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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聲一陣大過一陣,嘩啦啦的在長街上濺起大朵大朵的水花,青瓦溝裡的雨水如同小河般從房頂上往下淌,形成一幕水簾,青石板街道早已經被沖洗得乾乾淨淨。
乾淨到沒有塵土,沒有夾着尾巴的野狗,更沒有入夜的時候揣着大把銀兩,裝得比王公貴族還王公貴族的猥瑣男人,當然,這些興奮的男人的目的地都是一樣的,那就是月華居。
不過這場雨,沖刷得連月華居看門的龜公也打着哈欠,考慮是不是要去問問媽媽可不可以關門歇業。
龜公的手已經把在門上,可是混雜在嘩啦啦的雨聲中的馬蹄聲又讓他探着頭朝着長街一頭看去。
一片的雨霧濛濛。一陣風吹過,水霧更大了。朦朧中一輛黑黝黝的馬車踏着水花呼嘯着衝破迷霧,漸漸清晰,讓人覺得它是破碎虛空而來。龜公眨了眨眼,覺得自己還是很有想象力的。
龜公來不及感慨,一聲駿馬嘶鳴,馬車已經停在了月華居的大門口。龜公職業的笑容立馬掛滿了臉:“大爺裡面請!”——雖然他已經在心裡問候遍了這戴着斗笠披着蓑衣的趕車人的上下十八代。畢竟這個天,沒有客人,閉門歇業還可以和姑娘們調**。
月華居。就是江南的月華居,似乎是不需要解釋的。你隨便在街上扯個人問月華居,都會得到確切的答案。
男人聽到這個詞的時候,總是嚮往的,眼睛裡閃着猥瑣期待興奮惋惜的光——大多數男人都是惋惜的,因爲月華居的門檻高,口袋裡的銀兩不夠,是進不去的。
不過女人聽到這個詞,總是唾棄鄙視仇恨憤怒的……女人對妖冶魅惑的女人大多有仇視心態,何況賣的□在份上讓她們有高傲的資本。
自古江南才子佳人齊聚,這裡的花街柳巷也是當仁不讓的天下第一,至於上的姑娘當然也都是最有格調的。琴棋書畫,大家閨秀也許懂,小家碧玉就不見得了。可月華居有的是大家閨秀,琴棋書畫哪一樣拿出去不是頂尖的手筆?
趕車人利索的下馬,從座位旁邊抽下一把油紙傘撐開,無比恭敬謙卑的躬撩開後的馬車門。
龜公不由得瞪大了一雙綠豆眼的看着馬車中的人。做了十多年龜公,從隨從的氣勢就能知道主人的級別,這叫專業。
馬車中一雙瑩白細膩柔潤纖長的手伸了出來。
龜公的心裡已經將這手與上姑娘們比了個遍,這手,值五百兩。
然後是一雙繡花鞋,纖巧的腳,讓人忍不住把玩,這腳二百兩。龜公突然想起這裡的常客有幾個有特殊嗜好的,對腳特別偏,又連忙將這腳的價格翻了一番,四百兩。
而後,一白裙的人終於出來了。龜公的心跳停了一拍——好貨色,可惜蒙着面紗……
“敢問小姐這是……”龜公愣完纔想起這不是女人來的地方,這地方只有兩種人,一種是玩姑娘的,一種是做姑娘的。車上這女子哪個都不是。
女子沒有開口,趕車的大漢也沒有理他,大雨滂沱,街道上滿是積水,那雙擡起的繡花鞋猶豫了一下,沒有落下啦,卻在車轅上輕輕點了點。
龜公只覺得眼睛一花,一白衣白麪紗的女子已經站到了月華居的門裡。
打傘的大漢邁着大步也進來了,收了油紙傘,只給龜公鬆了兩個字:“餵馬。”
“喲喲喲喲喲……這是哪家的大爺……”聞風而來的老鴇聲音嘎然而止,臉色也變了。來月華居的女人除了走投無路來做姑娘的,就只有來找自己男人的。
這女人顯然是後者。
老鴇的臉垮了下來,手絹兒一揮,已經上演了一番變臉:“姑娘您走錯地兒了?這可不是好人家該來的地方,對您沒什麼好處,我看,趁着您剛進門,還是趕緊回,咱月華居只提供姑娘,不提供小夥兒。”
牙尖嘴利的老鴇還沒說完,只覺得眼前一晃,啪啪兩聲,自己臉上已經是火辣辣的疼。等到睜眼,只見那斗笠蓑衣的大漢輕輕收收。而老鴇臉上還留有一片傘上的雨水。而面紗女子沒說話,已經兀自朝着二去了。
月華居的老鴇當然不是好惹的,要是被人扇倆巴掌就縮牆角,那這月華居也不知道多少年前就被拆了。
“到老孃這裡來撒野,活膩了啊。來人……”
大雨,月華居大廳裡幾乎沒有客人,幾個天黑前冒雨來的熟客,也和姑娘們各自在房裡玩,老鴇這一聲吼,唰啦啦跑了十幾個護院打手出來,個個赤膊紋,都是橫練的一。
剛走完梯到了二的女子輕輕嘆息了一聲,反手一揚,小小的一塊從二滑下來,老鴇的眼睛就亮了。
金子。
白銀自己見多了,大錠大錠的銀元寶自己也收過,去年節度使的公子爺贖了月華居的紅牌荷兒姑娘,一大箱的銀元寶,老鴇在自己房間裡放了看了三天才捨得拿去錢莊存上。
可是金子,自己見得還不多。
上月華居的人,還沒有用金子的。
老鴇握着那塊兒金子,臉上立刻變了,連忙揮手遣退一幫打手,人已經提着裙角蹬蹬蹬沿着梯跑上去,臉上已經掛滿了堪比金子的燦爛笑容:“姑娘您是要找哪位姑娘?我給您安排。”
有錢能使鬼推磨,只要捨得金子,就是姑娘找姑娘老鴇也沒意見。
“當然是最好的。”白紗蒙面女子輕輕說。
老鴇連忙衝到蒙面女子邊,殷切介紹:“歡歌兒一副好嗓子,古箏最拿手,媚兒是風萬種的舞神,一顰一笑都勾人,這兩個都是清倌兒,裡的紅牌兒……”
那女子停下腳步,側頭看着老鴇,眼睛裡有着曖昧的笑意:“當然是要段兒好的。”
老鴇嚥了咽口水,不過不準備和金子過不去。立馬將一張迎客帕舞得風生水起,拉長了尾聲吆喝着:“媚兒接客了……”
媚兒就是一個媚!半開了門,捏着繡花金絲帕,眼含□望着白衣女子。是女子更好,沒男人那麼難纏。這年頭,男人都像是餓了飯來的,青的清倌兒可不好當。
斗笠蓑衣的男人留在了門外,白衣女子瀟灑的跨過門檻入了屋。
老鴇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摸摸被抽得通紅的臉,捏了捏手裡的金子,最後一揮手:“閉門歇業。”
龜公騰騰騰的往門口跑,門剛剛關到一半,又退開了。
這麼大的雨,來尋歡的公子爺也不願出門,沒想到,還有客。不是熟客。
黑衣裳,黑皮靴,打得低低的黑色油紙傘,整個就是站在黑夜裡看不見的角兒。
收了油紙傘,路出一張中年男人的面孔來。雖不俊逸,到也有幾分氣勢。龜公鬆了口氣,來的是個正常人。
老鴇連忙迎了過來:“喲,大爺,風急雨驟,路不好走,月華居的姑娘被窩暖着呢……”
黑衣人甩了甩傘上的水“就找媚兒。”
老鴇臉上的表僵了:“大爺您好眼色,一點就點中了我們月華居的紅牌,只是剛剛有位……貴公子已經包了媚兒的場子,您看,歡歌兒怎麼樣?那可是天籟般得聲音啊……”
黑衣人沒理老鴇,朝着上去。
老鴇連忙追了上去:“我這就讓歡歌兒招呼大爺。”
“行了,你忙去,我只是來找媚兒的。”
老鴇有些怒了,若是平時,護院打手就過來了,不過今天老鴇心好,因爲懷裡的金子。
還要開口,黑衣人卻已經到了媚兒廂房的門口。那斗笠蓑衣的大漢什麼也沒說,輕輕推了門,讓這黑衣人進去了。
老鴇還想要去,卻被斗笠蓑衣男人攔再了門外。
罷了,有金子就行。老鴇退場,一干護院退散。
媚兒屋子裡,黑衣男人和白衣女人對坐着,反倒是媚兒被點了昏睡放在上安然熟睡。
“關二小姐來得真早。”黑衣人的目光緊鎖對面蒙白紗的女子。
“久仰秦山南宮家大名,到了江南,我關小小自然要做好這個東家。”關小小喝了口茶,又從邊摸出個其貌不揚的箱子放到桌上,目光卻沒離開過黑衣人南宮月。
南宮月看了看那盒子,眼睛裡有一閃而逝的光。
關小小的手指尖輕輕敲了敲桌面:“江南關家歷來說話算話。只是不知道南宮先生的東西帶來沒有?”
南宮月看着箱子的目光收了回來:“當然。”說着,從懷中摸出一卷油紙包裹的東西來,輕輕放在桌上,只是他的手放在上面沒有拿開的意思。
關小小的目光在那東西上掃了一眼,輕輕一笑,按了按自己手邊箱子的機皇,啪一聲輕響,盒子打開,金燦燦的,全是金子。
南宮月的手抖了抖,看着那滿滿一箱金子,難以移開目光。
黃金,五百兩。
關小小輕輕將箱子推了過來:“你的了。”
南宮月掩飾不住貪婪的抱過箱子,卻又伸手將箱子中的金子撿了一半出來,放到隨的口袋裡,將剩下的一半連同箱子一起還給了關小小。
關小小皺着眉頭看他:“什麼意思?”
“一張藏寶圖,五百兩,半張二百五十兩。南宮月是個信人,不多拿一兩”南宮月說完將手上那捲東西推了過去。
“爲什麼?”關小小的聲音低了下來,看着南宮月的目光中有了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