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慌……”大師笑着捋了捋鬍子,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舒梓喬一眼,“我看賀太太的面相,該是命運多舛之人,小時有父母離失之劫,未必會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無妨,今天的重點是要看看賀太太命中子嗣……賀太太,煩請把右手伸出,好嗎?”
聚攏的人越來越多,卻是跟宴會不符合的安靜。或許,大家都覺得那會是個神聖的時刻,女人對於這種無法解釋的事情總是覺得無端神聖。
舒梓喬淡淡地看着那位大師細細地凝視着她手心的紋路許久,眉頭深鎖,許久才鬆開,嘆了口氣。
“怎麼樣?我……媳婦會有幾個孩子?是男是女?”
“難……”
“男?哎呀,秦臻夫人,可真是恭喜你了!”
“是啊是啊,像我們這種人家,誰不指望生個兒子繼承家業啊?秦臻夫人,你兒子那麼優秀,孫子說不定比他爸爸還要出色呢!可真是恭喜恭喜啊……”
“不是男,是難……”大師站起身來,拿過一張紅紙,“是困難的難。從賀太太的手相看,那是無子之相,無論男女,都很難有。”
“……”
到了嘴邊的熱絡話語生生嚥下,貴婦人面面相覷,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接下這話題來。秦臻的臉,已經陡然變色。
“剛剛大師不是說了嗎?命運命運,運移則命改,應該還可以改變的吧?大師可是高人,我早就久仰大名了,我從前的一個姐妹原本也說是這樣,可後來經過大師指點,不照樣懷上了?秦臻夫人,彆着急,大師會有辦法改變運道的。”
“我給賀太太算上一卦看看。”
大師看了舒梓喬一眼,舒梓喬望着他手中嫺熟的動作驟停,神色莊重地望着桌面上的卦象,周遭同時響起了一陣倒吸冷氣的聲音,所有的目光都望着大師的臉,等待着他的解答。
一陣沉默。
“怎麼樣?”
“到底怎麼樣?大師你倒是說話啊?”
“是啊是啊,能破解嗎?”
“……”
舒梓喬覺得有些啼笑皆非,她能說這羣豪門女人真的很無知嗎?無論是信命還是不信命,都不該相信這種無稽之談纔是。可是看她們認真着急的樣子,頗有幾分皇帝不急急死太監的意味。
大師終於神色凝重地站起身:“對不起,賀太太……從卦象上看,你的運道沒有任何辦法破解。要有孩子,那是難上加難啊……”
周圍一陣驚訝,一陣唏噓。
“你胡說八道!”秦臻激動起來,“你這是哪裡來的招搖撞騙的人,說什麼胡話!你再給我亂說,信不信我找律師告你!”
大師倒是鎮定地開始收拾桌面上的東西:“夫人不必激動,我說的都是事實。瞭解我的人都知道,我從來不大誑語。如果夫人不信,可以帶你的媳婦去醫院檢查一下。賀太太的命太硬,不僅是克父母的面相,也天生無子,怕是……”
他頓了頓,聲音和臉色都沉重起來:“怕是會終老孤獨。”
“……”
“我行走江湖多年,很少會看到命相這麼差的人,有的話不可多說,賀太太……命裡有時終需有,命裡無時莫強求。你非富貴之相,只怕這富貴對你而言,只能如浮雲,一散而逝。若是想要保住現在,凡事必要忍耐些纔可……”
“……大師,你總有法可解的啊?”
大師搖了搖頭:“賀太太命相太硬,我無法化解。還是那句話,凡事忍耐寬容,纔可能見得一絲微光,否則……”
衆人唏噓,望向舒梓喬的目光頓時多了幾分同情,當然也不乏幸災樂禍,比如林萌萌。
就說這種出生寒門的女人,不會有那麼好運的。想到曾經,她就覺得渾身都是火,現在想想,賀一格那次是帶着什麼心情讓她上他的車的?
或許是因爲大師給舒梓喬看的手相太過悲劇,他離開,那羣貴婦都沒有挽留着讓他算卦或是看手相,怕是一不小心落了一個命硬的口舌。
“秦臻夫人,其實算命的也不過就是亂說的,別聽信!”
“是啊,賀太太,你別往心裡去,那都是迷信的說法啦!”
“就是啊,不就是爲了騙錢嗎?”
“……”
有人安慰,當然也有人反對。
“那可不是,大師不是虛有其名的,不然林夫人花那麼大力氣請他過來幹什麼!”
“是啊,名氣那麼大,不是誰都能請得動的。現在搬個家或者婚禮什麼的,都要請他的……他不僅會面相,還會看風水,真的超靈……”
“而且人家也不是爲了錢啊,你沒看他每天就接待規定的人數嗎?我看,還是想想怎麼化解比較好……”
“……”
舒梓喬聽着周遭的議論,倒是沒有多大的感覺,只是隱隱地……覺得有些奇怪。
說不上來的奇怪。
“我有點不舒服,還是先走了。”
秦臻拿過白色的小提包,臉上的笑容也不是很好看。舒梓喬跟上她的腳步,直覺地感覺到她渾身散發的排斥。
其實,也並未真心接受過,她心底都懂,兩個人的想法出身不同,不是那麼容易就能融洽磨合的。
車子平穩地行駛,秦臻眯了眯眼,忽然開口:“梓喬,今天那位大師的話,你怎麼看?”
“信則有,不信則無。我怎麼看不重要,事實如何才重要。”
“你說的,正是我想的。”秦臻看了她一眼,對着前面的司機道,“前面路口轉一下,到醫院。”
夜,緩緩拉上帷幕,天黑得比從前早了些。衝了個澡,泡上一杯牛奶,暖了的胃會覺得很舒適。想起幾個小時的事,舒梓喬不由眯了眯眼。
檢查的結果還沒有出來,說是三天之後。秦臻雖然嘴上說着寬慰的話,不過眼神卻是能看出來幾分。她雖然年紀不大,但世事太過滄桑,練就了她一雙看透人心的眼。不敢說能看得有多透徹,但是,秦臻對她的態度不是出自真心,她是完全可以看出來的。
若說,她剛剛捕捉到了秦臻眼底的一閃而逝的光芒,你信嗎?
她也不想信,也不願信,畢竟這段日子,家裡還是風平浪靜,所以她心情也是清朗如月。她並不喜歡多生事端,可想要安安靜靜地活着,在這樣的豪門大院,看來並不容易。
房門輕敲,舒梓喬放下牛奶,打開房門,是穿着睡袍的秦臻。
她的眼角噙着溫潤的笑意,手裡還拿着一個盒子,腳步在她面前落定。
“梓喬,你嫁到賀家,媽媽也沒給你準備什麼,今天忽然想到了……這個玉鐲,說不上價值連城,也算陪伴我多年,來,媽媽給你戴上。”
透亮的鐲子,出自於皇室的,當然是上好的玉質,舒梓喬望着剔透的玉鐲,微微勾脣:“謝謝媽。”
“都是一家人,有什麼客氣的?”秦臻拉着她在牀邊坐下,“一格這陣子出差比較多,剛好是換季的當兒,公司會比較忙。梓喬啊……等一格回來之後,你們是不是商量一下該要個孩子?這檢查報告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出來,如果真有什麼問題……”
秦臻看了一眼舒梓喬未變的臉,握了握她的手:“我只是說如果。如果真有什麼問題的話……我們還是會有其他辦法的。”
“什麼辦法?”舒梓喬微微笑着反問,秦臻愣了愣,勾脣道,“現在科技發達,有的是辦法,更何況,我們有的是錢跟好醫生……”
“在這種事情上,錢又能幫得上什麼忙呢?”舒梓喬擰了擰眉,“雖說現在科技發達,但若是什麼硬病,也是沒有萬全之策的。媽……不怕跟你說句實話,今天那位大師的話,我還真怕應了驗。如果我真的不能給賀家帶來一兒半女,只怕是……爺爺都不會答應吧?”
清晰地看到秦臻眼底一閃而逝的晶亮,一閃而逝而已,但她就是清楚地捕捉到了。如果用相機拍攝下那樣的畫面,該用什麼詞語來形容比較好呢?實在是難以形容的,可是,她說的話該是正中秦臻的心意吧?她似乎就等着,她開這樣的口。
果不其然,她輕輕嘆了口氣,眼底幾分寬慰的神色:“船到橋頭自然直,凡事都有解決的辦法。不行的話,可以做試管嬰兒;再不行的話,還可以想別的辦法。”
看我們梓喬準備反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