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姐弟倆小小的身影在黑夜之中越走越遠,就在快要消失在自己視線之中的時候,比爾快速的跟了上去。
他已不再去想剛剛發生的事情,也已不再去想自己究竟是爲了什麼在拋頭顱灑熱血。
現在的他只想看着這對姐弟,只想悄悄地跟着他們。
甚至他曾有過走出去向兩人打個招呼的衝動,甚至他想要就這麼留在這裡照顧兩人,但是實際上,他什麼也沒做,只是就這樣緩緩地跟着他們。
艾倫給他的任務,早已被他拋在腦後,他已不再記得自己是來幹什麼的啦,他跟着那姐弟倆的腳步走着,時快時慢,甚至已經漸漸偏離了他一開始的目標地域。
實際上,一開始的時候,加斯和列爾賽兩人的活動範圍離比爾所在的地方並不算太遠,但是當加斯那邊發生突然事件,德國鬼子連開三槍之時,那在黑夜中如此響亮的槍聲,也因比爾的遠離而無法傳入他的耳中。
時間已經是晚上七點半了,而這邊的比爾甚至連一個德國鬼子的面都沒見到過。
姐弟倆走得久了,實在感覺走不動了,就停下了腳步,在一個牆根處相互依偎着蹲了下來。
小男孩早就已經不再哭了,或許是因爲哭的累了,或許是因爲那種很餓的感覺已經過去了,亦或是因爲他開始漸漸懂得姐姐的無奈與堅強。
時值六月初,天氣雖然開始轉熱,但夜晚時分依舊有着些許冷意,兩個孩子身上的衣服並不多,蹲在牆角相互依偎着取暖,說是這樣說,其實真實的情況卻是女孩把弟弟的身體儘量包裹在自己的懷抱之中,用她並不偉岸的身體替弟弟抵擋着那時而會吹來的微微涼風。
比爾終於看不下去了,他快速的向姐弟兩人走去。
小男孩聽到腳步聲,從姐姐的懷抱中探出小腦袋四處張望,終於看到了那從黑暗之中走出來的彪形大漢,比爾那一臉天生的桀驁冷峻的面目讓他有點畏懼。
女孩察覺到了弟弟的動作,擡頭看了一眼比爾,又轉過頭去,同時也拍了拍弟弟的頭,示意他不要怕。
比爾微微一愣,苦笑一聲又繼續向前走去,他從女孩的眼中看出了一絲冷意和淡漠,甚至還有着一些敵意。剛開始愣住是因爲比爾有些不理解,但隨之就釋懷了,在這個人命不如狗命,人人淡漠冷酷的世界上,小女孩受到過太多的傷害,人們對她的求助置之不理,剩下的只有無視和拒絕,這在小女孩的心裡留下了一道深深的陰影,她的心也隨之轉變,慢慢地開始對這個世界淡漠,對所有人產生了防備之心,以及那深埋在心裡的敵意。
“無論是誰,只要他還心存善意,就會懂得互相尊重。”艾倫的話突然在腦海中響起,比爾微微一笑,繼續向姐弟倆走去。
一陣冷風吹過,卻沒有再感覺到寒冷。
女孩有些不解,緩緩擡起頭,只看到比爾正站在她的身旁,彷彿一堵高大偉岸的牆壁,擋住了所有寒風。
解下外套,爲兩人蓋上,比爾用盡可能溫柔的語氣說道:“不要怕,我沒有惡意。”
實際上,那女孩並沒有怕他,只是有些不解而已,她不理解,爲什麼這個路人會脫下自己的外套給她,爲什麼這個世界上還會有人能看到她和弟弟,爲什麼這個人要對她笑,爲什麼這個人主動跟她說話。
她真的很不理解,被無視慣了的她很不習慣這種事情的發生,她已不再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會有好人出現。
不相信就是懷疑,懷疑就會質問,她用冰冷的語氣說道:“先生,爲什麼把你的外套給我們?我們並不認識。”
“是的,但以後我們會認識的,至於外套,我覺得你們需要它。”比爾一點都不因爲女孩的冰冷感到生氣,反而用微笑面對着她,這一次,他的笑容是發自內心的。
“不,我問的是你爲什麼把它給我們?”女孩再一次問出同一個問題,這次她強調了‘給’這個詞。
“因爲我覺得你們需要它。”比爾依然如剛纔一樣回答。
“可是這完全沒有任何關聯,我們也需要麪包,可是得到的只有拒絕。”說到這裡,女孩情緒有些低落,語氣卻依然冰冷。
比爾笑着摸了摸女孩的頭,她並沒有閃躲,這讓比爾微微有些欣慰,他說道:“那是以前,以後不會了。”說完,比爾竟是緩緩站起身來,轉身離開了。
女孩有些不理解比爾話中的意思,但她並沒有去問,因爲對方已經離開,“他和其他人並無不同。”她說。
小男孩突然探出腦袋,看着比爾消失的方向天真的說道:“姐姐,那個人看起來有些可怕。”
“沒事的,他已經離開了,睡吧,乖。”女孩溫柔的安慰着弟弟,完全不像剛纔那樣的冰冷,或許只有對自己的弟弟,她纔會如此溫柔吧。感受到大外套帶來的溫暖,女孩也緩緩的閉上眼睛,或許今晚能睡得舒服些了。
可是,事情總是那麼的出人意料,正當女孩準備舒舒服服睡上一覺之時,比爾再一次來到她的面前。
同時,比爾拿出了一小堆香噴噴的麪包,遞到了女孩的面前,“吃吧,這些都是你的。”他說。
女孩實在餓壞了,她搖了搖已經睡着的弟弟,讓他醒來,同時拿起麪包先遞給了弟弟。
小男孩在看到麪包的瞬間,立刻揉揉迷糊的睡眼,變得無比精神,拿起麪包大口得吃了起來。
女孩也吃着麪包,同時不停的擡眼看向比爾,只是眼中已沒有了冰冷之色。
“孩子,吃吧,這裡有很多,吃飽肚子,快快長大。”比爾滿臉笑意,輕輕地撫摸着女孩亂蓬蓬的頭髮。
正在吃麪包的女孩突然停了下來,她看着比爾的笑臉,突然低下頭去,淚水嘩嘩流下。
比爾的話,讓她想起了自己的父親,父親也曾和現在的比爾一樣,做着同樣的動作,說着同樣的話語。
只是,當時的自己並不懂得,那是多麼幸福的時刻。
女孩的淚彷彿雨水一般滴落,一刻也不休止。
她獨自承受了太多太多的痛苦和委屈,終於在這一刻,她哭了出來,就像小孩子受了欺負,在父親面前哭訴一樣。
看着淚如雨下的女孩,比爾彷彿感受到了她的情緒。
“哭吧,哭出來就沒事了。”比爾說着,神情開始變化,最後在堅定上定格。
他不再迷茫,他告訴自己,要打敗侵略者,驅逐這個世界的黑暗,讓人們不再像孤寂的幽魂一樣,在痛苦和絕望之中游蕩。
“我會讓這個世界重新充滿溫暖和愛。”他說。