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師傅說了兩句話,見沒人搭理他,便專心致志的開車。
從五環外往三環開,已經過了擁堵的高峰期,基本算是暢通無阻。在開到大望路橋底下的時候稍微耽擱了一會,那個大路口有一輛小車撞了一輛闖紅燈的電動車。傷者大概已經被拉到醫院了,地上是散落一地的東西,和黑夜裡仍舊看得清清楚楚的一攤血。
司機停在路口等紅燈,感嘆的說了一聲:“意外真是無處不在啊。”
徐梨附和了一聲,“是啊。”
她放下車窗看着幾個交警來來回回的走動,小車的車主是個三十來歲的女人,正和路邊和交警在說話。
司機又回頭唏噓的說:“怪不得,是個女司機啊。”
綠燈很快亮起,交警維持秩序,擁堵的車輛很快就通暢了。
到了柳眉樓下,她費了半天勁纔將這女人弄醒。司機在前頭呵呵直笑,說:“女孩子還是要少喝一點酒。這要是放她一個人在外面喝成這樣,可就被人‘撿屍’了。”
徐梨頓了頓,想反駁,又覺得他好心,雖然說話不大好聽。
將柳眉送回家,她已經出了一身的汗。
好在柳眉到家後喝了一杯檸檬水後清醒了點,能自己爬起來去洗漱。
徐梨自己也衝了一杯檸檬水,胃舒服多了之後就靠在沙發上眯了會。等柳眉裹着浴巾擦着頭髮出來時,她起身準備走。
“還要走嗎?在這睡一晚唄。我這有客房,要不你和我睡一牀。話說認識這麼多年咱兩還沒在一塊睡過呢。”柳眉拿毛巾絞着頭髮,想留她住一晚。
徐梨搖了搖頭,“不了,我認牀,就這點臭毛病,改不了了。”
說完揮揮手走到玄關處去換鞋。
“哎,你等等。”
柳眉見她真走,把毛巾搭在肩膀上到電視機旁的酒櫃拎出兩瓶酒裝在一個厚實的黑色紙袋子裡遞給她。
“你剛不是說喜歡這個嗎,拿走吧。”
徐梨拉開袋子一看,是柳眉之前說要扔掉的渣男送的那兩瓶白葡萄酒。
“不扔啦?”她挑眉問。
“要不要,不要的話出門幫我扔到樓道的垃圾桶裡。”柳眉兩手叉腰惡狠狠道。
“謝啦。”她穿好鞋子拉開門回頭對柳眉道謝。
柳眉朝她擺擺手。
徐梨回頭嚇了一跳。
門口站着一個人,白色襯衣皺巴巴的,頭髮蓬亂,臉上鬍子邋遢。
她仔細瞅了瞅,哦,是柳眉口中那個海王前男友,微信裡養魚養到可以論噸賣的程度。
付建原本只是想來碰碰運氣,柳眉將他微信電話都拉黑。
剛走到門口,門就突然打開。
結果一看,是柳眉那個大學同學。
他從上到下打量了一下,身材是真的好,皮膚也是真的白。
徐梨回身看向柳眉,又看看門口的男人,聳了聳肩,並不打算摻乎他二人的事情。
還沒走出小區,剛預約的滴滴車司機就打來了電話說到小區門口了。
她拎着兩瓶酒快走幾步坐在後座喘了口氣。
大約三公里外,路邊停着一輛黑色奧迪。
嚴冬哲放下車窗透氣。不遠處的大廈燈牌閃爍,霓虹燈不時掃過他的臉上。
他閉着眼睛靠在座椅上,腦海裡都是剛纔那個身穿白色旗袍的身影,褐色的大波浪的捲髮和瘦到蝴蝶骨都凸出來的纖細而單薄的身體。
如果不是那半張臉,還留有他記憶深處的那點熟悉感,他幾乎要認不出來。
沉默的抽完一根菸,他拿起電話打給助理。
“調監控?這事有點難辦啊。”
助理王鬆一臉懵。
他剛睡着,最近合併案子進行多天,昏天暗地忙了好幾個月,好不容易大功告成落下帷幕,他舒舒服服的泡了個澡,和女朋友打完視頻電話,心滿意足的睡着了。
結果老闆一個電話過來,張口就要他去查一輛白色大衆車牌號京Qxxxx在九點半時坐上車的兩個女人最後在哪下的車。
查女人?老闆這是鐵樹開花了?還一次就查兩?
王鬆掀開被子起牀,光着腳在地板上轉了幾個圈,一通電話打下來,額頭都冒了汗。
他拿起遙控器又將溫度調低了一度。
半個小時後,他把結果發到了嚴冬哲的手機上。
發完之後,他往牀上一躺,打開手機玩起鬥地主,以他專業特助的直覺來看,這事還有後續。
他養的胖貓聽到聲音蹦到牀上,坐在旁邊歪着頭看他。
王鬆摸了摸胖貓的頭,被貓爪子嫌棄的拍開。
嚴冬哲打開導航輸入小區位置一看,離他現在停車的地方不到四公里。
當時看到徐梨離開,伴隨着不可置信而來的是心臟巨大的疼痛感。
他張了張嘴,想喊出聲,可耳鳴目眩胸腔的跳動聲彷彿要震破天際,他的聲音啞在了喉嚨裡。
等緩了片刻開車追去的時候,早已看不到那輛車的影子了。
開着車兜兜轉轉好幾圈,最後無奈的找了一個臨時停車位停下。
他想自己或許不應該找,那年分手的時候,徐梨冷漠着一張臉,用他從未聽過的冰冷語氣說她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認識他,但願這一生我們都不要再見。
那時他被這句話刺得血肉模糊。
越是相愛的人,越是知道怎麼往心口扎刀。
她走了之後,那把刀子一直刺在他的心裡,一想起來就鮮血淋漓。
那個傷口就像再也長不好,刀子也永遠都拔不出來。
抽完一根菸,他開着導航,五分鐘後停在了定位的小區門口不遠的大樹下。
這一片是六七年前剛建起來的小區,幾十棟樓房鱗次櫛比的佇立在寂靜的夜色裡。
他不知道這萬家燈火裡,哪盞燈光照耀着他的女孩。
她彷彿是被海浪推到沙灘的一粒珍珠,偶然現世,等着有緣人將她拾起揣進懷裡,珍而重之。
可無人低頭髮現她,當腳步踩着沙礫走過去了很遠,猛然發覺倉惶尋找時,她已經被下一個海浪捲進了茫茫大海里。
他伸手拔了扒頭髮,找出手機繼續打給王助理。
王鬆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
“喂,嚴總,哦,好的,好的,好的。”
掛了電話,他安心的將自己捲進了被子裡。
老闆讓他查一個女人。
這年頭特助難做啊,不僅要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要上得廳堂下得廚房,還得偶爾做點不怎麼見得了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