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這……這可是真闖禍了!”
菲哈娜和和兒子兩人並排站在陰暗的小屋裡,雙手背在身後捆着,嘴裡依舊堵着骯髒的抹布,一臉惶恐……他們是被裹在毯子裡擡進來的,一路上根本就人有任何人發現……因爲華工們的聚居區本來就在城邊兒上,從城外進到城邊兒,一到夜裡連個白人的影兒都不可能有。不過,他們雖然看起來牲畜無害,甚至還有些可憐,卻依然人給予了屋裡許多人不輕的壓力。
說起來,在侯南等人的眼裡,逃跑,越獄,甚至就是郭金章燒了警察局,這都不算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噢,本來就是被冤枉的,親叔叔都被那些白人打死了,自個兒也被抓了,還被判了死刑,再不跑,再不越獄,難不成真的就等死?泥人還有三分土性呢,你把人家往死路上逼,人家燒了你的警察局那都是輕的,至少沒殺你倆人兒不是?要是再狠一點兒,直接把留在警察局的那幾個白人警察都扔進火堆……這不是不可能。既然能跑,肯定就是有能力搞定那幾個留守的警察。
至於郭金章又跑回了聚居區,有可能會給大家帶來麻煩……這也不算啥。人離鄉賤,都是受欺負的人,再不相互幫助,那以後還怎麼過日子?而且那些白人不是還不知道的嗎?等他們知道了,大家也早就把人藏好了,就算是實在不行,那也得等到不行的時候再說話。郭金章原本受冤枉,被判死刑的時候,他們就沒能做什麼,已經很過意不去了,如今好不容易逃出來,他們總不能再把人送給那些白人欺負死,真要是那樣,那丹佛這一帶華工們的心也就散了,以後就更加不用過日子了。
可是不管怎麼說,一切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大家可以承受,至少暫時可以承受的程度上的。可侯南,還有錢世德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郭金章剛剛給他們說過的話居然都是真的!
“再敢任由白人欺負華工,就殺了你老婆,閹了你兒子!”
這傢伙居然真個兒地綁了市佛市長的老婆和兒子!
“這是打狗入窮巷,要狗急跳牆的啊!”
侯南哆哆索索地指着郭金章,氣急敗壞。郭金章越獄,又燒了警察局,這都沒什麼,因爲這小子也只能做到這些,那些白人就算是知道了,發上幾通火,鬧上幾回事兒也就差不多了。大家都有準備,總不會再讓人步上郭長義的後塵。可這抓了人家市長的老婆和兒子就不一樣了,人家會一直惦記着的。
“你要報仇,你要報仇……當初你給老子說這話的時候,老子還不信,只覺得你小子這只是氣話,可現在……你這仇報得可真他m夠絕的。”錢世德怔怔地看着郭金章,也是同樣不知道該怎麼說纔好。讚歎……似乎有些不應該;批評?憑什麼?殺叔之仇,不共戴天,別說只是綁架了那什麼市長的老婆孩子保自己平安,就是殺了對方全家又怎麼樣?
“現在咋辦?”
劉通福茫然地看向了大家。這禍闖得可真夠大的。
“我想,短時間內應該不會有問題。我只想避一下風頭,只要那些白人沒在外面找到我,那十有八九就會懷疑我躲進了落基山,那時候我就可以離開了。”郭金章又道。
“想得輕巧!你走了,那這娘倆兒怎麼辦?”錢世德白了他一眼,問道。
“還給人家呀!”郭金章不在意地笑了笑。
“你瘋啦。”樑祖應的雙眼幾乎一直都盯着菲哈娜的胸前,鼻孔之間隱隱約約還有點兒殷紅的顏色……似乎對郭金章並不怎麼關注。可是,聽到這話,他卻立即擡起了頭來:“你一走了之,把這娘們兒還給那個市長,那……那個市長會善罷干休?他找不到你報仇,不就得找我們算帳?你小子想什麼呢?”
“就是,”劉通福也趕緊點頭:“金章你可不能這樣兒,只顧自個兒,想不想大夥兒了?大家以後還得在丹佛過日子呢。”
“幹嘛一定要在丹佛過日子?”郭金章白了衆人一眼:“今天他們能組織幾千人來打咱們,明天他們就能有上萬人,在這兒過什麼呀?整天提心吊膽的,這樣舒服是不是?”
“那你啥意思?”錢世德盯着他問道:“走?咋走?你想過沒有?大傢伙少的也都已經在丹佛混了好幾年,就這麼走了,好不容易在這兒置辦的家業咋辦?再說了,你去到其他地方,那兒的白人就看咱們順眼了?”
“我沒說那些白人能看咱們順眼。可現在只是美國人看咱們不順眼,實在不行,咱們搬出美國不就行啦?”郭金章笑道。
“搬?我說你到底是個啥意思?”侯南覺得郭金章話裡有話。這小子也在丹佛生活了多少年,不可能不知道華工們的情況。搬?要是那麼容易搬,大家誰會願意住在這兒?
“我這兒有點兒東西!”郭金章不知道什麼時候從背後拿出來一個揹包拍了拍,“這可是好東西。論價值,比這倆人……”郭金章又指了指菲哈娜母子倆兒,“可比他們有價值多了。”
“啥能比市長夫人和市長公子還值錢?黃金?”褚四突然問道。
“不是。”郭金章搖了搖頭,也沒有賣關子,“股票!全都是太平洋鐵路公司的股票……足足十幾萬!”
“……”
小屋裡又是一片寂靜。
十幾萬!
太平洋鐵路公司的股票!
在場的,侯南,錢世德都曾經參加過修築那條跨越北美大路的交通幹線,即便是沒有參加過的,褚四、樑祖應、劉通福等人也都十分明白太平洋鐵路公司是一家何等厲害的巨頭。自然,大家也會非常明白這些股票代表着什麼。
美元,大筆的美元!
這要是換成銀子,那至少也是幾十萬兩!
“這些股票我不會全要。我只留一萬,剩下的,大家拿去分了!”大家盯着那個包兒發愣的時候,郭金章又接着說道。
“分了?”劉通福募然從那個包上收回了目光,詫異地看着郭金章,眼神有些不對。
“對!”郭金章點頭。
“真分?”樑祖應追問道。
“真分!”郭金章再次點頭。
“金章,你可想清楚,這可是你拿命換來了。”褚四嚥了口唾沫,有些緊張地說道。
“讓我在這兒躲着,大家不就是又等於救了我一命嗎?”郭金章笑着反問道。
“你可弄清楚嘍,這可是十幾萬的股票,以太平洋鐵路公司的勢頭,不只值十幾萬美金。”
“就算是幾十萬美金又怎麼樣?給老子足夠的時間,別說幾十萬,幾千萬,上億,老子也能掙出來。”郭金章撇了撇嘴,“再說,這次白人鬧事兒,大家的家底兒也都被禍害的差不多了。這筆錢,就算是那些白人補償給咱們的。不用客氣!”
“金章,這錢不少。”侯南吐了口氣,自動忽略了郭金章想賺上億美元的豪言壯語,只當這是小孩子不切實際的幻想,“我也不說假話,我老頭子一輩子也沒看到過這麼多錢,也看着眼讒。而且你說的也對,經白人那麼一鬧,大家手頭兒都缺點兒。可我還是得提醒你一句,有些話說出來,可就收不回去了!”
“收回來幹嘛?”郭金章笑道。
“那成。”侯南重重地一拍手,“夜長夢多。阿福,去把另外幾個頭兒叫來,咱們分錢!……m的,有了錢,就能走人。這丹佛,老子們不呆了!”
“那些股票足足價值三十萬美元,你們知道嗎?是三十萬美元!”
就在華工聚居區的討論因爲郭金章突然拿出來的十幾萬太平洋鐵路公司的股票而在瞬間發生重大轉向的時候,在城市的另一頭,富人的聚居區內,一幢佔地足有幾英畝的,彷彿一座小型莊園的豪宅內,邁爾斯·夏洛特市長正在向手下的一幫人大肆咆哮。
“老闆,你儘管放心。我的人已經追出去了,絕對不可能讓那個傢伙跑出太遠……我保證,用不了幾天,你就可以看到你失去的那些東西完完整整地出現在面前。”夏洛特市長前面並排站着幾個人,聽到他的話後,其中一個長相粗獷,腰間別着兩條左輪手槍的白人大漢向前一步,向他保證道。
“三天,你們只有三天的時間。”夏洛特市長並不領情,“我要競選州長,要打通關係,馬上就要用到錢……你們如果不能在三天以內把這些錢給我找回來,我將失去這一次的機會。你們明白嗎?”
“是,老闆!”
“你們派出了多少人?”夏洛特又問道。
“七十多人。”白人挺了挺胸膛,“向三個方向追擊。”
“三個方向?爲什麼不是四個?”夏洛特質問道。
“老闆,剩下的那個方向就是進入落基山了……馬上就是冬天,如果那個傢伙進了山,他肯定會死在裡面的。”大漢答道。
“你這個白癡。”夏洛特忍不住大吼,“他死在裡面,那我的錢呢?還有我的菲哈娜和奧斯汀,我的妻子和兒子,他們又怎麼辦?難道你想讓他們一起死在裡面?”
“可是老闆,天氣已經冷下來了……進山會很危險。”大漢有些猶豫。
“我不管這些。我要我的錢,還有我的妻子和兒子,如果你不能把它們都給我找回來,我就讓你去死。明白嗎?”夏洛特大吼。
“是,老闆!”大漢嚥了口唾沫,向後縮了縮。
“快滾,馬上派人進山去找!”
“是,老闆!”
大漢不敢久留,招呼了一聲,帶着另外兩個人飛快地衝了出去。而等到他們都離開之後,一個管家模樣的傢伙立即就湊到了夏洛特身邊:
“先生,我總覺得他們很難完成這個任務。而且,價值三十多萬美元的股票……即便是瞎子也會被刺激得睜開眼睛的,這些傢伙很難讓人放心.”
“這個我知道。可是,除了讓他們去找,我還能幹什麼?”夏洛特無力地嘆了一口氣。三十萬美元的股票,足以讓現在的每一個人都心驚肉跳,即便是他自己。可是,就算明知道會發生什麼,他又有什麼辦法?
“先生,我們是不是可以從其他那些中國人身上想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