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年了，這是第一次，黎晨喊出了心裡想說的話，這樣的宣泄，令她覺得心裡痛快了很多，而眼淚也流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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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上中學的時候，有一陣子父親經常徹夜不歸，母親心情非常不好，茶飯不思。而父親每次回家，父母就會吵架。黎晨既害怕又難過，她怕那種硝煙瀰漫冰冷的家庭氛圍，她怕看到父親暴怒的表情，她怕看到母親傷心的眼神憔悴的面容。
那是她剛升入初三開學不久的一天，黎晨終於鼓起勇氣，想找父親談談，或許顧念兒女，父親會有一些憐憫之心吧。可那樣的事情，她做爲晚輩，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啓齒，該怎麼和父親談。
“爸，初二期末考，我拿了全年級第二，學校還獎勵了十五塊錢呢。”黎晨裝作高興的樣子。小學二年級的時候，父親曾經因爲她考了第一名而非常高興，記得那天父親和母親一起在廚房做飯，她和弟弟趴在小桌上寫作業，那樣的情景，那麼的時日，竟然是那麼少，那麼珍貴。
“嗯”父親面無表情，沒再說別的。
黎晨忍不住心裡難過，但還是鼓起勇氣繼續說道：
“爸，我和黎剛好好讀書，長大了給爸媽養老，好吃好喝的都有。”小女孩黎晨甚至想以未來願景的描繪讓父親高興，希望家裡的氣氛能緩和、改變。
“嗯”父親心不在焉地看了看窗外，或許是和母親剛吵過，心情不好。
“爸，您和我媽不要吵架了，都說家和萬事興，家裡和睦了，日子才能好啊。”黎晨終於講到了正題。見父親似乎有些不耐煩，她心裡不免有些怕。母親曾找舅舅和大伯分別跟父親談過，但都沒有用。
“我媽雖然脾氣不太好，但是心地好，爲家裡付出了很多。爸，您多諒解她的脾氣，多爲咱家想。不然....不然....兒女會心寒難過的。”黎晨硬着頭皮繼續說着,她不敢當面指出父親的事情，想以兒女會覺得心寒難過提醒父親，兒女不是什麼都不知道。
但，或許聰明的父親知道她想表達什麼，結果反而有些惱羞成怒，衝她吼道：“出去，這些事不要你管！”
黎晨雖然本也沒指望父親能因爲她幾句話而改變，但也未料到父親會這樣兇這樣狠地衝她吼。眼裡噙着淚花，黎晨轉身拔腿跑了出去。
從那之後，父女之間，似乎再沒有過真誠懇切的溝通和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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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晨睜開眼睛的時候，眼裡竟然滿是淚水，淚水順着眼角甚至流到了耳朵，弄溼了頭髮。
原來，那痛快淋漓的質問，只是一場夢！
有時她覺得自己心裡有矛盾的兩種情緒，親情的關切，以及多年缺乏溝通造成的一種疏離。做爲女兒，夢裡那樣的態度對自己的父親，是否太不應該？自己是否是個很不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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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晨出國留學回來已經五年多了。除了剛回來時回了一趟黎家鎮，把家族的主要親戚聚到一起請他們吃了頓飯，以感謝那些年她遠在海外期間親戚們對家裡的幫助。那天父親也在場。父親明顯老了不再似當年意氣風發，頭髮白了，神態有一絲說不出來的悽然。有一瞬間黎晨眼眶有些潮溼，許是血脈親情自然的反應吧，
但她這幾年平時很少回老家，除非年節，見到父親，除了問候，似乎無話多說，父親再不似當年的強勢冷漠，有時她覺得父親似乎想多和她聊幾句，扯些這裡那裡的閒話。父親在年輕時，太顧自己，到了晚年，或許心裡有些愧疚麼？但終究，父女之間，仍是還無法找到那種溫馨溝通的感覺。
弟弟結婚並有了孩子，母親和弟媳二人之間，婆媳相處還是保持點距離比較好。父親也不願和兒子兒媳住一起，可能弟媳多少也聽說了父親以前的軼聞，父親覺得顏面上過不去。
黎晨攢了些錢，前幾年在老家給父母蓋了一座小巧的兩層小樓，按照母親喜歡的設計和佈局，母親專門把二樓收拾好給黎晨留着偶爾回老家時住。父親平時住前院的平房，母親住後院樓房一樓。
母親自黎剛結婚後，對待父親的心態發生了變化，不再像過去那樣在意，開始有了自己的圈子，用母親自己的話：“大概是上輩子欠的還夠了。” 母親平時在鎮上還比較活躍，有些熱鬧的活動人們會來邀請她主持或參與，她年輕時曾是鎮上的文藝骨幹。父親養了一隻狗兒，狗兒可以陪伴老人。狗兒不在乎父親曾經做過什麼，只認他是給自己餵食的主人。父母爭吵了大半輩子，晚年不怎麼鈔了，偶爾家裡有事商量一二，基本相安無事，但終究年輕時曾經的感情似乎已所剩幾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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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晨有時忍不住傷感，父母這輩子，幸福嗎？雖然和父親之間仍還像是有一層淡淡的隔膜，但她終歸是希望父親晚年平安，更希望母親晚年能過地自在快樂沖淡過去那些傷心的記憶。
偶爾母親會到黎晨在S市的兩居室小屋來小住幾日，給她做點好吃的。母親也會念叨她的婚事，但黎晨說沒遇到想嫁的人寧願一輩子不嫁。母親知道女兒對婚姻有自己的看法，雖然唸叨，也只好由她自己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