識不久的人,她差點付出她的生命,而爲了救他,她又付出了什麼?
歐陽凌薇微微一怔,在心裡自問:值得嗎?誰在乎呢!不管再重來多少次,不管有多少苦難坎坷,我還是這個選擇。因爲,生命於我,可以有無數次,於你們每一個人,都只有一次。無論多麼久的沉睡,無論多麼漫長的黑暗,我總是可以醒來,這可以無數次重來的生命,怎能比得上你們獨一無二的生命呢!當然,這些話,她只能在心裡想。
歐陽凌薇垂下頭:“這件事說白了,你們是被我牽扯進來的,不是我,這對你們來說九死無一生的險地,你們根本就進不來。我犧牲一點也是應當的。”
“你覺得我該爲你這份偉大的犧牲而感動嗎?!♠”
西索慢慢地走到歐陽凌薇跟前,一瞬不瞬地盯着垂着頭看不清臉的女孩:“你這樣一個人扛起一切,還死撐着掩飾痛苦,不是因爲你付出,而是你根本就是在排斥拒絕別人爲你付出,對不對?或者說,你根本不相信任何人?♦”
說到後這裡,西索的聲線慢慢的暗淡下去:“還以爲,最起碼我們是朋友來着,你這樣,真叫人難過啊。♣”
西索說完,看了看還是低着腦袋沒有任何反駁的歐陽凌薇,忍不住輕嘆一下,彎下腰,抓住她的手。
歐陽凌薇愣了一下,擡起頭來,一雙如星辰般閃着細碎光點的眼睛,凝視着西索,這雙漂亮的眼睛中,透着迷茫的神色。
西索嘴角勾出一絲邪肆的笑意,他的手臂微微一用力,將這迷迷糊糊的女孩拉起來,單手固定在懷裡,另一隻手摸了摸她的小腦袋,像在給自家的寵物順毛一樣,揉着她的頭髮,嗓音沙啞的道:“你以後不用那麼拼命,有我在!♣”
這句話說出後,整個山洞一剎那非常安靜,空氣似乎被凝固定格了,他們幾個人不由而同的沉默起來。
伊爾謎看着摟在一起的兩人,表情並沒有什麼變化;庫洛洛依舊隨意的站着,輕輕笑着;俠客似笑非笑的看着西索;飛坦一臉她要紅杏出牆的表情,看了看庫洛洛,又瞅了瞅俠客,在看到他們都是一臉正常的樣子後,他糾結了——俠客怎麼一點都不介意的樣子?!
詭異的氣氛,在他們六個人之間慢慢的流動,有着幾乎要窒息的壓抑感。
歐陽凌薇默默的任西索摟着,不是她遲鈍,沒有察覺到不對勁,而是一種奇怪的感覺在她胸中迅速發酵膨脹,堵得她鼻子酸酸的,幾乎呼吸不過來。
在原來的世界時,由於能力出色,即使她一直是一幅柔弱的模樣,也從來沒有人看輕她,更沒有人認爲她需要保護。
可能力上的出色,並不代表她沒心沒肺,任打不疼,尤其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裡,沒有同伴,她到底還是寂寞的,強撐,她到底還是累了的。
現在突然跳出一個人來,告訴她,有他在! 有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